第5章 中村索金
我老家是个叫中村的地方。
从县城坐大巴还要一个多小时，我靠在窗户边，看着逐渐熟悉的村镇，儿时的回忆逐渐涌上心头。
大巴摇摇晃晃，感觉过个坡都会随时散架的样子，司机开的很慢，或者说已经是最快了。
我在中村站下车。
随时行李也就一个手提包，和那只破布包。
老房子还是那样，除了漏雨的时候修缮了一下屋顶之外，还保留着最原始的模样。
“爷爷”
我推门走进院子。
“爷爷”
我又叫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我爬上高高的山陇，眺望着远处的大槐树，爷爷并不在那乘凉。
“老林家的小孙子回来啦！”
有人路过，朝里头看了一眼。
“三奶，我爷爷不在家吗？”
“你爷爷？”
“你爷爷说去省城找你去了，你们没遇到？”
“找我？！”
爷爷从来不会主动去找我们，除了家里的一台座机之外，我们没有任何联络工具，更何况是去省城。
“什么时候走的？”
“我想想……昨天啊”
昨天，那不是我去找王风琴的那天么。
我刚想给爸妈打电话，屋外就有人跑了进来。
“林泛！”
这声音有点熟悉，我走向前去才看清来人。
“你是……索金”
他点点头。
索金是我的童年玩伴，上学之前我俩总是混在一起，后来我们搬去了县城，他则留在了村镇。
“林泛，你爷爷嘱咐我，让你留在这等他，在他回来之前哪儿也别去！”
爷爷似乎料定了我会来找他，那他为什么又要离开呢？
我在老房子里住下，索金在旁边陪着我。
“林泛，你这腿是怎么回事？”
“没啥事，开车出了点小意外。”
我说道，或许是虚荣心作祟，我故意强调了车这个字眼，对于在村上做活儿的人来说，买车是遥不可及的梦。
索金和我聊起工作上的事，我有些敷衍，我觉得我说了他也不懂，说来说去就是一句“你真厉害。”
这种浅白的夸赞，听多了也觉得烦。
“索金，我爷爷有没有说去省城找我干什么？”
“他说帮你处理点麻烦事。”
索金说道，“晚上你去我家吃饭，我媳妇做饭特别好。”
“媳妇？你结婚了？”
索金憨厚地笑了一下，“三个娃都上学了。”
我颇为感慨，同样的年纪，我还四处漂泊，心神不定呢。
我从手提包中找到一些糖果，“这些给你的孩子吃。”
“好，嘿嘿。”
我婉拒了去索金家吃饭的邀请，他有三个孩子要养，自己的生活都过的紧巴巴，我不想再去叨扰。
爷爷的小院中有一些菜，家里还有米面，我自己随便煮了一点。
我给姜幽打了电话，她没接，或许又在值夜班。
躺在床上，那只麒麟挂坠身上有幽幽的红光，很淡，但是也够显眼。
“麒麟……”
咚咚咚——
“谁”
我一个激灵，猛坐起来。
“谁啊？”
我壮着胆子又喊了一声。
打开房门，院子里漆黑一片，连声犬吠都听不到。
难道是听错了？
我甩了甩脑袋，打着手电往院子里走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院门被风吹开了。
老家的人都认识，院门锁不锁的也没那个所谓，爷爷的院门是一扇小木门，有年头了。
手电的光圈打在门栓上，我伸手去够。
“林泛”
木门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腕，这只手很有力量，但这个时候的我已经考虑不到这些。
几乎是跳起来往后一缩，就像受惊的猫一样。
紧紧地盯着院门。
“林泛，是我。”
索金挡住我的手段光圈，他眯了眯眼睛。
我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
我引着他往屋子里走去，爷爷屋里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
叮叮———
“谁！”
我往屋子里冲去，索金也紧随其后。
“出来！”
我大喝一声。
“没有人啊，林泛，你怎么那么紧张？”
索金打着手电四处照了照，爷爷的房间就这么大，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人。
“起风了，你看。”
索金指着天上的乌云，云随风动，乌云逐渐遮住了本就暗淡的月光。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的也对，爷爷这破屋子里的东西，恐怕加起来都不超过一百块，有谁会惦记呢。
我和索金在院子里坐下，“你来找我有事？”
“我担心你没吃晚饭，来看看你。”
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了。
“索金，没什么事的话早点回去休息吧，现在天色也不早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索金连声应着。
“林泛，你这手机上是什么？”
“哦，是一个朋友送的。”
我笑道。
“你知道吗？姜幽的外婆死了。”
“什么？！”
索金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
“姜幽没跟你说？”
我摇摇头。
“那我就走了。”
索金走路很轻，即便是在晚上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走到不远处，他回头冲我笑了笑。
姜幽的外婆死了。
这我真没听说，怎么会呢？
我本想给她打个电话，但是已经这个时间了……便给她发了个微信。
林泛：我已到达中村。
让我没想到的是，姜幽竟然秒回。
姜幽：见到爷爷了？
林泛：没有，爷爷去省城了。
姜幽给我拨了一个语音过来，我摁下接听键。
姜幽：“爷爷怎么会去省城的？”
“我也不知道，我在这等等他吧。”我说道，“对了，你还记得索金吗？”
“我记得。”姜幽说道，“你怎么会突然提起他？”
“我见到他了。”
我说道，“他告诉我，他已经结婚了，还有三个孩子呢！”
“什么？！”
姜幽在电话那头突然大叫起来，“索金十年前就失踪了！”
“失踪？”
但是，我见到的索金……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外婆死了。”
嘟嘟嘟嘟嘟———
“喂？”
“喂？幽幽姐？”
“姜幽？”
“村里信号不好，听不见是常有的事。”
索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刚才我和姜幽的对话……他到底是什么人？！
“索，索金”
“林泛，你出了很多汗”
我往后退了两步。
“你刚才和姜幽打电话？”
“……是”
“喔，有机会叫她回来聚聚吧，我也很多年没见过她了。”
“咳咳……”
“你，你回来干什么？”
索金笑着摇摇头，“姜幽的外婆死了，姜幽不回来上柱香吗？”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姜幽的外婆是怎么死的吗？”
“我——我也不知道……”
“哈哈哈哈……”
索金突然仰天大笑，他现在的样子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王风琴。
“你到底是谁？”
“我是索金啊，我是你的好朋友索金啊。”
“我———”
“你胡说！你不是索金！”
索金点点头，“索金死了，十年前死在了中村的那条悬崖下，被岩石砸烂了胸腔，峭壁划开了他的肚腩，流血而亡……”
“你他妈神经病吧！”
我几乎快要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