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猪厂
枫亭镇距离林城县不远,开车二十五分钟左右。
江砚开着大众Polo在村道行驶,两旁都是郁郁葱葱的玉米地。
车载收音机播放着周董的新专辑: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
林糯糯在副驾坐着,跟着周董的声音,轻哼着旋律,完全沉浸在音乐中。
江砚却在想,挣钱之后换个什么车,开个Polo出来谈生意,还没说话,气势上就得矮上一截。
很快,车子行驶到枫北村村口。
“我看到表舅了,在那在那!”林糯糯抬手,指向村口大树下的人群。
江砚顺着林糯糯指的方向看去。
一个四十岁多的中年人,个子不高,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衬衫扎在裤腰带里,嘴里叼着烟卷,正在边说话,边比划手势。
周围几个村民或蹲或坐,显然在充当听众,时不时点头附和。
江砚把车停到路边,熄火,两人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糯糯,你表舅姓什么啊。”趁着还没下车,江砚打听道。
“我妈家姓李,我表舅当然也姓李啦。”
两人刚刚下车,林糯糯的表舅就满脸笑容,小步快走迎了上来。
“糯糯来了啊,你姥娘和你爸爸妈妈都挺好吧!”
“舅舅好,姥娘他们都挺好的,姥娘前几天还念叨你呢。”
在长辈面前,林糯糯落落大方,一点不像那个喜欢跟江砚打打闹闹的小女孩。
“嘿嘿,等过几天玉米下来了,我去给你们送鲜玉米!”
江砚向前走了一步,摆出微笑,主动伸手:“您好,李村长,我叫江砚,是糯糯的同学。”
“你好你好,不用称呼职务,叫我老李就行。”李村长把右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才伸出来跟江砚握了握手,随即问道:
“你想承包养猪厂?”
江砚点了点头:“对的李村长。”
李村长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一番江砚,然后猛吸一口嘴里的烟卷:
“小伙子,你是糯糯的同学,我跟你说句掏心话,养猪真不赚钱,兴旺养猪厂的老板,赔的快要去跳楼了。”
周围的村民一听江砚想养猪,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这几年养猪的,就没有能挣钱的。”一个大婶说道。
“就是!”一个老汉插嘴道:“毛猪才五块钱一斤,辛辛苦苦养四个月,卖了一算,可能不够饲料钱!”
“老话就说,家财万贯,会喘气的不算!”
“兴旺养殖场的老王,以前贩碳赚的百来万,全砸在猪身上,前段时间染了猪瘟,死的一头不剩,养猪真是造孽!”
“……”
林糯糯听着这些议论,感觉头都大了。
养猪原来这么难的吗?
自己和江砚的养殖大业,不会还没开始就胎死腹中吧?
江砚倒没把村民的这些话往心里去。
正因为绝大多数养殖户,对养猪感到绝望。
市场上猪肉才会出现供小于求,猪价会在不久后迎来腾飞。
如果大多数人都认为养猪能赚钱,都一窝蜂去养猪。
那猪价才离崩盘不远了。
“李村长,咱们现在去养猪厂看看?”江砚没去接村民们的话茬,对着李村长说。
见江砚态度坚决,李村长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反正看在林糯糯的面子上,他已经劝了这个叫江砚的大学生。
人非要往绝路上走,谁也没办法。
“行,你俩跟我走吧,兴旺养猪厂离这儿不远。”
李村长在前面走,江砚和林糯糯跟在后面。
林糯糯轻轻扯了扯江砚的衣袖,小声问道:“江砚,他们说的是真的吗?养猪真赚不到钱吗?”
江砚笑了笑:“放心吧糯糯,巴特特不是说过,别人贪婪我恐惧,别人恐惧我贪婪,现在趁着他们恐惧,咱们应该大胆贪婪。”
“嘻嘻,你的金融专业,还真没白学!”看到江砚如此自信,林糯糯也放心了不少。
不一会,兴旺养殖场就到了。
从外边看,红砖围墙,铁大门,大概占地二十多亩。
养殖场门口,一个偏胖偏矮的中年男人正在等候。
“老王,这就是想要买你厂子的江老板,江老板,这就是兴旺养猪厂的老板的老王,你也叫他老王就行。”李村长简单介绍了下。
老王快步向前,脸上挂着憨厚的微笑,伸手跟江砚握手:“哎呀,江老板,可把您盼来了。没想到您这么年轻,真是年少有为!”
“您好王总,久等了。”江砚也是一脸阳光笑容,跟老王握了下手。
“老王”这个名号,李村长可以这样称呼,但江砚肯定不能跟着如此称呼。
生意场上,怎么称呼人是有规矩的。
对于老板,无论大小,江砚都是称其为“总”。
对于办事的员工,如果不知道职务,那无论年轻年长,都称呼一声“经理”。
去单位办事更是如此,认识的称呼其职务,不认识的都称呼其为“主任”,这是最不会出错的叫法。
说白了,称呼是个零成本的社交工具,反正不花钱,干嘛不往好了叫。
“走走走,咱们看看厂里转转。”老王打开大门,带着江砚三人,在养殖场转了一圈。
厂子里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石灰水消毒液的味道。
老王边走边介绍道:
“江老板,咱们这个养猪厂各项环保、防疫手续都齐全,有五栋大猪舍,还有妊娠屋、饲料仓库、沼气池,水电都没问题,能同时养2000多头猪,您接手后立刻就能开工。”
江砚没着急表态,只是认真检查着养猪厂的各项配置。
前世他为了给老东家运作上市,对养猪行业进行了深入了解。
那时候,一些大型的生猪养殖公司凭借专业化流程化的养殖模式,把养猪散户排除出了市场。
兴旺养殖场,跟那些养猪上市公司比起来,算是十分简陋。
还好,基本的建筑设施都有,养猪厂的手续也挺齐全。
不然光办各种证,就得浪费很长时间。
参观结束,老王领着江砚三人来到养猪厂的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进门口的三间瓦房。
办公室里摆着三张办公桌,办公桌上没有电脑,只是零零散散堆叠着几摞纸质材料。
老王招呼江砚他们坐下,又用暖瓶给每人倒一杯水。
“王总,看这养殖场的样子,好像停摆挺长时间了?”江砚问道。
“江老板,不瞒你说,三个月前我养的一千多头猪,因为染上了高热猪瘟,都死没了。”老王叹了口气。
“养猪五年,吃够了苦受够了累最后算算账,赔得裤子都搭进去了,实在撑不下去了。”讲到伤心处,老王的眼眶红了。
“所以三个月前,猪死没后,我就遣散掉工人,打算卖掉这个厂子。”
“可生猪的行情实在太烂,我把这厂子挂出去三个月,您是第一个来问价的。”
“您要诚心想买,我看您也是实在人,我就给您报个实在价,给40万就行!”
看着老王的可怜模样,江砚若有所思,没急着回话。
“江砚,老王好可怜呀,要不咱们就买了吧。”林糯糯身子稍微往江砚的方向一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向江砚表达意见。
江砚保持面部平静,没有回应林糯糯,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这姑娘还是学生心态,以为社会上碰到的都是好人,别人说啥她信啥。
她感觉老王很可怜,但江砚却觉得老王表演痕迹过重。
商业谈判中,如果有一方用力讲故事卖惨,那他肯定是在掩盖某种特别大的缺陷。
这是江砚上一世,在金融市场浮沉十五年得到的经验。
而且,江砚还没来得及跟林糯糯盘账。
就算加上林糯糯投资的3万元,他手里也只有23万元的启动资金。
怎么可能买得下要价40万元的养猪厂……
“王总,养猪场的土地使用权还有多少年?”江砚看向老王,直问主题。
既然厂房、手续都没问题,那问题八成是出在土地上。
果然,听到江砚的询问,老王面色一僵,讪笑地搓起手来:
“那啥,还剩一年多。”
还没等江砚说话。
林糯糯忍不住了,她有种差点被坑的愤怒感。
她再天真也明白,土地的使用期限到期后,土地就会被收回。
到时候养猪厂全得被推土机碾成废墟,投进去的钱自然血本无归。
亏她还觉得老王挺可怜,结果人家藏着心思打算坑她呢。
她哼了一声,冲着老王说道:“一年?!一年能干什么?这不是坑人吗?!”
老王赶紧解释:“镇上领导说了,到期后可能会续。”
“可能会续?那还可能不续呢!”林糯糯真的生气了,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如果不续,我们投的钱不就都打水漂了?!!”
这个老王,真是人老实话不多!
江砚赞赏的看了一眼林糯糯,这个状态才对嘛,有人唱了白脸,他才好出来唱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