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脉秘密揭晓

雨水敲打着阁楼的天窗，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玻璃上抓挠。程予安跪在积满灰尘的木箱前，手指拂过褪色的标签——“林月私人物品，勿动“。母亲去世十年，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整理她的遗物。

箱子里的东西很简单：几本医学笔记，一沓泛黄的照片，一条绣着兰花的丝巾，还有一本带锁的皮质日记本。程予安拿起日记本，牛皮封面冰凉而光滑，带着岁月的痕迹。锁是小巧的黄铜制品，已经氧化变黑。

“妈，原谅我。“他轻声说，从工具箱里找出钳子，用力夹断了锁扣。

日记本的第一页贴着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她穿着白大褂站在医院门口，笑容明亮。程予安轻轻抚摸照片，突然注意到母亲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穿着青色长衫，面容不清，但姿势似乎与母亲很亲密。

翻到第二页，一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1985年6月15日。今天认识了许青，他说能治好我的病。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神秘的男人，但他的药确实有效...“

程予安的手指僵住了。许青？与许墨有什么关系？他迅速往后翻，寻找更多线索。

“1985年7月3日。许青带我去了一个地方，那里有...我不敢写下看到的东西，但他说这是他们家族的传统医术。我的症状减轻了，代价是什么？“

接下来的几页被撕掉了。再往后翻，时间跳到了1987年：

“1987年5月18日。予安今天满月了。他的眼睛在暗处会发光，就像...我必须保护好他，永远不让他知道真相。许青说会保守秘密，但我能相信他吗？“

程予安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的眼睛会发光？这是什么意思？他继续往后翻，但大部分内容都是普通的育儿记录，直到最后一页：

“1993年9月12日。病情又恶化了。许青说只有'完整的蛇丹'能救我，但代价太高。我宁愿死也不会伤害任何生命，更不会让予安卷入他们的世界。如果我走了，希望他能平安长大，做个普通人...“

日记到此结束。程予安合上本子，太阳穴突突直跳。窗外的雨声变得遥远，耳边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母亲和许青...蛇丹...他的眼睛...

一阵刺痛突然从右手腕传来。程予安卷起袖子，震惊地看到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紫色纹路，与白璃受伤时的症状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淡。当他的手指碰到纹路时，一阵微弱的蓝光闪过，刺痛立刻减轻了。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但心底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阁楼的门突然被推开，白璃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茶。她今天穿着程予安的旧毛衣，袖子长到遮住半个手掌，下身是一条宽松的运动裤——为了遮住蜕皮期不稳定的腿部鳞片。

“你在这待了三小时。“她走进来，递过一杯茶，“找到什么了？“

程予安下意识想藏起日记本，但白璃的眼睛已经锁定了它。她的瞳孔在昏暗的阁楼里扩张成椭圆，像两枚金色的琥珀。

“我母亲的日记。“他最终决定坦白，“里面提到了一些...奇怪的事。“

白璃在他身边蹲下，动作轻盈得像没有重量。她身上的气息传来，雨后青草混合着某种古老香料的味道，让程予安想起深山里的庙宇。

“读给我听。“她轻声说，不是请求而是陈述。

程予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开日记，挑关键部分读了出来。当他读到关于自己眼睛会发光的记录时，白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她命令道，声音变得异常严肃。

程予安抬头，对上白璃专注的目光。她的脸离得如此之近，他能看清她瞳孔周围细微的金色纹路，像太阳的光晕。

白璃突然倒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后仰。“你的眼睛...在暗处确实会发光。“她低声说，“很微弱，但确实有。人类的眼睛不会这样。“

程予安感到一阵眩晕。“你是说...我有蛇族血统？“

“部分血统。“白璃纠正道，手指轻轻抚过他手腕上的紫色纹路，“这解释了为什么你对银毒和蛇毒有抵抗力。“她的表情变得复杂，“你母亲...她认识许家的人？“

“日记里提到的许青，可能是许墨的亲戚。“程予安翻到那张模糊的照片，“这是唯一有他的照片。“

白璃凑近查看，突然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尾巴不知何时已经从裤管里滑出，重重拍打在地板上。“许青...是许墨的父亲。“她嘶声说，“三百年前追杀我族人的蛇猎手首领。“

程予安的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倾斜了。“这不可能...许墨看起来顶多四十岁。“

“蛇猎手通过获取蛇丹延长寿命。“白璃的声音冰冷，“许青至少活了二百五十年，最后可能把力量传给了儿子。“

雨声突然变大，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阁楼。在那一瞬的亮光中，程予安看到白璃脸上浮现出细小的鳞片，金色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这是她情绪激动的表现。

“你早就怀疑我了，是不是？“程予安突然意识到，“从我表现出对蛇毒的抵抗力开始。“

白璃没有立即回答。她站起身，走到天窗下，雨水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我怀疑过。“她最终承认，“但不确定。现在...“她转身面对程予安，“你打算怎么办？“

程予安合上日记，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首先，确认这个事实。其次...保护你免受许墨伤害。“

白璃的尾巴不安地拍打着地面。“你不恨我？因为我隐瞒了怀疑？“

“为什么要恨？“程予安苦笑，“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墙壁。

白璃瞬间来到他身边，冰凉的手扶住他的手臂。“你的血脉在觉醒。“她严肃地说，“需要引导，否则会很痛苦。“

“怎么引导？“

白璃犹豫了一下。“通常...年长的蛇妖会帮助幼崽度过这个阶段。“她的声音变得柔和，“我可以...如果你信任我。“

程予安看着这个曾经陌生的蛇妖，现在却可能是唯一理解他处境的存在。他点点头。“我需要做什么？“

“放松。“白璃轻声说，双手捧住他的脸，“然后...看着我。“

她的金色瞳孔突然开始发光，像两轮小小的满月。程予安感到一股暖流从眼睛流入，扩散到全身。手腕上的紫色纹路亮起来，像电路图一样在他皮肤上蔓延，但不再疼痛，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舒适感。

“呼吸。“白璃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跟随我的节奏。“

程予安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模仿起她的呼吸方式——长而缓慢的吸气，短暂的停顿，然后是更长的呼气。随着这种呼吸，体内的暖流开始有规律地循环，紫色纹路逐渐稳定，形成一种美丽的图案。

“很好。“白璃轻声鼓励，“现在...试着感受这个。“

她的一只手离开他的脸，轻轻按在他的胸口，正好是心脏的位置。程予安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仿佛能听到自己每个细胞的脉动。更奇怪的是，他能感觉到白璃的脉搏与自己的逐渐同步。

“这是什么？“他轻声问，害怕打破这种奇妙的连接。

“血脉共鸣。“白璃的声音像从水下传来，“蛇族特有的能力...共享生命节奏。“

这种连接持续了多久，程予安无法判断。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当白璃最终松开手时，他感到一阵失落，仿佛某个温暖的东西被拿走了。

“好些了吗？“她问，眼睛恢复了平常的光泽。

程予安活动了一下手腕，紫色纹路已经褪去，但皮肤下仍残留着微弱的蓝光。“好多了...谢谢。“他顿了顿，“这意味什么？我是说...我的血统？“

白璃的表情变得复杂。“意味着你既是人类又是蛇族，都不完全是。“她轻声说，“也意味着许墨会对你格外感兴趣...特别是如果他知道你是许青的后代。“

程予安想起医院地下室的标本罐，胃部一阵绞痛。“我们必须阻止他。“

“我们？“白璃挑眉，“即使知道自己的身世，你还站在我这边？“

程予安直视她的眼睛。“血缘不能决定立场，选择才能。“他坚定地说，“我选择保护无辜的生命，无论它是什么种族。“

白璃静静地看着他，金色眼睛里闪烁着难以解读的情绪。突然，她向前一步，额头轻轻抵在程予安的肩膀上，这个动作如此自然又如此出乎意料。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里有一丝程予安从未听过的脆弱。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环抱住她。白璃的身体冰凉而柔韧，像流动的水银，却又带着生命的温暖。她没有抗拒，反而放松地靠在他怀里，尾巴悄悄缠上他的小腿。

窗外的雨依然下着，但某种无形的屏障似乎在这一刻被打破了。程予安不知道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直到白璃突然警觉地抬起头，耳朵微微抖动。

“有人在外面。“她低声说，迅速松开程予安，“在院子里。“

程予安立刻警觉起来。他们轻手轻脚地下楼，白璃的尾巴无声地滑过木地板。透过厨房窗户，他们看到一个黑影正在后院灌木丛中移动。

“许墨的人？“程予安低声问。

白璃的瞳孔收缩成细线。“不...是许墨本人。“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确定，“我能闻到他身上的银毒味道。“

程予安眯起眼睛，终于辨认出那个穿着青色雨衣的高挑身影。许墨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在院子周围的地上插着。

“他在布置什么？“

“禁制。“白璃的指甲变长，抓皱了窗台，“针对蛇妖的陷阱...满月之夜启动。“

程予安想起日记中提到的“蛇丹“，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我们必须阻止他。“

“不。“白璃出乎意料地说，“让他布置。“

“什么？“

白璃的嘴角勾起一个不像微笑的表情。“他知道我是千年白蛇，但他不知道...“她的手指轻轻点在程予安胸口，“你的存在。这是我们最大的优势。“

程予安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将计就计？“

“满月之夜，我的法力会达到顶峰。“白璃的眼睛在昏暗的厨房里闪闪发光，“而你的蛇族血脉也会最强...许墨不会预料到这点。“

窗外的黑影完成了工作，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雨幕中。程予安看着白璃的侧脸，突然意识到她不再只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异类患者，而是一个与他命运交织的伙伴——也许还不止于此。

“还有两天就是满月。“他轻声说，“我们需要一个计划。“

白璃点点头，尾巴轻轻松开他的小腿。“首先...你需要学会控制你的血脉力量。“她转身走向书房，“我有些古籍可以帮你。“

程予安跟着她，突然注意到白璃走路时不再刻意隐藏尾巴——它自然地在地板上滑动，像一条优雅的白练。这个小小的变化不知为何让他心头一暖。

书房里，白璃从书架最高处取下一本看起来古老得快要散架的书，封面上是褪色的蛇形图案。

“《混血录》。“她轻声说，小心地翻开脆弱的纸页，“记载了人类与蛇族混血的历史和能力。“

程予安凑近查看，书页上的文字大部分是古汉语，配有精细的插图。其中一页展示了一个人类模样的男子，但他的手臂上浮现出与程予安相似的紫色纹路。

“这里。“白璃指着一段文字，“'混血者，人形为主，然月圆之夜显真性，具蛇族之力而不失人心...'“

程予安皱眉。“这意思是满月时我会...变成蛇？“

“不完全是。“白璃摇头，“你的外表不会大变，但内在能力会增强。比如...“她突然抓住他的手，“集中精神，试着感受我的脉搏。“

程予安照做，惊讶地发现自己真的能感觉到白璃手腕上细微的脉动，甚至能分辨出不同于人类的双重节奏。

“这是...“

“蛇族感知力。“白璃微笑，“满月时会更敏锐。“她翻到另一页，“混血者最大的优势是能使用银器而不被反噬...许墨不会料到这点。“

程予安想起医院实验室里那些银色器械。“所以我能用他的武器对付他？“

“理论上...是的。“白璃的表情变得严肃，“但风险很大。如果你的血脉不够强，银毒仍然会伤害你。“

程予安看着书页上那些混血者的画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无法回到纯粹的“人类“身份了。这个认知本该让他恐惧，但奇怪的是，他感到的更多是一种释然——仿佛终于找到了某个长久以来缺失的拼图。

“我需要了解更多。“他坚定地说，“关于我的血脉，关于蛇族...关于如何对抗许墨。“

白璃静静地看着他，金色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一旦开始这条路...就没有回头了。“她轻声警告，“你确定吗？“

程予安没有立即回答。他看向窗外，雨已经小了，云层间偶尔透出一丝月光。他想起母亲日记中的话：“希望他能平安长大，做个普通人...“

但他从来就不是普通人，不是吗？从他能黑暗中视物开始，从他对银器过敏开始...甚至更早，从他血液里流淌着的那部分神秘血脉开始。

“我确定。“他最终说，声音比他想象的更加坚定，“告诉我该怎么做。“

白璃的眼睛亮了起来，像两盏小小的金色灯笼。她靠近一步，尾巴再次轻轻缠上他的小腿，这个动作已经开始感觉...自然。

“首先，“她轻声说，“学会听你的血液歌唱。“

窗外，一轮模糊的月亮从云层后露出脸来，距离满月还有两天。程予安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有一点已经确定——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再是独自面对。

而这一点，不知为何，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