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诗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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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蚀与光》

站台的电子钟跳到23:47时,雨水开始在玻璃上织网。第十三遍广播说“列车预计晚点“时,我注意到铁轨接缝处钻出一株蒲公英。它的绒毛吸饱了水汽,却仍然保持着准备飞行的圆整姿态。裹报纸的流浪者翻了个身,露出别在领口的锡纸花——那种婚礼上撒的廉价祝福,如今沾了雨水,反而像真正的银器般发亮。

绿萝死了。但就在它蜷缩的褐色叶片下方,我掀开泥土发现三粒新芽。它们白得像婴儿的指甲,以违背逻辑的方式,从完全干枯的主根旁侧迸发出来。这让我想起去年在废墟看到的野蔷薇,从炸裂的水泥桩里开出完整的花序。植物学家说这叫“胁迫开花“,是生命感知死亡临近时最壮烈的繁衍。

泛黄的信封里除了晕染的蓝墨水,还夹着张电影票根。2012年冬《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我们曾为那只虚构的老虎是否真实争辩整夜。现在票根上的字迹比信纸清晰,油墨印着的“信念“二字,在台灯下反着虹光。原来最脆弱的纸品,反而扛住了十二年潮气。

雨停时,霓虹故障的“亡光临“招牌下,有个穿红雨靴的小女孩在踩水洼。她每跳一次,积水就替夜空复制一片星辰。塑料袋飞过她头顶的瞬间,我想起你说过太平洋某处,有座用漂流瓶盖建成的岛屿。那些本该被海浪磨碎的承诺,正在成为新的陆地。

末班车终于进站时,带起的风掀开了我的笔记本。昨夜写的诗页哗哗翻动,其中夹着的蒲公英种子,正巧落在那株轨道边的蒲公英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