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预《春秋经传集解》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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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杜预著述考

今日可确定的杜预著述凡十一种,存疑一种。著录于《隋书·经籍志》(下简称《隋志》)十种,其余两种见于唐宋类书。其中经学著作五种:《丧服要集》《春秋左氏经传集解》《春秋释例》《春秋左氏传音》《春秋左传评》;史学著作五种:《律本》《杂律》为刑律著作,《女记》为杂传著作,《汝南记》《益州记》(存疑)为地理传记著作;文学著作二种:《杜预集》《善文》。下面分别加以考述。

一 经学类著作

(一)《丧服要集》二卷

《隋志》著录“《丧服要集》二卷,晋征南将军杜预撰。又有《丧服要记》二卷,晋侍中刘逵撰,亡”,《旧唐书·经籍志》(以下简称《旧唐志》),《新唐书·艺文志》(以下简称《新唐志》)均著录“杜预《丧服要集议》三卷”,并是一书。又《北堂书钞》卷九十二“葬类”引作“杜预《丧服要记》”,丁国钧《补〈晋书〉艺文志》以为“《丧服要记》与下刘逵书同名,疑讹,不足据”[125],丁说有理。

《晋书·礼志中》曰:“泰始十年,武元杨皇后崩,及将迁于峻阳陵,依旧制,既葬,帝及群臣除丧即吉……尚书杜预以为:古者天子诸侯三年之丧始同齐斩,既葬除丧服,谅闇以居,心丧终制,不与士庶同礼……于时外内卒闻预异议,多怪之。或者乃谓其违礼以合时。时预亦不自解说,退使博士段畅博采典籍,为之证据,令大义著明,足以垂示将来。畅承预旨,遂撰集书传旧文,条诸实事成言,以为定证,以弘指趣。”[126]疑此书即是杜预命博士段畅所撰集者。另据1930年出土的《晋辟雍碑》:“典行郑大射礼博士京兆段畅永弘”[127],可知段畅字永弘,习郑玄礼学,与杜预均为京兆人。

清人马国翰《玉函山房辑佚书·仪礼编》从《北堂书钞》《通典》《太平御览》里共辑得《丧服要集》十四节,合为一卷。

(二)《春秋左氏经传集解》三十卷

《隋志》著录“《春秋左氏经传集解》三十卷,杜预撰”,《旧唐志》《新唐志》《经典释文叙录》著录皆同[128]。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著录“杜预撰《春秋经传集解》三十卷”,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著录“杜预撰《春秋左氏经传集解》三十卷”。不过,今日所见之《集解》诸种版本,如敦煌、吐鲁番写卷、日本所藏卷子本及宋元皆题书名为“春秋经传集解”。杜氏《春秋序》及《后序》自称其书曰“经传集解”,未及全称。值得注意的是,孔颖达《春秋左传正义》卷一疏解“春秋序”三字云:“或云《春秋序》,或云《左氏传序》,或云《春秋经传集解序》,或云《春秋左氏传序》”[129],由此可知,孔氏所见《集解》书名当为《春秋经传集解》,与今存诸种传本均合。因此,史志目录之著录与原书本名可能存在着差异。本书皆依原书书名“春秋经传集解”。

《春秋经传集解》存世的宋刻本虽多,但卷帙完整的只有七种。其中较著名的有日本宫内厅书陵部藏宋兴国军学刻本《春秋经传集解》三十卷及附刻《经传识异》一卷,“尽管其卷三、四、二十、二一、二六至二八为抄配,但首尾俱全,《经传识异》一卷及卷末衔名、闻人模跋语完整保存”[130]。宋龙山书院刻本《纂图互注春秋经传集解》共八册三十卷,袁克文跋,书中附有陆德明《春秋左氏音义》,另有《春秋名号归一图》二卷。《四部丛刊》影印玉田蒋氏藏宋刊巾箱本《春秋经传集解》,正文三十卷,前附有《春秋二十国年表》。《春秋序》据海盐张氏涉园藏宋阮仲猷刊本补,《后序》据明依宋阮仲猷刊本补。残本有宋鹤林于氏家塾栖云阁刻元修本《春秋经传集解》附陆氏《音义》共三十册三十卷,李盛铎、周叔弢跋,今存二十九册二十九卷,缺第十卷一册。铁琴铜剑楼旧藏南宋初刻巾箱本《春秋经传集解》三十卷,今存二十三卷[131]。元刻本最著者为元岳氏荆谿家塾刻本《春秋经传集解》附陆氏《音义》共三十卷,另有《春秋名号归一图》和后蜀冯继先撰《年表》一卷,周叔弢跋。现存三十二册二十八卷,卷十九、卷二十配明刻本。

除刻本以外,敦煌写本《春秋经传集解》残卷今存约四十件,分散藏于中、英、法、俄四国。近来,李索对其进行了系统的整理,有《敦煌写本〈春秋经传集解〉校证》问世,其后张涌泉、许建平《敦煌经部文献集成·春秋左传属》有更出色的校理。今存吐鲁番残卷《春秋经传集解》五件,还有待系统的校理。另外,据严绍璗言,日本藏有多种《春秋经传集解》抄本。特别需要提到的是,日本藏有旧钞本《春秋经传集解》三十卷(即金泽文库本),首尾完整,弥足珍贵。竹添光鸿撰《左传会笺》即以此为底本。还有唐写卷子本一卷,卷末有杨守敬题跋。10世纪到12世纪的写本残卷四种[132]

(三)《春秋释例》十五卷

《隋志》《新唐志》《释文叙录》著录“《春秋释例》十五卷”,《释文叙录》更言明有“四十篇”,《旧唐志》著录“《左氏春秋传例》十五卷”,应是一书。

《晋书·杜预传》曰:“既立功之后,从容无事,乃耽思经籍,为《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又参考众家谱第,谓之《释例》。又作《盟会图》《春秋长历》,备成一家之学,比老乃成。”[133]此文本诸王隐《晋书》,《三国志·魏书·杜恕传》裴注曰:“王隐《晋书》称预智谋渊博……乃错综微言,著《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又参考众家,谓之《释例》,又作《盟会图》《春秋长历》,备成一家之学,至老乃成。”据此,杜预曾另撰《春秋长历》《盟会图》等书。然细绎杜预《春秋左氏经传集解序》(下简称《春秋序》),发现王隐之说与事实不相符。《春秋序》曰:“又别集诸例及地名谱第历数相与为部,凡四十部十五卷,皆显其异同,从而释之,名曰《释例》。”[134]准此,《春秋释例》理应包括地名、谱第、历数等内容,《盟会图》《春秋长历》等均是《释例》中的一部分,不应当与《释例》并列。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著录“《春秋释例》十五卷”,曰:“凡四十部。集《左传》诸例及地名、谱第、历数,皆显其同异,从而释之,发明尤多。昔人称预为左氏忠臣,而预自以为有传癖,观此尤信。”[135]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亦著录“《春秋释例》十五卷”,云:“杜预既撰《集解》,别集诸例及地名、谱第、历数相与为部,凡四十部,唐刘蕡为之序。”[136]今观晁公武、陈振孙之言,其亲见之《春秋释例》尚包括地名、谱第、历数等内容,与杜预《春秋序》所说相合。今疑王隐撰《晋书》时有所疏漏,而唐人修《晋书》又沿其误,今当以杜预《春秋序》为准。又《通志·艺文略》卷六十三著录:“杜预撰《春秋释例地名谱》一卷,《小公子谱》六卷”,《宋史·艺文志》著录“杜预撰《春秋世谱》七卷”。疑此皆是从《春秋释例》中散出单行者,故《通志·艺文略》《宋史·艺文志》所著录与《隋志》、新旧《唐志》皆不相同。

《春秋释例》自明以后散佚无传。清人编《四库全书》时,馆臣从《永乐大典》中采得三十篇,并据《春秋左传正义》等书所引条目补遗纠谬,仍分为十五卷,以武英殿聚珍版印行。清人庄述祖、孙星衍有校订重刊本行世。今人虞万里又据《永乐大典》补清人《春秋释例·谥法篇》之阙数十则[137]

(四)《春秋左氏传音》三卷

《隋志》著录“梁有服虔、杜预《音》三卷”。疑“虔”字下脱“《音》一卷”三字。《释文叙录》曰“服虔《音》一卷,杜预《音》三卷”,《旧唐志》亦曰“《春秋左氏音隐》一卷,服虔撰;《春秋左氏传音》三卷,杜预撰”,《新唐志》亦同。唯《册府元龟》卷六百五作“杜预撰《音》一卷”,未知何据。今亡。

汉魏之时,注音多用直音法。杜预《春秋经传集解》有注音三条,皆是直音。僖公七年《经》注:“高平方与县东有泥母亭,音如甯。”又成公二年《传》注:“殷音近烟,今人谓赤黑为殷色。”哀公四年《传》注:“承音惩,盖楚言。”《左传音》虽已亡佚,然其用直音法当无疑。

(五)《春秋左传评》二卷

《隋志》著录“《春秋左传评》二卷,杜预撰”,《旧唐志》《新唐志》均著录“《左氏杜预评》二卷”,当为同一书。今亡。

二 史学类著作

(一)《律本》二十一卷

《隋志》著录“《律本》二十一卷,杜预撰”,《旧唐志》著录“《刑法律本》二十一卷,贾充等撰”,《新唐志》著录“贾充、杜预《刑法律本》二十一卷”。《律本》修成于泰始四年(268)。《太平御览》卷六百三十七引《晋朝杂事》曰:“泰始四年,岁在戊子,正月二十日,《晋律》成。”《太平御览》卷六百四十五、卷六百五十、卷六百九十四所引《晋律》,疑或即是此律。

《晋书·刑法志》:“于是令贾充定法律,令与太傅郑冲、司徒荀觊、中书监荀勖、中军将军羊祜、中护军王业、廷尉杜友、守河南尹杜预、散骑侍郎裴楷、颍川太守周雄、齐相郭颀、骑都尉成公绥、尚书郎柳轨及吏部令史荣邵等十四人典其事……合二十篇,六百二十条,二万七千六百五十七言。”[138]《隋书·经籍志二》:“汉初,萧何定律九章,其后渐更增益,令甲已下,盈溢架藏。晋初,贾充、杜预删而定之。有律,有令,有故事。”[139]据此可知,《律本》由贾充主持编撰,杜预是重要的参与者。故《旧唐志》曰:“《律本》二十一卷,贾充等撰”,最为公允。杜预最重要的贡献是为《律本》作注。《晋书·杜预传》:“与车骑将军贾充等定律令,既成,预为之注解,乃奏之曰……诏班于天下。”[140]在杜预之后,晋世又有《律本》张斐注。《晋书·刑法志》曰:“其后,明法掾张斐有注律,表上之。”而杜、张二律遂为南朝沿用。《南齐书·孔稚珪传》:“江左相承用晋世张、杜律二十卷,世祖留心法令,数讯囚徒,诏狱官详正旧注。”[141]依孔氏之言,杜、张同注的《律本》本文或为二十卷,今诸史志著录二十一卷,疑其一卷为目录。《孔稚珪传》又曰:“爰发德音,删正刑律,敕臣集定张杜二注。谨砺愚蒙,尽思详撰,削其烦害,录其允衷。取张注七百三十一条,杜注七百九十一条。”[142]孔氏删定刑律后,尚取杜预注解七百九十一条,则杜预原注远多于此矣。

今杜预《律本》注存者甚少,如《陈书·儒林传》:“范泉今牒述《汉律》,云‘死罪及除名,罪证明白,考掠已至,而抵隐不服者,处当列上’。杜预注云‘处当,证验明白之状,列其抵隐之意。’”[143]

(二)《杂律》七卷

《隋志》著录:“梁有《杜预杂律》七卷,亡。”又《晋书·儒林传·续咸》:“好学,师事京兆杜预,专《春秋》《郑氏易》,教授常数十人,博览群言,高才善文论。又修陈《杜律》,明达刑书。”[144]据此,续咸所修《杜律》,当是杜预所撰,疑即是此《杂律》。今亡。

(三)《女记》十卷

《隋志》著录:“《女记》十卷,杜预撰。”《旧唐志》《册府元龟》卷五百五十五著录皆同,《太平御览》亦引作《女记》。《新唐志》作“杜预《列女传》十卷”,《晋书·杜预传》曰:“又撰《女记赞》”,当并是一书。

《隋书·经籍志二》曰:“又汉时,阮仓作《列仙图》,刘向典校经籍,始作《列仙》《列士》《列女》之传,皆因其志尚,率尔而作,不在正史……魏文帝又作《列异》,以序鬼物奇怪之事,嵇康作《高士传》,以叙圣贤之风。因其事类,相继而作者甚众,名目转广,而又杂以虚诞怪妄之说……今取其见存,部而类之,谓之杂传。”[145]魏晋之时,杂传撰写颇成风气。据《隋志》所载,杜预前后仅就“列女”为题的,有曹植《列女传颂》一卷,缪袭《列女传赞》一卷,项原《列女后传》十卷,皇甫谧《列女传》六卷等,可见杜预撰《女记》也是受时代风气所影响。对杜氏《女记》,刘知幾《史通·外篇·杂说下》评价颇高:“杜元凯撰《列女记》,博采经籍前史,显录古老名言,而事有可疑,犹阙而不载。斯岂非理存雅正,心嫉邪僻者乎?君子哉若人也!长者哉若人也!”[146]

今《太平御览》共引杜预《女记》四节,分别为《太平御览》卷四百二十二载“汉丞相王陵母事”,卷四百四十一载“寡妇淑致书兄弟明不改嫁事”,同卷载“同县人上书县令为大女缑玉替父报仇申冤事”,同卷载“汉光武帝姊新野公主战中殉难事”。

(四)《汝南记》

《隋志》、新旧《唐志》均未见著录,疑此时已亡佚。今仅见《初学记》卷十七、《太平御览》卷四百一十六的引文。两书所引内容完全相同,其文曰:“杜预《汝南记》曰:李充兄弟六人,贫无担石之储,易衣而出,并日而食。其(笔者按:《太平御览》‘其’作‘而’)妻窃谓充曰:‘今贫如是,我有私财,可分异独居,人多费极,无为空自穷也。’充请呼诸邻里,室家相对,前跪觞告其母,便顾其妻,叱而遣之。妇行,泣出门去。”

(五)《益州记》

《隋志》、新旧《唐志》并未有著录。唯《北堂书钞》卷一百四十六,《史记·河渠书》张守节《正义》并引作“杜预撰《益州记》”。

《隋志》曰:“《益州记》三卷,李氏撰。”《新唐志》有“李充《益州记》三卷”,《玉海》卷十五、《册府元龟》卷五百五十五所引同。又《后汉书·郡国志》刘昭注、《初学记》卷六、卷二十四、《艺文类聚》卷三十八、卷六十四皆引作“任豫《益州记》”,《太平御览》卷一百九十五、卷三百八十六、卷五百三十四、卷八百十二、卷九百三十七,所引亦作“任豫《益州记》”。又《太平御览》卷七百九十一有“李膺《益州记》”。据此可知,作《益州记》者当有数家。任豫、李膺等撰《益州记》之事待考,而杜预确曾亲往益州,其撰《益州记》当有可能。《晋书·杜预传》曰:“钟会伐蜀,以预为镇西长史。及会反,僚佐并遇害,唯预以智获免,增邑千一百五十户。”[147]准此,杜预曾远征巴蜀,熟悉当地的风土人情,其撰《益州记》,可信。章宗源、张文虎皆以为“杜预”为“任豫”之误,章氏《〈隋书经籍志〉考证》卷六曰:“杜预、任豫字形相近,易讹,自是一书。”[148]张氏《校勘〈史记〉集解索隐正义札记》曰:“穿二江《正义》:‘任豫《益州记》云,各本“任”误“杜”,吴校改。’”[149]二氏所说证据稍显不足。鉴于杜预撰《益州记》存在争议,文献难以确考,姑存疑。

《隋书·经籍志二》曰:“晋世,挚虞依《禹贡》《周官》,作《畿服经》,其州郡及县分野封略事业,国邑山陵水泉,乡亭城道里土田,民物风俗,先贤旧好,靡不具悉,凡一百七十卷,今亡。而学者因其经历,并有记载,然不能成一家之体。”[150]尽管在魏晋之初,地记之体尚未成熟,但是风气却已大开。据《隋志》记载,杜预之前已有蜀汉谯周《三巴记》一卷,孙吴顾启期《娄地记》一卷,稍后有周处《风土记》三卷,陆机《洛阳记》一卷,贺循《会稽记》一卷等。杜预作《汝南记》等,也可谓是得风气之先了。

佚文两条(存疑):(1)《史记·河渠书》正义曰:“杜预《益州记》曰:二江者,郫江流江也。”(中华书局排印本《史记》据张文虎《校勘记》改为“任豫”,似不妥。)(2)《北堂书钞》卷一百四十六曰:“杜预《益州记》曰:益州有卓王孙井,旧常于此取水煮盐。”

三 文学类著作

(一)《晋征南将军杜预集》十八卷

《隋志》著录“《晋征南将军杜预集》十八卷”,《旧唐志》《新唐志》并著录“《杜预集》二十卷”。晁公武《郡斋读书志》、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已无《杜预集》著录,大概此前已经亡佚。其篇目可考者唯有《七规》和《酒论》两篇,皆见于《北堂书钞》。

钟嵘《诗品下》评“晋骠骑王济,晋征南将军杜预,晋廷尉孙绰,晋征士许询”四人曰:“永嘉以来,清虚在俗。王武子辈诗,贵道家之言。爰洎江表,玄风尚备。真长、仲祖、桓、庾诸公犹相袭。世称孙、许,弥善恬淡之词。”[151]据此,钟嵘认为杜预与王济、孙绰、许询同为玄言诗早期的代表人物。遗憾的是,杜预诗作已经全部亡佚了。

明人开始辑录《杜预集》,有张溥《汉魏六朝百三家集》和叶绍泰《增订〈汉魏六朝别解〉》。张氏《汉魏六朝百三家集》卷三十七《杜征南集》共辑录杜预表、奏、疏、议、序、令、书三十一则,分为一卷。其中包括属于《春秋释例》的两则,《丧服要集》的一则。叶氏《增定〈汉魏六朝别解〉》卷五十四《杜潘陆集》辑录杜预疏、序、令共四则,与《潘岳集》《陆机集》合为一卷。清人严可均辑《全晋文》卷四十三、卷四十四为《杜预文》,严可均除去张溥误收和重出者,另加新辑数则,实得二十九则。其中包括属于《春秋释例》的一则,《丧服要集》的两则。

《七规》今见于《北堂书钞》卷二十七、卷二十八、卷八十三、卷一百、卷一百六、卷一百三十二、卷一百四十二、卷一百四十四、卷一百五十四、卷一百五十五,共引有十数条。《北堂书钞》孔广陶校订本与陈禹谟《补注〈北堂书钞〉》本、俞安期旧写本颇有出入:卷一百四十二、卷一百五十四孔本作“七矫”,陈本、俞本作“七规”;卷一百四十四孔本作“七规”,陈本、俞本作“七矫”,然其所引为“七矫”者都甚少,疑其为“七规”之讹。

严可均《杜预文》共辑得七条《七规》佚文,然其所遗漏者仍甚众,今补之于下:(1)立之以长幼,齐之以君臣(《北堂书钞》卷二十八)。(2)厉之以义,敦之以仁(《北堂书钞》卷二十八)。(3)营辟雍以崇礼,制庠序以启微(《北堂书钞》卷八十三)。(4)韩任术以作柄,墨率俭以笃俗(《北堂书钞》卷一百)。(5)抗清声而长歌,振轻裙而屡舞(《北堂书钞》卷一百六)。(6)五味相济,百变杂调(《北堂书钞》卷一百四十二)。(7)红葩曜天(《北堂书钞》卷一百五十四)。(8)仲夏草木萋萋(《北堂书钞》卷一百五十四)。严可均所辑不全者一条:荐以雕盘,盛以彝器,腾波传觞,托水班类,抚瑶琴,击玉缶(《北堂书钞》卷一百五十五)。今按:严氏漏辑后六字。

《北堂书钞》卷一百四十八引《酒论》一条。张溥《杜征南集》辑有,曰:“重酝醇醴,沃土泉清,甜苦无常,五味相并。”严可均《杜预文》将其列入《七规》,实误。

《北堂书钞》另引未注出处的杜预散句数条,细品其神韵与《七规》相类,现将其系于下:(1)民非贤则不治,俗非智则不振(《北堂书钞》卷二十七)。(2)擢秀颈而长歌,声中节而合度,逸清响于浮云,游余音于中路(《北堂书钞》卷一百六)。(3)朱旗炫日,金鼓聒天,上耀三光,俯动九川(《北堂书钞》卷一百二十一)。

(二)《善文》五十卷

《隋志》著录“《善文》五十卷,杜预撰”,《旧唐志》《新唐志》皆著录四十九卷。《直斋书录解题》著录“《文章正宗》二十卷”,曰:“自昔集录文章,若杜预、挚虞诸家,往往湮没不传。今行于世者,惟梁《昭明文选》,姚铉《文粹》而已。”[152]《善文》可能在宋时就已经亡佚。

文廷式《补〈晋书〉艺文志》曰:“《南齐书·晋安王懋传》:‘赐子懋杜预手定《左传》及《古今善言》’,是此书一名《古今善言》也。”[153]文氏此说有误,《古今善言》别是一书。《隋志》著录:“《古今善言》三十卷,宋车骑将军范泰撰”,《旧唐志》《新唐志》并同。又《水经注》卷三十六曰:“范泰《古今善言》曰:日南张重举计入洛,正旦大会,明帝问日南郡北向视日耶,重曰:‘今郡有云中金城者,必不皆有其实,日亦俱出于东耳。’”[154]即是明证。故是宋人撰著此书,而齐人相馈赠。文氏不知《古今善言》为宋人所著,故有此一疏。

杜预的《善文》和挚虞的《文章流别集》并为最早的文学总集。《隋志四》曰:“总集者,以建安之后,辞赋转繁,众家之集,日以滋广,晋代挚虞,苦览者之劳倦,于是采摘孔翠,芟剪繁芜,自诗赋下,各为条贯,合而编之,谓为《流别》。”[155]而且杜预的年齿稍长于挚虞,很可能《善文》的编撰也略早于《流别集》。又《隋志》著录《善文》五十卷、《文章流别集》四十一卷,很可能《善文》的规模还大于《流别集》。《晋书·杜预传》曰:“当时论者谓预文义质直,世人未之重,唯秘书监挚虞赏之,曰:‘左丘明本为《春秋》作传,而《左传》遂自孤行。《释例》本为《传》设,而所发明者何但《左传》,故亦孤行。’”[156]从挚虞推崇“文义质直,世人未之重”的《春秋释例》来看,两人的文学观念应该是比较接近的,因此《善文》的编撰思想也可能和《流别集》相近。

现今《善文》仅存的两则佚文见于《史记》三家注,其内容基本相同。《史记·高祖本纪》司马贞《索隐》曰:“按《善文》称隐士云,赵高为二世杀十七兄,而立今王。”[157]《史记·李斯列传》裴骃《集解》云:“辩士隐姓名,遗秦将军章邯书曰:‘李斯为秦王死,废十七兄而立今王’也。然则二世是秦始皇第十八子。此书在《善文》中。”[158]

综上可知,杜预以经学、律学为根本,旁及地学与文学。其中,经学又以《春秋左氏》学为核心。可以说,《左传》倾注了杜预一生的心血,自称有“《左传》癖”,实不虚言。

遗憾的是,杜预的著述尚缺乏系统的整理。今天,我们在前贤的基础上重新整理《杜预全集》,应该包括全部现存的杜预著述。其目如下:(1)《丧服要集》残篇;(2)《春秋左氏经传集解》三十卷(包括《春秋序》和《后序》,不再单计);(3)《春秋释例》十五卷(今仍需据《史记集解》《永乐大典》等书继续辑补);(4)《律本》注解残句;(5)《女记》片断;(6)《汝南记》片断;(7)《益州记》片断;(8)《善文》残篇;(9)《杜预集》(张溥《杜征南集》和严可均《杜预文》所收的表、奏、疏、议、序、令、书二十四则以及《七规》残句和《酒论》残句,还有杜预答卫瓘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