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不要浪费你的才华
走出饭店,陈芳蹦蹦跳跳地跟在哥哥身后,不时指着街边的新奇玩意儿大呼小叫。
陈阳由着她闹,目光却在搜寻着什么。
“哥,你看什么呢?”陈芳终于发现了哥哥的心不在焉。
“找个人。”陈阳低声说,“待会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大声嚷嚷,知道吗?”
陈芳立刻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一副要参与什么秘密行动的模样。
陈阳带着妹妹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巷子尽头,一个戴着破草帽的老汉蹲在墙根下,面前摆着个竹篮子,上面盖着块灰布。
“老伯,”陈阳走上前,压低声音,“有肉票吗?”
老汉抬起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陈阳一番,又警惕地看了看巷子口:“要多少?”
“两斤肉的票。”
老汉掀开灰布一角,露出几张皱巴巴的肉票:“一块二一张,两斤的要两张。”
这价格比官方贵了近一倍,但陈阳知道行情,没有讨价还价。
他掏出两块五毛钱递过去,老汉麻利地点出两张肉票塞给他,交易在沉默中完成。
“哥,这是……”走出巷子,陈芳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
“黑市。”陈阳把肉票收好,“买肉要肉票,但咱们农村户口分不到,只能这样。”
陈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很快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在供销社买了蜡烛、火柴和盐,又去副食品商店称了半斤瓜子,和半斤五颜六色的水果硬糖。
最后来到肉铺,柜台里挂着几块肥瘦相间的羊肉,看得陈芳直咽口水。
陈阳递上肉票和钱,营业员麻利地切下一块,用干荷叶包好,又用草绳捆上。
“拿好了,这可是上好的山羊肉!”营业员难得地露出笑容,“小同志运气好,今天刚宰的。”
陈阳道了谢,把沉甸甸的羊肉包放进背篓最底层,上面盖上其他东西。
陈芳一路上不时偷瞄背篓,生怕羊肉长腿跑了似的。
回程的路似乎比来时短了许多。
太阳西斜时,兄妹俩已经能看到陈家沟的轮廓了。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纳鞋底的妇女看见他们,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阳子回来啦?”李婶扯着嗓子问,“去县城了?”
陈阳笑着点点头,没有停留。
背后传来隐约的议论声:
“看见没……背篓里鼓鼓囊囊的……”
“听说稿费有三百多呢……”
到家时,陈母正在院子里摘菜。
看见儿女回来,她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可算回来了!我还担心你们赶不上晚饭呢!”
陈芳迫不及待地炫耀:“娘!哥买了可多东西了!”
她像献宝一样把背篓里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掏,“蜡烛、火柴、盐……还有……羊肉!”
“啥?”陈母手一抖,“羊肉?那得多贵啊!”
陈阳把荷叶包拿出来,解开草绳,红白相间的羊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陈母一下子心疼起来:“傻孩子……赚点钱不容易,该攒着娶媳妇……”
“娘,”陈阳把肉递给母亲,“钱就是用来花的。再说了,以后还会有稿费的。”
陈母接过羊肉:“这得有两斤多……太奢侈了……”
“芳芳,”陈阳转头对妹妹说,“去把大哥大嫂和小侄子叫来,今晚咱们吃羊肉煲。”
陈芳欢呼一声,撒腿就往大哥家跑。
陈母擦了擦眼角,开始张罗晚饭。
她从菜园子里摘了新鲜的萝卜、白菜,又挖了几颗土豆,手脚麻利地削皮切块。
陈阳也没闲着,他把买来的蜡烛和火柴分门别类放好,又去井边打了桶水,把水缸灌满。
正忙着,院门被推开了,大哥陈栋梁一家三口走了进来。
“阳子!”陈栋梁嗓门洪亮,“听说你买肉了?”
大嫂王桂芝抱着三岁的小侄子跟在后面,脸上带着腼腆的笑:“阳子,又让你破费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陈阳接过小侄子,在孩子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小虎子,想叔叔没?”
小虎子奶声奶气地说:“想!叔叔带糖了吗?”
一院子人都笑了。
陈阳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几颗水果糖。
小虎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剥开一颗就往嘴里塞。
陈栋梁看着弟弟,眼中满是欣慰:“阳子,出息了啊!听说《人民文学》还要你的稿子?”
“嗯,编辑来信说让我再写一篇。”陈阳轻描淡写地说。
灶房里,羊肉已经下锅焯水。
陈母把浮沫撇去,加入姜片、葱段和自家酿的黄酒,浓郁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
她又把萝卜、土豆切块,准备等羊肉炖得差不多了再下锅。
院子里,陈老汉叼着旱烟回来了,看见大儿子一家,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都来啦?好,今晚热闹!”
暮色渐浓,陈母把炖好的羊肉煲端上桌。
粗瓷大碗里,金黄的萝卜、软糯的土豆浸泡在乳白色的汤汁中,上面浮着翠绿的葱花,中间是大块酥烂的羊肉。
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旁,连小虎子都有了自己的小凳子。
“吃吧。”陈老汉动了第一筷子,其他人这才开动。
羊肉入口即化,萝卜吸饱了汤汁,鲜甜无比。
陈芳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给哥哥碗里夹肉:“哥,你多吃点,写文章费脑子!”
陈栋梁倒了半杯地瓜烧,给父亲和弟弟都斟上:“来,为阳子的出息干一杯!”
就连平时滴酒不沾的王桂芝也破例抿了一小口,辣得直吐舌头。
小虎子啃着骨头,油乎乎的小手在脸上抹来抹去,活像只小花猫。
正吃得热闹,院门被敲响了。
陈老汉起身开门,竟是公社书记陈开山。
“哟,吃饭呢?”陈开山抽了抽鼻子,“真香啊!”
“陈书记!”陈老汉连忙让座,“来得正好,一起吃点?”
陈开山摆摆手:“不了不了,家里等着呢。我来是有正事找阳子。”
陈阳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陈书记,什么事?”
陈开山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眼中满是赞赏:“阳子啊,听说你在《人民文学》上发表文章了?咱们公社出了个大文人啊!”
陈阳谦虚地笑笑:“运气好罢了。”
“别这么说!”陈开山正色道,“有文化就是有文化。我来是想请你帮个忙——公社小学缺个语文老师,每周去两天,给孩子们讲讲作文。不白干,算工分,一天十个工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