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深渊！谷底！
“牧之？”
林牧之抬起头，看着苏然站在街灯下，脸上带着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某种复杂的情绪。
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她了。
苏然变了不少，穿着剪裁合身的羊毛大衣，化着淡妆，头发也比以前更精致，整个人透着一股干练的气质。
而林牧之呢？
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身上还有酒味，连衣服都是几天没换过的。
他们站在夜色里，一个像是纽约新贵，一个像是被社会抛弃的落魄者。
苏然犹豫了一下，开口：“你……最近还好吗？”
“你觉得呢？”林牧之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自嘲。
苏然没有马上说话，她的目光扫过他的脸，似乎想从他眼里找出答案。
“走吧，找个地方坐坐。”
他们找了一家小餐馆，点了两碗牛肉面。
苏然看着他一口气灌下半瓶啤酒，皱了皱眉：“你这样下去不行的。”
“那你告诉我，我还能怎么样？”林牧之放下酒瓶，声音有些沙哑，“我的店没了，信用卡欠了一屁股债，连个正经的住处都没有。你觉得我还能怎么样？”
苏然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你可以重新开始。”
林牧之笑了，笑得很苦：“重新开始？你知道‘牧寿司’的倒闭让我失去了什么吗？在这座城市，我已经没有任何信用了。我以前的同行、朋友，哪个还愿意理我？就算我想东山再起，也没人敢投资我。”
苏然低头搅拌着面条，没有接话。
过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你至少得先让自己振作起来，不然你连‘重新开始’的机会都没有。”
林牧之没有回答，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眼神却有些飘忽。
“振作起来？”
“如果这么容易的话，我早就做了。”
彻底失控
那天晚上，苏然送他回旅馆。
站在旅馆门口，她忽然开口：“你可以来我那边住几天，先缓一缓。”
林牧之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算了，我自己能搞定。”
苏然没有再劝，叹了口气：“如果你改变主意，给我打电话。”
林牧之看着她转身离去，心里一片空荡荡的。
回到旅馆后，他又开了一瓶威士忌，坐在床上，一口接一口地灌着。
纽约的夜色静得吓人，房间里只有时钟滴答的声音。
他看着天花板，忽然想起了以前的自己——那个意气风发、充满自信的林牧之。
那个林牧之，早就死了。
想到这里，他猛地把手里的酒瓶砸向墙壁——
“砰！”
玻璃碎裂，酒液洒了一地。
林牧之靠在床上，脑袋昏沉沉的，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
接下来的日子，他依旧沉沦在酒精里。
他试着找工作，但没有一家像样的餐厅愿意雇佣他。
“我们现在不缺人。”
“抱歉，我们需要更稳定的员工。”
“你之前是‘牧寿司’的老板？那你应该不适应给别人打工吧。”
无数次碰壁后，他放弃了。
偶尔，有熟人联系他，问他要不要考虑回国，或者换个城市重新开始。
但林牧之没法迈出那一步。
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纽约。
“我明明已经爬到那么高了，怎么可以这样回去？”
于是，他继续滞留在纽约，继续沉沦在自己的失败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开始习惯这种游荡的生活。
偶尔去酒吧消磨时间，偶尔找点零工填补开销，偶尔窝在旅馆里发呆。
人生，彻底进入了死循环。
时间一天天过去，林牧之的生活变成了一种机械式的混沌。
早晨，他会去唐人街的小面馆点一碗最便宜的清汤面，吃完后在街上晃荡，偶尔找个没人的角落抽根烟，看着人潮来来往往。
下午，他通常窝在旅馆房间里，对着天花板发呆，或者拿起手机刷一些无意义的短视频。
晚上，则是彻底的放逐。
酒吧、KTV、赌场……他开始混迹于各种灯红酒绿的地方，和一群不知从哪里认识的酒肉朋友厮混在一起。
他们大多是餐饮业的边缘人，有些是黑工，有些是小混混，有些则是被现实击垮的失败者。
“来，喝了这杯，过去的都不算事。”
“你以前那么牛X，现在不过是摔了一跤，别当回事。”
“兄弟，有没有兴趣搞点快钱？”
快钱？林牧之笑了。
他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一步错，步步错。
某个晚上，一个叫阿杰的朋友带他去了布鲁克林的一家地下赌馆。
“你不是一直缺钱吗？试试看，运气好翻一倍。”阿杰递给他一沓筹码，笑得很随意。
林牧之看着眼前的赌桌，心里有些犹豫。
他知道赌博有风险，他从小听过无数关于赌博毁掉人生的故事。
但……他现在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来吧，买定离手。”
他咬了咬牙，押了第一把。
——赢了。
第二把——又赢了。
“兄弟，你运气不错啊！”
阿杰在旁边起哄，林牧之心跳加速，酒精和肾上腺素混在一起，让他感觉久违的刺激。
“再来！”
他继续押。
然后——输。
输。
再输。
一晚上，他赢了两千，输了五千。
等到走出赌馆时，他的存款已经见底了，甚至还欠了阿杰两千块。
阿杰倒是大方：“没事，回头再还。”
林牧之点了根烟，没说话。
他知道，自己掉进了另一个深渊。
为了还债，他开始接一些最底层的工作。
洗碗、送外卖、搬货……
他以前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送外卖的时候，他在曼哈顿金融区送过一单，看见一个穿西装的年轻华人从高档公寓走出来，接过他的外卖，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也是站在这种高档餐厅里，指点江山，规划未来的人。
而现在，他是个送外卖的。
他站在路口，愣了很久，直到后面有人催促，他才回过神，骑上电动车，驶入夜色里。
某天晚上，他在送外卖途中经过时代广场。
巨大的LED屏幕上，正在播放某家新餐厅的宣传广告。
主厨的名字赫然写着——Hiro。
林牧之站在广场中央，抬头看着那块屏幕，心里一片冰冷。
这世界，不会等一个失败者翻身。
Hiro曾经输过，但他爬了起来，而自己呢？
他在泥沼里挣扎，却越陷越深。
他想笑，但笑不出来。
身后，人潮汹涌，每个人都在向前走，只有他，停滞不前。
林牧之的生活已经彻底崩塌。
送外卖的钱 barely够付房租和吃饭，欠下的赌债像黑洞一样吞噬着他。阿杰虽然嘴上说不急，但林牧之知道，这种“兄弟义气”是有保质期的。
最要命的，是希望正在消失。
以前，他还会想着翻盘，想着东山再起，可现在，每天醒来，他唯一的念头是：今天得送多少单，才能勉强活下去？
日子变成了一种机械式的煎熬。
直到有一天，纽约下起了一场瓢泼大雨。
那天，他送外卖送到法拉盛，一位华人老奶奶点了几份盒饭。
他站在门口按了门铃，雨水顺着他的外卖员制服流下来，鞋子里全是水，冻得浑身发抖。
门打开的一瞬间，温暖的灯光从屋里洒出来。
老奶奶愣了一下，立刻说道：“哎呀，这么大的雨，快进来躲一躲！”
林牧之原本想拒绝，可实在冷得受不了，进了门。
老奶奶让他坐下，给他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姜茶。
他端着碗，手指发抖，热气扑面而来，好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暖了。
“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送外卖。”老奶奶一边拆外卖袋子，一边随口问道。
“嗯……最近才开始的。”林牧之低声答。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林牧之犹豫了一下，最后苦笑了一下：“以前是做寿司的，后来……不太顺。”
老奶奶点点头，没有再问，而是转身从厨房端出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放在他面前。
“吃吧，别客气。”
林牧之愣住了。
这碗面很简单，就一点青菜和鸡蛋，可是热腾腾的汤气扑面而来，勾起了他许多回忆。
他想起小时候，妈妈也会在下雨天给他做这样一碗面。
他低下头，慢慢地吃了起来。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真正吃上一顿像样的饭了。
身处黑暗，仍有人点灯。
吃完后，老奶奶看着他，忽然说道：“你还年轻，别被一时的困难吓倒。”
林牧之沉默了一下，勉强笑笑：“哪有那么容易。”
老奶奶看着他，目光温和却坚定：“你知道吗？我们这一代人，很多人是白手起家的。那个时候，华人在纽约更难，可是大家都熬过来了。你现在才多大？还怕没机会？”
林牧之愣了一下。
“我年轻的时候，在唐人街卖包子，一天从早上三点做到晚上十点，后来才攒下了这家店。”老奶奶笑了笑，“只要你愿意继续走下去，总会有机会的。”
林牧之低下头，心里忽然有些复杂。
机会……真的还会有吗？
他告别了老奶奶，走出屋子时，雨已经停了。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街道上的水洼倒映着昏黄的路灯。
他抬头看了看远处高楼林立的曼哈顿，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的生活仍然一团糟。
但也许……也许还没有彻底结束。
——（第二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