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证据
杀人手法！
曾奇一脸震惊，难道高元宗不是窒息而亡？
缓了缓神他开口道。
“殿下是说，高元宗不是窒息而亡？”
沈逸尘摇头。
“不，他确实是窒息而亡，但是在没有人的情况下被杀的，案发时凶手根本不在房间，所以才要伪造打斗痕迹，他想让我们以为，这是一桩有人参与的密室谋杀案。”
啊！
沈逸尘的话让曾奇一阵惊讶。
平复了下心情他询问道：“那殿下可推理出凶手是谁？”
沈逸尘微微皱眉：“凶手暂时不知，不过有一些猜测，曾大人，麻烦你帮我列一张名单，我想知道高元宗死前都见过谁，对了，最好按时间顺序列出来。”
“好，殿下稍等，卑职这就去写。”
片刻后，曾奇拿着一张纸递到沈逸尘面前。
沈逸尘接过纸张仔细查看。
鲁国使臣宋达、邵国皇子徐涛、怡春院心然姑娘、以及巡防营副统领廖川。
这四人在高元宗遇害前曾先后来此拜访。
看了一会儿沈逸尘问道。
“这些人都来做什么，曾大人可知道？”
曾奇点了点头：“知道，案发后刑部立即就传唤了他们，还给每个人录了口供。”
“哦，可否跟我说说口供的内容。”
曾奇回想了一下。
“情况大致是这样，案发前一晚宋达最先来此拜访，当时大概是酉时初（下午5点），他与高元宗一边下棋一边聊天，约莫半个多时辰后宋达离开。”
“宋达走后邵国皇子徐涛前来拜访，不过只呆了半柱香时间。”
“再之后就是怡春院的心然姑娘，据她本人所说，她是被高元宗请来弹琴的，弹了大概半个时辰便回了怡春院。”
“最后就是巡防营副统领廖川了，当晚他提着酒菜来找高元宗，时间大概是戌时中（晚8点），两人在房中饮酒畅谈，直至亥时（晚9点）方才结束。”
听完曾奇的描述沈逸尘开始仔细思考。
片刻后他看向曾奇。
“曾大人，您确定亥时那会儿高元宗还活着？”
曾奇点了点头。
“应该是活着的，据值守的侍卫们说，当晚高元宗与廖川在房中饮酒，二人饮至亥时方才结束，最后离开时廖川还不忘叮嘱对方，说盛安城最近下过雨，天气阴冷，晚上睡觉记得把门窗关好。”
“哦，天气阴冷，关好门窗。”沈逸尘站在原地喃喃自语。
关于案件的各种线索在他脑海不断汇聚。
伪造过的现场，断了弦的弓箭…
紧闭门窗的房间，看守严密的院子…
亥时还在饮酒（21点），子时死于房中（23点），卯时发现尸体（6点）…
这些事件就像破碎的拼图缓缓组合在一起。
沈逸尘看着手中名单沉默不语，半晌后他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道。
“曾大人，发现尸体的人可是他？”
曾奇凑近看了一眼。
“尸体是侍卫们发现的，但此人当时也在场，案发前他与高元宗约定去芒山狩猎，结果第二天到了驿馆却喊不醒人，后来大家破门而入才发现高将军已经死了。”
闻言沈逸尘露出了然的神色，他兀自沉声道。
“若是这样，凶手的身份应该可以确定了。”
“哦，殿下已经知晓真凶是谁？那卑职现在就召集人手实施抓捕。”
说罢曾奇就要喊人准备行动，就在这时沈逸尘制止了他。
“不行，现在还不能抓人。”
“不能抓人？为什么。”
“因为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这…”
曾奇一时语塞，怎么会没有证据。
收起名单沈逸尘认真道。
“高元宗是黎王爱将，他死在盛安城非同小可，如果我们没有证据就去抓人，黎国那边肯定不会相信，他们只会认为我找了个替死鬼来背锅，所以不仅要有证据，还要铁证如山。”
闻言曾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神色担忧道。
“殿下所言卑职自然明白，只是…您只有一天时间，卑职担心证据还未找到，您就…”
之前曾奇一直认为，高元宗被害一案属于矛盾仇杀。
但经过沈逸尘几番推理，现在他已经有七八分相信此案另有隐情。
身为刑部官员，他自然不能坐视真凶逍遥法外，因此才有了这番担忧。
见对方唉声叹气，沈逸尘也不免忐忑起来。
是啊，自己只有一天时间，现在寻找证据来得及吗。
没有过多纠结，他立刻把曾奇叫到身边。
“曾大人，不管来不来得及，你先按照我说的去做，若是能找到证据自然最好，若是找不到我再想其他办法。”
“好，需要卑职怎么做殿下尽管吩咐。”
沈逸尘思考了片刻，旋即他指着手里的名单道。
“这样，你安排两队捕快，其中一队去调查此人最近去过哪里，干过什么，另外一队去他的住所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样东西……”
曾奇一边听一边点头，对于沈逸尘的安排他没有丝毫意见，毕竟对方是奉旨查案，更何况他也觉得刚才的推理很有道理。
交代清楚细节，沈逸尘让曾奇马上行动。
曾奇也不含糊，当即就前往府衙召集人手。
不过就在曾奇离开驿馆的同一时间，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两道人影从马车上先后下来。
“尘弟，你在这里吗？”
人影一边呼喊一边朝驿馆内跑去，在看到精神萎靡的沈逸尘后，她瞬间哭了出来。
“尘弟，你…受苦了。”
来人正是禹朝最为受宠的公主，沈琳雪。
沈琳雪冲到沈逸尘面前呜咽不止。
“让皇姐看看受伤没有，牢里那些人有没有对你用刑，你别害怕，皇姐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沈琳雪一边哭一边在沈逸尘身上来回翻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关心，沈逸尘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强行打起精神回忆面前之人的信息。
沈琳雪。
魏王沈平之女。
早年，禹皇沈业与魏王沈平在北疆一同征战，二人出生入死感情深厚。
后来一次意外，魏王战死沙场。
魏王死后，其麾下部将继续追随沈业，其妻赵氏则于同年郁郁寡欢而亡。
赵氏一死，年幼的沈琳雪便成了孤儿，沈业不忍看她孤苦，于是将其过继到自己名下收养。
后来沈业夺嫡成功继承大统，沈琳雪也一同被封为公主。
或许是念及旧情，又或许是感念魏王旧部对自己的鼎力支持，亦或者两者都有。沈业一直对沈琳雪宠爱有加，甚至超过自己的儿女。
大致清楚了来人的信息，沈逸尘疲惫道。
“皇姐怎么到万国驿馆来了，这里是凶案现场，不吉利。”
闻言沈琳雪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我本想面见父皇为你求情，但还未进宫就收到你被赦免的消息，刑部那边说你正在万国驿馆查案，于是我就赶紧过来找你。”
不等沈逸尘答话沈琳雪又道。
“父皇只给你一天时间，你老实告诉皇姐，你真的知道凶手是谁吗？”
看着对方关切的眼神，沈逸尘不知怎么回答是好。
记忆里，原主跟沈琳雪关系颇好，两人从小就是玩伴。
那会儿沈琳雪因为不是禹皇亲生，所以经常遭到其他皇子公主的排挤，而沈逸尘则因为母家没有背景也过得委曲求全。
相似的处境让两人成了最好的朋友。
长大后，沈琳雪更是成了原主的“保护伞”，每次他犯事都会跑去找这位皇姐庇护。
但这次不比以往，高元宗不是普通人，若是继续指望沈琳雪为自己求情，只怕连她也要被一起惩罚。
见沈逸尘半天不说话，沈琳雪柔声道。
“没事，虽然你平时纨绔了些，但皇姐相信你不会杀人，你别害怕，皇姐会想办法救你的。”
沈琳雪刚说完，一直跟在她旁边的侍女便怒目道。
“救救救，这个废物有什么好救的，一个皇子窝囊到这种地步，从小到大，只要惹了事就往公主府跑，公主的名声都被他一个人败完了。”
“轻语，闭嘴。”沈琳雪轻喝一声示意轻语住口。
但轻语不仅没有住口反而上前一步道。
“公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护着他，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跟灾星有什么区别，平时惹事就算了，现在居然胆大到去刺杀黎国使臣，他有几条命啊。”
“我没有杀黎国使臣，杀他的另有其人。”沈逸尘认真道。
“另有其人，另有其人，每次都是这样，闯了祸就到公主面前卖惨，等风头过去就继续肆无忌惮，我告诉你，这是公主最后一次救你了，以后你好自为之吧。”
轻语神情愤恨死死盯着沈逸尘，沈逸尘没有反驳对方，因为原主确实干过不少坑姐的事。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道。
“黎国使臣被杀一案我会自己解决，这次就不劳烦皇姐费心了，盛安城最近才下过雨，天气阴冷，皇姐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这句话沈逸尘揉了揉额头，他现在精神很不好。
被关在牢里一天一夜基本没吃东西，刚出来又急着查案，现在又被人贴脸开大。
这可真是又冷又饿又困又挨骂。
见沈逸尘语气有些不耐烦，沈琳雪还以为是轻语刚才的话重了，于是赶忙道。
“尘弟，轻语她是胡说，你千万别往心里去，皇姐怎么可能不管你，对了，你在牢里肯定没吃好，皇姐给你做了最爱喝的莲子汤，就在马车上，我这就去拿。”
说罢沈琳雪急匆匆跑向门外，那模样仿佛慢上一秒就会耽误什么大事。
见她离开，轻语用极其怨毒的目光看向沈逸尘。
“公主再三叮嘱不让我说，但我偏要说，我告诉你，黎国三公主莫安阳刚刚进宫面圣了，她对陛下说想保你的命不是不行，用辽州之地来换。”
辽州之地？听到这个词沈逸尘眉头微皱。
辽州可是整个东北的门户，禹皇不可能为了自己舍弃这等重地。
不等他细想，轻语又道。
“大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得罪黎国，更不可能把辽州之地割让出去，所以你只能死，但公主想救你。”
“在来的路上公主已经决定了，再看你最后一眼，然后就进宫跟陛下商议和亲之事，她打算去突勒和亲，加上丰厚的嫁妆，以此换取对方暂时退兵，如此一来黎国的态度就不重要了，届时，你可活命。”
说到最后轻语眼眶湿润，而沈逸尘则愣在了原地。
和亲！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他心中炸响。
对大禹的公主来说，和亲简直就是灾难。
元兴二年，三公主奉命往突勒和亲，突勒可汗为寻快活，在新婚之夜找了几名下属一起洞房。
三公主受不了如此侮辱，于次日清晨自缢而亡。
太和十一年，五公主往突勒和亲，时任突勒可汗性情暴戾，婚后第二年，五公主被其虐待而死。
靖新九年，平兰公主往突勒和亲，突勒可汗为激励下属，将平兰公主作为奴隶赏赐给一名将军。
后来那名将军为了换一匹宝驹，又将平兰公主送给另一个将军。
平兰公主无法忍受被当做物品来回交易，当天晚上便割颈离世。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自德武之乱后大禹国力迅速下滑，历代禹皇为求生存只能纳贡和亲，但嫁出去的公主很少能有好下场。
看着呆愣在原地的沈逸尘，轻语冷漠道。
“现在你满意了，公主要去和亲了，这是她最后一次救你，以后她是生是死跟你再无瓜葛。”
说完这句话轻语便闭口不言，泪水在她眼眶里不停打转。
若非沈逸尘是皇子，她早就一刀攮死这个废物了。
驿馆外，沈琳雪提着食盒返回院中。
打开盒盖，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沈琳雪一边盛汤一边道。
“还热着呢，快喝吧，特地为你加了不少银耳，你放心，只要有皇姐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沈琳雪面带微笑，语气轻柔，看不出有丝毫异样的情绪。
待那碗莲子羹送到自己面前，沈逸尘这才回过神来。
虽然他很冷，很饿，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这碗甜羹。
前世的他是一个孤儿，并没有感受过亲情的温暖，如今来到异世，却意外体会到了被人疼爱的感觉。
“快喝吧，一会儿凉了。”沈琳雪催促道。
看着面前的甜羹，沈逸尘眼眶湿润。
刚才他以为是自己闯了大祸，所以沈琳雪决定不管自己了，谁曾想是因为祸事太大，对方需要付出一切才能补救回来。
捧着热气腾腾的甜羹，沈逸尘仔细打量面前的美人。
柳眉含黛，肤如玉雪，凤眸俏丽，唇若朱丹。
三千青丝如瀑布垂下，一袭华服更显气质高贵。
是啊，自己搜索了不少关于沈琳雪的信息，却忘了她不仅仅是大禹的公主。
她还是无数青年才俊、异国皇子争相求亲的，大禹第一美人。
更是自己的亲人…
沈逸尘将莲子汤一饮而尽。
很香，很甜。
良久，他喃喃自语。
“此案，我必破之。”
不光为了自己。
也为那个付出一切都要保护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