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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启程:从宇宙大爆炸到岩石之家》:祝大家生日快乐:发现时间开端的神父

在这一部分,我们将震惊地发现,人体内所有的粒子都是在一瞬间诞生的,我们将发现它们惊人的性质,厘清它们以何种奇异的方式成为身体的元素,并了解到一团散布着我们身体中原子的宠大尘埃云是如何不可思议地创造出一个适宜生命居住的星球的。

所有伟大的真理最初都离经叛道。[1]

——萧伯纳

1931年9月,在伦敦一个异常干燥的寒冷日子里,一个矮壮的男人梳着光滑的背头,目光锐利,无所畏惧地走在斯托里门大街上。他走进了威斯敏斯特中央大厅,这是威斯敏斯特教堂附近的一个大型集会场所。[2]这位37岁的比利时物理学教授没有一丝惶恐,我们很难想象。这里正在举行英国科学促进会的一百周年庆典,大厅高耸的圆顶为大会议程渲染出了庄严的气氛。乔治·勒梅特有两千名听众,其中有不少世界最杰出的物理学家,他将向他们展示一个近乎狂想的理论。

勒梅特不仅是物理学家和数学家,还是天主教神父,他要在一次会议上发表演讲,其主题是物理学家刚开始研究的问题:宇宙的演变。他穿着黑色神父袍,戴着罗马领,仿佛准备聆听忏悔。他就这样走上讲台,提出了一个逼近神学的观点。他声称自己发现了一个时刻,在这个时刻,整个宇宙从一个微小的“原始原子”中爆炸出来。[3]

我们起码可以说,许多其他演讲者提出的观点也很令人振奋。著名天文学家詹姆斯·金斯认为宇宙已时日不多。数学家欧内斯特·巴恩斯是英国圣公会主教,他推测,宇宙如此浩瀚,一定包含许多有居民的世界,其中一些世界一定存在“远超我们智力水平”的生物。[4]但是勒梅特的理论是最奇怪的,他声称物理学几乎可以定位创世的那一刻。

大厅里没有几个大人物认真对待他的言论。有些人纯粹被搞糊涂了,另一些人则对此深表怀疑。在场的物理学家和天文学家几乎都相信宇宙始终存在,勒梅特却说它并非如此,这声明听起来很荒谬。

他们当时都没有意识到,勒梅特的洞见将成为引领所有科学领域的最伟大成就之一,这是个令人震惊的发现:在某一刻,所有可见物质(包括你我)中最基本的粒子突然出现了。

勒梅特多年前就开始探索真理了——在第一次世界大战血腥的战壕里。1914年8月4日上午,德军涌入比利时边境,使欧洲突然陷入战争。当时勒梅特还在天主教鲁汶大学就读,并打算从事煤矿工程师这个务实的职业。他和他兄弟没能按计划骑单车旅行,而是当即入伍,徒步四天,加入了前线的志愿兵队伍。[5]不到两周,他们就投入了战斗,用的是过时的单发步枪。[6]

作为一名步兵,勒梅特不幸目睹了战争中第一次成功的毒气袭击。德皇的军队参照化学家弗里茨·哈伯(后面我们还会说到他)的头脑风暴,在前线释放了氯气。协约国士兵毫无防备,氯气摧毁了他们的肺部,让他们在战场上惨叫起来。勒梅特的同僚回忆:“那疯狂的景象永远不会从他的记忆中消失。”[7]后来,勒梅特在炮兵部队里陷入恐怖的交火中。家族传记称,科学爱好使他无法得到晋升,因为他忍不住要去纠正长官的弹道计算。他似乎缺乏一个军官应有的态度。[8]

不管怎样,勒梅特带上了物理书籍,在堑壕战的间隙,在等待炮弹飞出的时候,他总能集中精力阅读法国物理学家亨利·庞加莱的著作,思考现实的终极本质。[9]在木头和泥土搭建的肮脏战壕里,勒梅特思考着一个大问题:宇宙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10]这个年轻人出身于虔诚的宗教家庭,对他来说,物理学和祈祷都能带来安慰。

勒梅特作为一名功勋卓著的老兵幸存下来,他的兄弟成了一名军官。但是战争烧焦了他的灵魂。四年后,和平降临,工程领域的务实职业看上去不再那么重要了。相反,他在宗教和科学两种爱好之间左右为难。回到比利时的大学后,他迅速获得了数学和物理学的硕士学位。那是激动人心的时代。柏林大学有一位莽撞的物理学家名叫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他刚刚用一个极其令人忐忑的激进理论挫败了他的同事们,这个理论认为有质量的物体实际上扭曲了其周围的空间和时间。勒梅特被它迷住了。然而,毕业后,他突然改变方向,加入了神学院。“有两条路可以触及真理,”他后来说,“我决定两条都走一走。”[11]接受任命后,勒梅特便宣誓放弃个人财产权。他加入了一个小型的神职人员协会,名为“耶稣之友”,它强调信仰的持续发展。[12]接着他立即又回到了物理学的怀抱。他所在的大学里有一些比较进步的教授,他们遵循托马斯·阿奎那[13]的教导,教导说,《圣经》不能成为科学字面意义上的指南,正如科学不能成为宗教的指南一样。

在枢机主教的祝福下,勒梅特前往剑桥大学跟随阿瑟·爱丁顿学习,后者很快因四年前的一项著名发现,成了阿瑟·爱丁顿爵士。这位天文学家预测会发生日食,便组织探险队前往西非和巴西海岸,带回的照片证明了爱因斯坦是对的。虽然看似不太可能,但光在掠过太阳边缘时会弯曲。他的观察证明质量的确扭曲了空间和时间,这使两人都声名大噪。当勒梅特前来研究相对论时,爱丁顿发现这个新学生“反应敏捷且心明眼亮”[14]。勒梅特如此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在英国完成一个学年后,便由爱丁顿推荐去了哈佛大学,随爱丁顿的朋友哈洛·沙普利学习,沙普利是首位测量银河系大小的天文学家。

1924年,勒梅特抵达马萨诸塞州的剑桥,当时的天文学界正因新的观测结果动荡不休。两年前,大多数科学家都相信整个宇宙只包含银河系和其他一些星系。不会错的,因为这就是他们能观测到的一切。但是,在加利福尼亚州威尔逊山天文台,埃德温·哈勃震撼了他们。透过世界最强大的望远镜,他发现宇宙要比人们之前以为的大得多。它包含的星系数量惊人,《纽约时报》宣称,所有这些星系都是“类似我们自己星系的‘宇宙岛’”[15]。原来我们生活在宇宙的一个小角落里,这一认识让人谦卑,原来宇宙中还有如此多未知的东西需要了解,这又令人振奋。这就好比一家银行通知天文学家:“对不起,我们弄错了。你的账户里不是有500美元,而是有500万亿美元。”

勒梅特沉浸于天文学家的激烈辩论中,他们正在努力理解这个庞大的新宇宙。奇怪的是,一部分天文学家新近的测量似乎表明,新发现的星系并非静止不动。[16]它们正在远离。更令人费解的是,比起离我们更近的星系,最遥远的星系正以更快的速度远离我们。

勒梅特被这个问题迷住了。他回到比利时后,开始在过去上学的大学教书,在那里他深入钻研爱因斯坦的方程,想知道它们能否预测这种奇异的情况。最终他得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答案。这个答案表明,不仅星系在彼此远离,而且宇宙本身其实也在变大。这太奇怪了,至少可以说,可能是科学界有史以来最怪异的理论之一。此外,他认为,实际上并不是星系在太空中彼此远离,而是星系间的空间正在膨胀,将它们拉开,星系就像一条正在发酵的面包里的葡萄干一样。[17]

这位默默无闻的物理学教授踌躇满志,迅速在一家鲜为人知的比利时期刊上用法语发表了他的发现。[18]这可能不算是非常明智的举动,他的论文被彻底忽视了。他把论文寄给以前的老师爱丁顿,没有得到回应。他又把它寄给了爱因斯坦和著名的宇宙学家威廉·德西特。信件石沉大海。

1927年,沮丧的勒梅特终于找到机会直接试探爱因斯坦。当时,最著名的索尔维会议会聚了世界顶尖的物理学家,正在布鲁塞尔的利奥波德公园召开,勒梅特漫步在公园的小径里,被奥古斯特·皮卡德(系列漫画《丁丁历险记》中向日葵教授的原型)引荐给了爱因斯坦。[19]勒梅特有幸见到了当时世界最伟大的在世科学家。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包括成套的10个方程,适度地描述了空间、时间和引力的相互作用,该理论正在重塑我们对宇宙的理解。没有什么比爱因斯坦的认可更让勒梅特高兴的了。然而,对这位长者而言,勒梅特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比利时神父,他的论文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对于勒梅特的理论,爱因斯坦的反应很直接:他讨厌它。[20]

爱因斯坦从内心深处相信宇宙必然是静止的。他强大的直觉曾给予他奥妙的指引,它告诉他,在物质世界的混乱之下,一定潜藏着某些简明的秩序。他无法相信宇宙本身正在膨胀。这看上去就是不对的,他也没兴趣提出反对意见。这简直太奇怪了,不可能是真的。“你的计算是正确的,”穿过公园时,他对勒梅特说,“但你的物理洞察力太糟了。”[21]之后他显得更礼貌了些,解释自己几年前否决过苏联数学家亚历山大·弗里德曼的类似计算。事实上,因为过于讨厌这个理论,爱因斯坦在自己的方程中引入了一个他称为“宇宙常数”的附加因素[22],以解释他的静态宇宙观。当爱因斯坦和皮卡德坐上出租车时,勒梅特也跟了上去。他试图把一些新的观测结果告诉似乎不知情的爱因斯坦,这些观测结果表明星系正以令人费解的速度飞散。但爱因斯坦没有理睬他,开始用德语和皮卡德交谈。[23]

两年后,埃德温·哈勃发表了他在威尔逊山天文台观测的新结果。他仍然在充分利用一台反射镜直径为8英尺[24]的望远镜空前的集光能力,它比任何其他望远镜宽2英尺多。他的数据证实,最遥远的星系远离我们的速度确实快于近处的星系。爱丁顿本人重新检验了爱因斯坦的方程,他发现,尽管爱因斯坦不相信,但这些方程表明宇宙正在膨胀。不久之后,爱丁顿尴尬地发现,勒梅特两年前寄给他的论文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他读过了,但是忘记了。[25]爱丁顿迅速安排勒梅特的论文以英文在《皇家天文学会月刊》上发表。此时,爱因斯坦不得不重视勒梅特的理论了。大多数教科书把提出宇宙膨胀论的功劳归于哈勃,然而勒梅特才是第一个发现宇宙在膨胀的人[26]。

与此同时,勒梅特并没有被这位伟人的拒绝吓倒,他甚至更深入地钻研爱因斯坦的方程,迈出了更大胆的一步。他在脑海中倒转时间,推断出如果宇宙正在膨胀,那么它在过去的某个时刻一定更小,而且在那之前,还要更小。以此类推,他提出了一个看似荒谬的结论:在某一时刻,宇宙是如此小而稠密,以至于今天存在的每一个星系,更不用说一切物质中的每一个基本粒子,都安睡在他所谓的一个“原始原子”中。

1931年,在英国科学促进会的一次会议上,勒梅特展示了他的头脑风暴。他声称,在起源上,整个宇宙都是由这个微小原子的“崩解”所产生。[27]这可能不是最富有诗意的表达,但勒梅特确实善于措辞。他后来写道:“宇宙的演变可以比作一场刚刚结束的烟花表演:几缕烟尘,些许灰烬。我们站在凉透的余烬上,望着恒星渐暗,试图回想已消失的世界起源的光辉。”[28]

勒梅特甚至花了更长时间来琢磨如何描述这个理论。勒梅特的朋友巴特·扬·博克回忆起勒梅特在哈佛大学说的话:“巴特,我有一个有趣的念头。也许整个宇宙都是从一个原子开始的,它爆炸了,这就是一切的起源,哈哈哈。”[29]

大众媒体都很喜欢他的理论。《现代机械》杂志惊叹:“从一个爆炸的原子中产生了我们宇宙中所有的恒星和行星。”[30]但对物理学家而言,这个理论令人憎恶:它太荒谬了。加拿大天文学家约翰·普拉斯基特指责它是“无一丝证据支持的胡乱猜想的典范”[31]。勒梅特以前的老师爱丁顿称它“令人难以接受”。尽管他同意宇宙在膨胀,但这样的推测太过头了,他更乐于相信宇宙一直存在。

像爱因斯坦一样,他陷入了“太离奇以至于不可能为真”的偏见,这种偏见也可以称为“大自然肯定不会那样”。科学家和其他人一样,如果不复核自己的假设,就会陷入有缺陷的思维。但爱丁顿始终没有改变主意。

至于爱因斯坦,他也坚信勒梅特是受了基督教教义的启发。这个理论带有宗教色彩,它未免与《圣经》中的创世时刻过于相似了。勒梅特否认了这一点。然而,事实上,爱因斯坦在某种意义上是正确的。就像蜜蜂被蜂蜜吸引一样,一位兼任神父的宇宙学家怎能不被科学和圣典分别如何描述万物的起源吸引呢?实际上,到了1978年,历史学家发现了勒梅特在研究生阶段写的一篇论文,他试图用科学的方式证明宇宙始于光,但勒梅特舍弃了年轻时的习作。[32]余生中,他否认了科学可以描述《创世记》的说法。他写道:“物理学提供了一层面纱以掩盖创世。”[33]他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表示:“科学和宗教之间没有冲突。”[34]

“如果《圣经》不教科学,此外,那它教什么呢?”记者问。

“救赎的方法,”勒梅特回答,“一旦你意识到《圣经》并不是一本科学教科书,宗教和科学之间古老的争论将不复存在。”在他看来,它们是理解世界的两种方式,各自独立,但并非互不相容。多年后,他要求教皇庇护十二世不要使用他的理论证明《圣经》是真理。

爱因斯坦本可以继续竭尽全力地反对勒梅特,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为自己的方程引入了宇宙常数,以防止他的宇宙膨胀,但他知道这是一个附加因素。他后来称之为自己“最大的错误”[35]。1933年,勒梅特一如既往地戴着罗马领,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帕萨迪纳演讲,爱因斯坦也在场。那时,爱因斯坦已经拜访了哈勃,看过了数据,并与他人进行了商讨,但找不到出路。勒梅特清晰的思路占了上风。“这是我听过的对创造的最美丽、最令人满意的解释!”[36]爱因斯坦说。他可能是在讽刺,但他很快与勒梅特达成了一致。两人甚至一起进行了巡回演讲。对于勒梅特所谓的原初烟花,天文学家亨利·诺里斯·罗素(我们后续会提到他)称其为“开启所有其他灾难的那场大灾难”[37],不过我们知道的名字更容易记住。

即便有了爱因斯坦的认可,这个理论也没有被科学界顺利地接受。特立独行的英国天体物理学家弗雷德·霍伊尔也是非常著名的评论家,他认为这一理论十分荒谬。“假定宇宙中的所有物质都在远古某个特定时间的一次大爆炸中产生,是不合理的。”[38]他在指责时创造了“大爆炸”这个术语。霍伊尔甚至把勒梅特叫作“大爆炸侠”[39]。但证据在不断增加。

多亏了勒梅特,我们现在有了一个关于万物诞生的起源故事,万物也包括你身体里的每一个粒子。如今的物理学家会告诉你,起初,没有原子,没有分子,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他们其实是在解释,我们所知的关于宇宙起源的一切几乎都来自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中的10个方程,它们揭示了空间、时间和引力如何相互影响。但从爱因斯坦的成果中看到可能的是勒梅特,爱因斯坦本人拒绝认真对待。尽管看起来很疯狂,但几个方程告诉我们,我们的整个宇宙始于一个极小的点,它没有体积,密度却无穷大。物理学家喜欢称之为微小的“奇点”,其中蕴藏着不可思议的能量。这个无穷小的点的膨胀,也就是大爆炸,创造了时间、空间、物质,最终创造了我们。

这足以让人头大如斗。直觉毫无帮助。这个理论回避了一些基本问题:一个点的密度怎么可能无穷大?怎么可能没有时间呢?如果宇宙始于大爆炸,那大爆炸之前的一切在哪里?所有这些问题的答案很简单:我们毫无头绪。

为了理解这个理论,我询问哈佛大学的宇宙学家阿维·勒布,大爆炸之前发生了什么。勒布从不回避重大问题。他研究宇宙第一批恒星的形成,撰写了关于生命最早可能何时开始进化的论文(他的答案是仅在宇宙大爆炸7000万年后)。但是当我问他大爆炸之前怎么可能没有时间时,他便不太愿意猜测了。“这就和你无法想象出生前或死后会发生什么一样。”[40]

我继续追问他。“我不喜欢臆测我不清楚的事”,他回答,就像在呼应勒梅特的信念,即大爆炸掩盖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他承认,问题在于,在极小的尺度上,“爱因斯坦的方程会失效”。没有人能够调和它们与另一种精确至极的理论——量子物理学,后者预测物质在光子和电子最小水平上的行为。我们的激光器、原子钟、计算机芯片和GPS(全球定位系统)都依赖量子理论。但它的悖论,如不可能预测亚原子粒子的精确位置(海森伯不确定性原理),使它与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不相容。至少在科学家能够(以梦寐以求的“万有理论”)调和这两种理论之前,人们可以尽情揣测大爆炸之前的纪元,哪怕它始终高深莫测。

在这一点上,我们只能说,每一次证明爱因斯坦错误的尝试都失败了,而无数的观察结果都证明他是对的。1949年,物理学家乔治·伽莫夫、拉尔夫·阿尔弗和罗伯特·赫尔曼计算出了第一批元素形成所必需的极端温度。他们还预测了今天仍应残留的大爆炸余辉的精确能量。到了1965年,有两位天文学家无意间证实了他们的计算,两人弄不懂为什么射电望远镜里的背景噪声不会消失。无论他们把望远镜对准哪里,无论是附近的恒星、遥远的星系,还是茫茫太空,他们都能探测到低水平的电磁辐射。哪怕他们剔除了所有他们认为可能造成干扰的因素,比如他们从天线上清除的鸽子粪,也无济于事。这种被发现的电磁辐射被称为宇宙背景辐射,它存在于天空的每个方向,其频率精准符合伽莫夫及其同事的预测。这是宇宙始于大爆炸的有力证据。

听闻这一发现时,乔治·勒梅特正因心脏病发作躺在布鲁塞尔一家医院的病床上休养。他为自己的理论得到证实而欢欣鼓舞。消息来得正是时候。11个月后,他去世了。

源源不断的实验结果支持爱因斯坦的方程,以及勒梅特对这些方程的推断[41],其中包括2016年探测到引力波,这使人们有可能探测到大爆炸的引力波回声。[42]顺便说一句,当你在老电视上换台时,你其实可以收看到大爆炸。大约有1%的荧幕雪花是大爆炸留下的辐射。宇宙的膨胀将这些电磁波拉得足够长,以至于你的电视都能接收到。

无论爱因斯坦自己喜欢与否,相对论方程都告诉我们,时间始于大爆炸。物理学家(通过测量宇宙的密度和膨胀速度)回拨时钟,找到了日期:138亿年前。这为我们非凡的旅程提供了一个起点。在之后的那个瞬间,空间开始膨胀。一亿亿亿分之一秒后,物质粒子和反物质粒子(质量相同但电荷相反的粒子)涌现在新创造的太空真空中。它们一心相互毁灭,立刻把彼此摧毁了[43]。但我们的故事显然没有就此结束。由于某种科学家仍在为之挠头的原因,当时出现的物质和反物质的数量略微失衡。每产生十亿个反物质粒子,就会产生十亿零一个物质粒子。简单地说,我们就是残留物。那罕见的十亿分之一的幸存粒子创造了可见的宇宙,包括我们体内的所有原子。

勒梅特帮助我们发现,远在历法能标记日期之前,宇宙就为你的终极诞辰点燃了蜡烛。在138亿年前的一个好日子里,你体内的最基本粒子突然出现了。

有了这个发现,我们现在知道自身的历史是何时开始的。但我们能在时间的迷雾中追踪到多少接下来发生的事呢?科学家的工作必须始于揭示大爆炸喷出的第一批粒子的性质。是哪些微小的基本要素最终创造了我们的太阳系、行星、生命,以及之后的我们?奇妙的是,寻找它们的行动由另一位天主教神父开启,这一位在埃菲尔铁塔之巅。

注释

[1]Shaw,Annajanska,the Bolshevik Empress,139.

[2]The Times,“The British Association:Evolution of the Universe.”

[3]Lemaître,“Contributions to a British Association Discussion on the Evolution of the Universe,” 706.

[4]Barnes,“Contributions to a British Association Discussion on the Evolution of the Universe,” 722.

[5]Mitton,“The Expanding Universe of Georges Lemaître,” 28.

[6]Mitton,“Georges Lemaître and the Foundations of Big Bang Cosmology,” 4.

[7]Deprit,“Monsignor Georges Lemaître,” 365.

[8]Deprit,“Monsignor,” 366.

[9]Lambert,The Atom of the Universe:The Life and Work of Georges Lemaître,56—57.

[10]Lambert,“Georges Lemaître:The Priest Who Invented the Big Bang,” 11.

[11]Aikman,“Lemaître Follows Two Paths to Truth.”

[12]Lambert,“Georges Lemaître,” 16.

[13]托马斯·阿奎那是13世纪的神学家及哲学家。——译者注。

[14]Kragh,“‘The Wildest Speculation of All’:Lemaître and the Primeval-Atom Uni-verse,” 24.

[15]New York Times,“Finds Spiral Nebulae Are Stellar Systems:Dr.Hubbell[sic]Confirms View That They Are ‘Island Universes’ Similar to Our Own.”

[16]Mitton,“The Expanding Universe,” 29—30.

[17]虽然星系之间的空间在膨胀,但星系本身和其中的物质却没有膨胀。这是因为星系中物质团块内在的引力远远大于将空间和它们拉开的力。

[18]Kragh,“The Wildest Speculation,” 34.

[19]Lambert,“Einstein and Lemaître:Two Friends,Two Cosmologies.”

[20]Frenkel and Grib,“Einstein,Friedmann,Lemaître,” 13.

[21]Deprit,“Monsignor,” 370.

[22]附加因素(fudge factor,也译为容差系数),指计量经济学预测中统计公式或计量模型简化式中各种扰动项的未来值的估计值。——编者注。

[23]Lemaître,“My Encounters with A.Einstein.”

[24]英尺是英美等国使用的长度单位,1英尺=0.3048米。——译者注。

[25]Farrell,The Day without Yesterday:Lemaître,Einstein,and the Birth of Modern Cosmology,97.

[26]苏联数学家亚历山大·弗里德曼从爱因斯坦的方程中看到了宇宙膨胀或收缩的可能,但他不幸于1925年去世。勒梅特独立发现了这个理论,成为首位认识到天文观测结果支持宇宙膨胀论的人。

[27]Lemaître,“Contributions,” 706.

[28]Lemaître,The Primeval Atom:An Essay on Cosmogony,78.

[29]德沃金,美国物理研究所(AIP)对巴特·扬·博克的口述历史采访。

[30]Menzel,“Blast of Giant Atom Created Our Universe.”

[31]Kragh,“The Wildest Speculation,” 35—36.

[32]Godart,“The Scientific Work of Georges Lemaître,” 395.

[33]引自:Lambert,“Georges Lemaître,” 16。

[34]Aikman,“Lemaître Follows.”

[35]O'Raifeartaigh and Mitton,“Interrogating the Legend of Einstein's ‘Biggest Blunder.’”虽然一些历史学家不相信爱因斯坦真的说过这句话,但也有人相信确有其事。

[36]Aikman,“Lemaître Follows.”

[37]Lemaître,The Primeval Atom,vi.

[38]Cooper,Origins of the Universe.

[39]Lambert,“Georges Lemaître,” 17.

[40]作者对阿维·勒布的采访,哈佛史密森尼中心,2018年8月。

[41]爱因斯坦把“宇宙常数”添加到他的方程中,后来它被认为是一个错误,但即便是这个附加因素,也可能被证明是重要的。它可能有助于预测暗能量的性质,这是宇宙中一种神秘的能量,之所以被称为暗能量,是因为人们对它几乎一无所知。

[42]Webb,“Listening for Gravitational Waves from the Birth of the Universe.”

[43]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反物质是真实存在的。现在我们能检测到,甚至可以在实验室中制造出极少量反物质。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科学家渴望制造出足够的反物质来为他们的宇宙飞船提供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