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家中
梁园乡，一如既往地宁静，瑟瑟秋意中却泛起了一层银白，相较往年，今年的秋天显得格外萧索。
田野里、沟渠边、小径旁，处处都覆着细细一层薄霜，往年这个时节秋意正浓，空气中还弥漫着丰年的欣愉，现在却只剩满目寂寥。
庄稼萎靡，将生机隐匿于土地，盼来年重焕活力，就连乡边那片白檀木也褪去旧叶，只剩孤零零枝丫在凉风中轻晃。
“哈……”
白桦分开脚步，侧身站定，手臂陡然发力，将剑高高举起，裹挟着呼呼风声猛地劈下，“咔嚓”一声脆响，枯木应声而裂，细碎的木屑四下飞溅。
他手腕一转，长剑轻巧归鞘，旋即大步上前，目光在柴堆上扫过，挑选下一根待劈的柴木。
就算是经过三年时间，上陵门下辖的五乡之中，成功测出灵窍的弟子还是寥寥无几，拢共只有两人，而梁园乡更是颗粒无收。
将两名新弟子带回宗门后，白桦提前知会了一声，发现梁园乡没有灵窍子，他便决定先在家中暂住几日。
“桦儿，柴劈得差不多了，这些天也够用啦，过来歇会儿吧。”
旁边石椅上倚着一妇人，面容略显清瘦，眉眼藏着温柔，抬手轻捋鬓边碎发，动作迟缓，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虚弱，可眼中却满是慈爱。
石桌上还摆着一盆奶白鱼汤，汤面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刚从厨房端出来的，但葱姜蒜却都配齐了。
“还是娘煮的这汤，滋味鲜美，我在宗门里好久没吃着这一口，想得紧。”
白桦瞧了瞧堆在一旁的柴禾，觉得砍得差不多了，往桌边一坐，盛了一碗鱼汤，撒上香菜碎，拿起小勺舀起，坐在院子里品尝起来。
秋芸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白桦的额头，神色无奈，开口说道：
“你这孩子，就会拣好听的说，每次吃饭的时候，也没见你多吃几口。”
秋芸是白桦的娘亲，自一场风寒后便身体孱弱，常常卧床不起，白桦从公冶瑾处讨来几枚专为凡人调理身体的丹药，服下后也算是慢慢恢复过来了。
白桦瞧见这一幕，轻轻摇了摇头，下意识地挑起眉梢，应道：
“这些…现在还不能多吃，尝个味、解个馋就行了。”
“人人都说这修仙好，可要我说，还不如不修，连口想吃的东西都不能随意吃，瞧瞧我的桦儿，都被饿瘦了，真是让为娘心疼。”
望着自家娘亲才没说上两句，有些浮肿眼眶便又泛起微红，白桦也一时语塞，喃喃道：
“其实以后…以后也还可以多回来…到时候娘亲可得多做些，我可惦记着。”
“就这么说定了，可不许诓娘。”
秋芸揉了揉微肿双眼，知道自家娃从小心思就细腻，定是知晓她的牵挂，她也盼着他能安心一点，便转悲为喜，说道：
“好了…好了，我的桦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说这些，这些…”
“我答应娘的。”
见秋芸不再伤心，白桦心中稍安，拿起小勺，在鱼汤里轻轻舀起一勺，送入口中轻啜，浓郁鲜美的鱼香在舌尖弥漫开来。
秋芸看着白桦喝汤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轻轻扬起眉，笑道：
“桦儿，你晓得不，这尾鱼是哪一位特地给你送来的？”
“谁啊?”
白桦只当秋芸随口一说，便随意应了句，将这个小插曲丢出脑海，没再放在心上，继续低头喝汤。
秋芸瞧着白桦又犯起了“愣”，简直像个榆木疙瘩，于是抬手指向隔壁院子，一只手拢在嘴边，轻声说道：
“就是小时候总跟在你和俊眉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一起玩耍的那个人呀。”
白桦听了这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扎着两个辫子、脸蛋圆圆的女孩，问道：
“她是有什么难事吗?需要我帮忙，大可不必这般委婉。”
“还真有件麻烦事，她现在正发愁呢。”
秋芸眼珠子滴溜一转，伸出一根手指，继续说道：
“那女娃如今已满十五，尚未觅得如意良人？”
梁园乡的男女大多十四五岁便谈婚论娶、生儿育女，甚至还有年纪更小就成家的，十五岁的姑娘，已然是待嫁的大姑娘了。
白桦听完秋芸的话，顿时心脏猛地漏跳一拍，脑袋一阵发懵，喉咙一紧，差点就“噗”的一声把刚喝进嘴里的鱼汤全吐出来，忙急切道：
“哎呀娘，您可别操心了，这点事儿，用不着您费神？”
“你这臭小子！”
秋芸抬手轻拍石桌，收起刚刚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揶揄，说道：
“那女娃每次说到你，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娘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心里门儿清，她呀，就是打心底里稀罕你。”
“这女娃现在出落得愈发水灵，而且啊，有次我摔倒，她扶我起来的时候，娘偷偷摸过，是个好生男孩的。”
“嗯！?”
白桦面色微微泛红，听着听着，胸口泛起一阵憋闷，忍不住开口说道：
“先放一放吧，我现在还没考虑这个事儿。”
“唉，你如今可是这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后生，多少姑娘眼巴巴惦记着呢，只是……”
秋芸斜眼瞟了瞟白桦，手在胸口来回搓，叹气道：
“只是你一天天的不着家，娘这身子骨又不行，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抱上大孙的那天咯！”
“放心吧，我多去求些丹药来，保准能让您长命百岁。”
秋芸抬眸，目光落在白桦面上，轻声道：
“娘是在跟你说这事吗?娘要的是能有个孙子，孙子……”
“这…我再去劈会柴。”
白桦招架不住，不敢再继续看秋芸，把碗勺一放，又去劈柴了。
实际上，这柴是白桦自己想劈，只因《榭影苓芝行书》里记载着一种附录的三品术法，名为【青绾归合剑术】。
这术法暗藏剑法的影子，每当挥剑之时，以剑伐薪折枝，摧花斩叶，皆能为这术法添增一分威力。
为了修炼此术，平日里参蟾陵上的白蟾树可没少被他祸祸，可也不能太过，现在趁着普通柴木对修炼此术还有助益，能增强一分便是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