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7章
三日前,凄厉的喊杀声撕破暮色,世子在刺客的突袭中身受重创。利刃无情,竟生生夺去了他为人父的可能。巫医颤抖着双手查验后,惨白着脸道出那残酷的真相,皇后怒不可遏,歇斯底里地将其斥退。所幸世子妃腹中已有血脉,这微弱的希望之光,勉强安抚着皇后几近崩溃的心。
正当皇后在寝宫内暗自伤神时,庭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与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本就烦躁不安的她,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就在她要发作之际,门帘“唰”地被掀开,一个身影不请自来,让她的愤怒瞬间攀升至顶点。
“你……还真是命大,这般险境都没能取了你的性命。既然侥幸捡回条命,为何不像丧家之犬般逃得远远的,偏要回来送死?”皇后眼中满是怨毒,声音里透着刺骨的寒意。
来人却盈盈浅笑,眉眼间尽是从容,与皇后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姐姐为了支开中书君,开出的条件可真是诱人。妹妹特来致谢。”
“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皇后声嘶力竭地喝道。
“且慢!”女子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势,竟让皇后到嘴边的喝骂生生咽了回去,“姐姐还是先听听我此番前来的目的吧,或许会改变主意。”
“我没兴趣!不管你有什么说辞,我一概不想听!”皇后扭过头,满脸不屑。
女子仿若未闻,径直走向床榻。只见榻上的世子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昔日的英气荡然无存。她心中闪过一丝怜悯,缓缓坐下,轻柔地握住世子冰凉的手,将其纳入怀中。
“放肆!你身为端朝公主,竟如此不知廉耻!如今世子已是新皇,你算哪根葱,还不快滚!”皇后怒发冲冠,周身散发着滔天怒火。
女子轻笑一声,字字如惊雷炸响:“呵呵,姐姐可知道,我已有身孕了。”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中书君眉头紧皱,心中暗自为她捏了把汗,只道这是个一戳即破的谎言。
“那又怎样……哈哈!先皇在新婚夜便一病不起,你这孩子从何而来?莫不是哪个侍卫的野种!”皇后笑得前俯后仰,眼中尽是嘲讽。
“姐姐若不信,大可传巫医前来查验。”女子神色淡然,语气笃定。
片刻后,巫医战战兢兢地确认:公主已有孕一月有余。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一个多月来,你可曾见过先皇?我看这就是个野种!来人,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娼妇抓起来!”
“慢着。”一直沉默的世子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却让众人瞬间安静。
“臣妾腹中的孩子,自然是皇上的血脉。”女子昂首挺胸,眼神坚定。
皇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恶狠狠地说:“那又如何?处死你不过是弹指间的事,不会有人知晓。就凭你带来的那三十个草包,怎敌得过我的精锐骑兵!”
“杀我确实容易,但姐姐可想过后果?只怕到时候,姐姐定会追悔莫及。”女子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皇后仿若听到天大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就凭你,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方才我见世子妃的奶娘神色匆匆,似有急事。姐姐不妨问问,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女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皇后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赶忙传唤。奶娘一进门便“扑通”跪地,声泪俱下:“世子妃今晨腹痛难忍,午后便下身见红,这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什么?!”皇后踉跄后退,险些跌倒,脸上血色尽失。
女子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皇后跟前,悠悠说道:“世子已无生育能力,世子妃又痛失孩子。而我腹中的胎儿,可是你们的救命稻草。姐姐应该清楚族中规矩,若无子嗣继承,下一任王将从族中有能者中选出。到那时,失势的贵族,恐怕连奴隶都不如。听说养马的奴隶倒是很愿意娶落魄的贵族……”
皇后听完,泪水夺眶而出,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良久,她颤声吩咐老奴:“收拾东西,我们连夜前往行宫……”
夜色渐深,众人散去。中书君满心疑惑,上前询问女子何时设下这局,又为何不与他商议。女子望着天边残月,轻声道:“宫中风云变幻莫测,凡事若不及早谋划,日后定会追悔莫及……”
——
深秋的风裹着杨絮掠过青石板,束攥着油纸伞的指尖沁出薄汗。身旁乌恩奇的长衫扫过路边野蔷薇,碎金般的光斑在他肩头跳跃,惊得她慌忙别开眼,却又忍不住从伞骨缝隙里偷看他的脸。
“当心。“乌恩奇突然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指尖温度透过纱衣灼得她心跳如擂鼓。顺着他目光望去,山涧转角处一汪清泉正泛着粼粼波光,水面漂浮的桃花瓣竟悬在半空,凝成诡谲的漩涡。
“这是传说中的忘情水。“乌恩奇蹲下身,枯枝搅碎倒映的天光,“饮者能斩断七情六欲,前朝那位为情所困的公主,便是在此处...“他的声音被突然窜起的山风卷走。
束盯着水面晃动的倒影,想起昨夜辗转难眠时,窗棂上反复描摹的都是他的侧影;想起第一次遇到他的场景,他将自己从冰凉的河水里捞出,血液溅在衣襟上,绽开的痕迹像极了心口的朱砂痣。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锦囊,那里面还藏着他随手送的半块玉佩。
趁乌恩奇转身查看周遭草木的间隙,她跪坐在水边。冰凉的泉水漫过指尖,桃花瓣擦着她的唇瓣掠过。仰头饮下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次日清晨,乌恩奇持剑而来,衣袂带起的风掀动她鬓发,却再没掀起心底半分涟漪。她平静地递上帕子,看他接过时指节相触的温度,就像触碰一块普通的寒玉。
直到乌恩奇皱眉问她为何发呆,束才发现自己正盯着他腰间空荡荡的玉佩挂绳。山风卷着几片枯叶落在她肩头,她望着远处那潭清泉,忽然想起饮下的水竟比泪水还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