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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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所有人都在餐厅里,楼上虽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地上铺了厚厚的波斯地毯,落足无声,更显得寂静。

程伯伯一直引着我到书房门口才停下,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说:“伯伯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他吸了口气,“纾纾啊,刚才我和小怡小恒谈了谈他那女朋友的事。你是知道的,像我们这种家庭,不能不注意些对方的出身,不然有什么问题,是不是也没法交代?”

我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七八分底。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他那个女朋友,好是好,但是家里不是很合适,你程伯母也不大同意。我们的意思是……”

我适时道:“我明白了。”

我周围很多世兄都是这样做的,最眼前的例子就是我大哥。不就是娶父母想让自己娶的,外面养多少人都行吗?我看得多了,所以才小时候就决定,自己的婚姻一定要由自己做主,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程伯伯又说:“你也知道,因为惜惜的事,小恒一直不怎么听我的,小怡又本身很抵触这些。伯伯想来想去,能劝劝小恒的,也只有你了。”

我别无办法,只得点了点头,但心里明白,程誉恒从小到大固执至极,他认定的事只有他妹妹惜惜能劝动一二分,可现在惜惜已经不在了。

我有些忐忑地下楼,餐厅已经摆好两张大桌子,长辈们陆续在桌子边就坐,另一张桌子也只差我还没到了。

跟从前的规矩一样,我的座位设在大哥和程誉恒之间。

看见我走下来,大哥起身帮我把椅子拉开,“来坐吧。”

我走过去坐下,看长辈们那边已经动筷,程誉恒才夹起几个清炒虾仁放进我盘子里,“给。”

我夹起一个又放下,戳了戳他,“诶。”

他嘴里吃着东西,说的含糊不清:“干嘛?”

我舔了舔嘴唇,“我……我好奇你那个女朋友。她是谁啊?”

他斜睨我一眼,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好整以暇地问:“你真想知道?”

我点头如捣蒜。

“那你过来。”他勾勾手。

我往他那边凑了凑,他在我耳边轻声说:“秘密。”

我只觉一股火又窜上来,“程誉恒!”

程誉恒笑的欠揍,“她真的叫秘密。姓秘名密。”

大哥听到我刚才那声叫,侧过头来问:“你们俩闹腾什么呢?”

他倒坦然:“我女朋友。”

大哥觉得好笑,看我一眼,“人家的女朋友你总惦记什么?”

我理直气壮:“关心他嘛。”

“你有那闲工夫关心他,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我有什么好关心的?”

大哥把扒好的两份蟹黄一份给了恪茹姐,一份放进我盘子里,在一边备好的清水里涮了涮手,才说:“当然有。你跟叶世臻要是认真的话,打算什么时候带回来见二叔和婶母啊?”

话题转得莫名其妙,我怔了怔才问:“你不是不喜欢世臻吗?”

他被我噎了一噎,“哟,现在知道我不喜欢他了,刚才是跟谁表决心呢?我不喜欢他是不喜欢他,我又不是二叔,决定权不是在你俩手里吗?”

程誉恒在一旁促狭一笑,“老大你就别绕她了,现在她满心思都是菜,能问出什么来啊?”

大哥装模作样点了点头,“这倒是,老八你家厨房手艺越来越好了。”

什么都没问出来,还先被反将一军,又被涮了一涮,这两个人在捉弄我这件事上,从来都是沆瀣一气、紧密团结。

大哥笑过之后严肃起来,又问我:“这事儿你可得提上日程了。”

我说:“我才二十三,急什么?”

他显得苦口婆心,倒比我妈还关心这事:“你看啊,丫头,叶世臻是不是二十六了?男演员这行我也是清楚的,像他们这种行当,越早结婚对婚姻越好。”

我想了一想才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但过年这几天他没时间,只能等他拍完这部再说。”

大哥喟然,“怕就怕夜长梦多。”

程誉恒在一边噗嗤一声乐出来,“林纪,你别吓唬她了行不行?”

大哥又是一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纳闷他到底从哪儿来的满腹心事,正犹豫着要不要接话,忽然被程誉恒小小地戳了一下。

转头去看,他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说:“你别听他的,结婚这事儿可不能着急。你……还是考虑清楚。”

吃过饭,我去花园里给叶世臻打电话,“喂。”

“喂?”他的声音微微喑哑,也许是因为喝了酒。

“你喝酒了?”

“嗯,陪爸妈喝了点,没醉。怎么了?”

我顿了顿,“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我家?”

他愣了片刻,“去你家?”

我倚着栏杆,面前正对着程家客厅的落地玻璃窗,内里灯火通明,程誉恒正站在酒柜边说着什么,围坐在沙发上的所有人都在笑,连一向严肃内敛的三叔都笑的直拍沙发。

我愣了好一会儿,听见他在电话里亟亟叫我:“阿纾,阿纾?”

我这才回过神来,说:“是啊,来我家。我……我父母想见见你。”

我说了谎,却也是实情。

因为他的工作,我爸刚开始极力反对,找我谈了很多次也说不通。倒是我妈对我一向心软。她从前怀过一个孩子,但是由于意外流掉了,我是她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从小到大,只要不是违法乱纪问题,她一般都会依我。至于叶世臻的事,她只找我谈过一次,然后和爸爸谈了一晚,他俩就都同意了,不过提了要求,就是要见他一面。

我则一拖再拖,今天大哥才提醒我了,怕只怕夜长梦多,万一爸爸改了主意,那我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他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好啊,等我有时间的时候,亲自去领导家拜访。”

我却又变了主意,急的差点咬了舌头,“其实也不用那么急……就是……”

叶世臻轻轻笑起来,“你紧张什么?”

我不知说什么好,他又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你父母会喜欢我的。”

北方的夜里很冷,寒风吹的刺骨,我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风衣,“嗯,那我进屋了,微信聊吧。”

他惊讶,急声催促:“你在外面?太冷了,快点进去,别冻病了。”

他越催我就越舍不得挂电话,故意娇声说:“冻病了正好你来照顾啊。”

我经常对他撒娇,虽然他只比我大三岁,但已经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六年,各方面比我成熟得不是一星半点,在他面前我更像个孩子。所以我一对他撒娇,他立刻缴械投降。

现在也是如此,“行了行了,乖,快进屋去,你不冻病我也照顾你,何必让自己难受。”

这几句话听的我极其受用,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跟他告别。

推门进了屋子,热气扑面,围得我浑身上下暖烘烘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大哥正坐在饭厅里抽烟,树枝状的硕大水晶吊灯投出他脸上的几点光斑,他微微扬起头望着吊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我打喷嚏,才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碾灭烟头站起来,“在外面站那么久,有什么话不能在屋子里说?”

我揉了揉鼻子跟他走进内厅,他谈过恋爱,难道不知道情侣的那些别扭心理?

他忽然脚步一顿,回头笑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就你最会往我心上捅刀子。”

我嘿嘿笑着,心底却忽然一酸。

长辈们在旁边的茶室里,几个哥哥在客厅里坐的东倒西歪。

表哥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栗子,我瞟了一眼,果真是联欢晚会,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还喜欢看这个?”

表哥目不转睛,“看着玩儿。”

林纤哥哥本来玩着手机,听到我俩说话才抬眼,用腿踢了踢表哥,“诶,今年谁是总导演啊?”

表哥仰头把栗子扔进嘴里,“那谁,我朋友,你不也认识吗?”

“去年那个?”

表哥摇头,“不是,不是,去年那个办的多糙,是前几年那个。”

表哥平日嬉皮笑脸,又出手大方,大哥虽然脾气好,可到底大伯看的紧,他的朋友圈仅仅止步于商界政界的名流精英。表哥的圈子则要大得多,几乎各行都有他的熟人。

表哥顿了顿,忽然回头冲我挤挤眼睛,“纾纾,你看我和导演这么熟,明年把你家小叶也弄上去?”

我忍不住白他一眼。

除夕晚上过得很快,大哥一根接一根抽着烟,我跟表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林纤和林绪哥哥忙着发短讯拜年,至于程誉恒,一直窝在沙发里跟女朋友煲电话粥。

程家客厅摆的是纯黑的皮质沙发,他今天穿着的又是一件白衬衫,白到刺眼,竟给眉宇间添了一份凛冽落寞。

我觉得我一定是眼花了。

过一会儿再看他,才确定自己刚才的确是恍惚了。

他脸上分明挂着温和笑容,拄着额角低声说着什么,两条腿搭在茶几上,一翘一翘的,越发显得他慵懒。

我从出生就认识他,但一直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真是好看。靠着这么一副皮囊,程公子这么多年才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但现在,一朵花粘在他身上了,他不仅没拂去,还把花从身上拿下来,插在了西服上衣口袋里。

零点快到了,几位长辈从茶室里说说笑笑地走出来,我妈对我招了招手,“林纾,过来。”

我乖乖过去,她在我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小恒那孩子怎么回事?”

我很快反应过来,“哪有什么事,就是新交了女朋友。”

“那神神秘秘的干什么?”

我哭笑不得,“我哪知道,我还想知道他女朋友长什么样呢。”

我妈狐疑地上下打量我,到底还是摇摇头,“算了,既然认真了就迟早要结婚的嘛。”

我正打算去外面帮忙搬烟花,她却一把拉住我:“哎等会儿。又过一年了,你跟小叶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我顿时傻了。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她会由程誉恒扯到我身上,居然还直中要害。

她看我愣神,摇了摇我,“问你呢。”

我还在考量怎么回答,她已经叹了口气,揉揉我的脸蛋:“你啊。我没想催你们结婚,你还小,多放松几年也没关系。就是想问问你们有没有计划,爸妈好帮你操操心。”

我眨眨眼,拉起她的手亲了一口:“我就知道您最好了。放心吧,过几天我就带他回家来见您和爸爸。”

表哥已经把烟花从地下室里拖进花园摆好了,对我招手:“来啊,来放烟花。”

我妈点点头,“去吧,去跟哥哥们玩吧。”

我松开她的手,冲表哥跑过去,“今年有什么好玩的品种?”

大哥蹲着研究烟花的说明书,抬头看我一眼,“有什么好玩的品种你也不敢放。”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别做这种表情,全是抬头纹。”

表哥在一旁乐不可支,程誉恒摇摇晃晃走过来,“你乐什么呢?”

“你看老大,脸都绿了。”

程誉恒照做,果然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欠揍的白牙。

还有两分钟就到零点了,我稍稍离他们远了些,掏出手机拨通了叶世臻的电话,他很快就接了,也许是在跟朋友寒暄拜年:“阿纾。”

我不说话,只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声,我还能听到不远处表哥和程誉恒的拌嘴,听到大哥的笑骂,听到林绪和林纤两个哥哥和长辈的谈笑,但通通不如他在那端轻微的呼吸声音更清晰。他也沉默着。

“呲”一声响,一道极亮的光猛地冲上天,“哗啦啦”绽开成巨大的花束,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最后都碎成金色的斑点洋洋洒洒落下,一朵接一朵地在我头顶开放,映亮了大半个天际。

表哥捂着耳朵,“过年好!新年祝程誉恒早生贵子!”

我大声对电话那头的他喊了一句:“叶世臻!”

他低低笑了一声,“阿纾。”

身后传来节目的声音,“三、二、一——过年好!”

随着尾音落下,趁着烟花正爆开的一瞬,我终于喊出那句话:“我爱你。”

于是远处的吵闹、身后的笑声都不见了,我只听见他犹如叹息般的声音,一声声在我耳边响着,仿佛天与地都在不停地重复着我和他的话。明明是最简单的三个字,他说来却是带着这世上最美好的魔法。

“林纾,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