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齿轮龙渊
东海之渊，不见天光。这里是青铜齿轮构筑的冰冷地狱，取代了传说中珠光宝气的龙宫。
庞大无匹的青铜结构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在深海的绝对黑暗中，依靠自身内部流动的幽绿、暗蓝能量符文（古老的甲骨文变体）提供着阴森的光源。沉闷、巨大、无处不在的“轰隆——咔哒——滋嗡——”声浪是这座机械之城的永恒心跳，压迫着每一个身处其间的灵魂。冰冷金属取代了珊瑚礁，粗大的青铜管道如同扭曲的巨蟒盘绕在巨大的齿轮组之间，管道内流淌着粘稠、散发微弱磷光的液体——那是被榨取、被输送的海灵本源，亿万海洋生灵的生命精华。浓重的、带着铁锈和深海淤泥腥气的海水味道，混杂着青铜过热时散发的刺鼻金属气息，沉甸甸地压在口鼻之间。
敖丙悬浮在“龙渊殿”的核心——归墟引擎的观测平台上。他的面容比在凌霄殿时更加苍白，几近透明，紧抿的薄唇毫无血色。额头两侧，那象征尊贵龙族血脉的冰晶龙角根部，赫然出现了两道狰狞的裂痕，深达角骨，裂痕内部闪烁着不祥的暗红微光，如同内部有熔岩在灼烧。每一次归墟引擎功率的波动，都像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额角，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让他英俊的面孔微微扭曲。冷汗混入冰冷的海水，瞬间消失无踪。
“呃……”又一阵剧烈的反噬疼痛袭来，敖丙猛地扶住冰冷的青铜围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他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目光死死锁定下方那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机械造物——归墟引擎。
它像一颗由无数疯狂旋转的青铜齿轮、刻满符文的巨大活塞、以及流淌着液态光符的能量导管强行拼凑起来的畸形心脏，深嵌在龙宫最底部的海床岩层之中。引擎核心是一个旋转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归墟之眼），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无数道由甲骨文代码构成的、散发着幽蓝或惨绿光芒的能量流，如同活体血管，从四面八方的青铜管道汇聚而来，注入那黑暗漩涡。漩涡每一次贪婪的搏动，都伴随着整个青铜龙宫更剧烈的震颤，以及海水中更浓郁的绝望悲鸣——那是被强行抽离生命、碾碎灵智的海灵们在湮灭前最后的哀嚎。
“殿下，”老龟丞相佝偻着背，声音在引擎的轰鸣中断断续续，带着麻木的疲惫，“……西三区珊瑚礁群……灵脉彻底枯竭了……依附其上的三个水母聚落……全灭了……”他浑浊的眼珠倒映着引擎核心那吞噬一切的黑洞，里面只剩下空洞。
敖丙闭上眼，紧握围栏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那些水母，曾是他幼时偷偷溜出龙宫，在宁静珊瑚丛中见过的微小光点，如同海底的星辰。如今，星辰熄灭了，被他龙族守护的“神器”亲手掐灭。他体内的龙珠（被龙王以秘法强行融入引擎控制系统）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在鞭笞他的良知。
“知道了。”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过青铜，“……按…既定流程处理。”这句话像淬毒的冰棱，刺穿他自己的心。流程？就是用冰冷的文书，将一场场屠杀记录为“必要的能量采集损耗”。
敖丙的心被撕扯。龙族需要归墟引擎稳定天裂，维持生存空间，但代价是无数海洋生灵的彻底灭绝。他守护的秩序，建立在尸骸之上。龙族是引擎的掌控者，却也是被其反噬、被天庭规则捆绑的囚徒。敖丙的痛苦，是被奴役者觉醒前的阵痛。
突然，引擎发出一阵刺耳的、如同无数金属片被强行扭曲撕裂的尖啸！整个龙宫剧烈地颠簸起来，观测平台上的青铜零件“噼啪”作响，几颗螺栓崩飞出去。核心那黑暗漩涡的旋转瞬间变得滞涩、混乱，无数幽蓝的能量流像受惊的蛇群疯狂乱窜，撞击在厚重的青铜内壁上，爆开大片的电火花！
“龙王大人！龙王大人！”一个穿着简陋青铜鳞甲、钳子上还沾着油污的虾兵，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尖利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荒诞的急切，“引擎又卡住啦！这次……这次卡的是头抹香鲸！好大个儿！卡死在主能量导管第三分流口了！兄弟们快撬不动啦！”
端坐于上方青铜王座，笼罩在阴影中的龙王敖广，巨大的龙爪猛地攥紧了王座扶手，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声。阴影中，两点猩红的光芒（龙眸）剧烈闪烁，暴戾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引擎的噪音。他还没开口——
“噗嗤！”一声突兀的轻笑，打破了这暴风雨前的死寂。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在巨大青铜齿轮组构成的阴影角落里，一个身影正以一种与周围沉重机械格格不入的灵巧姿态“坐”着。她下半身并非双腿，而是一条覆盖着细密幽蓝鳞片的鲛尾，尾鳍的边缘却奇异地镶嵌着一圈精密咬合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青铜齿轮，此刻正随着水流发出极其细微的“嗡嗡”转动声。她的手指纤细修长，此刻正飞快地在面前悬浮的一块由流动水波和闪烁甲骨文构成的光幕上点击、滑动、拖拽，速度快得留下道道残影。光幕上瀑布般刷新的复杂代码，映亮了她半边脸颊——那是一种介乎于少女的灵动与机械造物般精密冷静的奇异混合感。正是械灵族少女，玄鱼。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但眼神锐利如深海冰棱的脸庞，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笑意：“龙王陛下息怒。与其怪那条不小心‘迷路’的大块头，不如问问您这宝贝引擎的设计师，能量导管入口干嘛做得像鲸鱼餐厅的自助餐窗口？”她指尖在光幕上优雅地一划，调出一幅复杂的青铜管道结构图，一个巨大的红叉标记在某个明显设计不合理的宽大入口处。
敖广的阴影中传来一声低沉压抑的龙吟，那是暴怒到极致的嘶鸣。玄鱼却像没听见，手指如穿花蝴蝶般在光幕上飞舞，调出更多深层数据流，眼神变得专注而凝重。“不过……这次‘卡顿’，倒是让我‘看’清了点别的东西……”她低声自语，指尖猛地刺入一道异常粘稠、颜色暗沉得如同淤血般的能量流中。
“解析，启动。”她低声命令。指尖镶嵌的微型齿轮瞬间高速旋转，发出高频蜂鸣，幽蓝的光芒顺着她的指尖强行侵入那道淤血般的能量流！
哪吒的“住所”，是龙宫深处一个巨大废弃青铜锅炉改造的囚笼。这里隔绝了大部分引擎的轰鸣，只有沉闷的震动感持续传来。空气（如果这浓稠、带着铁锈味的水流能算空气的话）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压抑。
乾坤圈套在哪吒的脖颈上，黯淡无光，布满丑陋的暗红锈迹，沉重如枷锁。自脖子以下，石化的诅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着他的躯体。原本鲜活有力的臂膀、胸膛，此刻覆盖着冰冷、粗糙的灰白色石壳，并且这石化的区域还在缓慢地、坚定地向上蔓延，逼近他的下颌线。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艰难，每一次试图移动石化的肢体，都带来钻心的刺痛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喂！闷葫芦！死了没？”哪吒勉强扭动还能活动的脖子，对着角落里的敖丙吼道，声音因石化侵蚀胸腔而变得嘶哑沉闷。他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魔丸之力冲击石化，丹田处却只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和更汹涌的石化感，右臂的石化区域瞬间又向上蔓延了一小截。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龇牙咧嘴。
敖丙靠在冰冷的锅炉壁上，闭着眼，额头龙角的裂痕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狰狞。他听到哪吒的声音，只是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有回应。他全部的心神都在对抗龙角崩裂带来的灵魂撕裂感和体内龙珠因引擎反噬产生的剧烈灼痛。哪吒的魔气躁动，对他此刻的状态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嘁，装死是吧？”哪吒啐了一口，石化的嘴唇动作僵硬，“等着小爷我……”狠话说到一半，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石化的胸口剧烈起伏，发出“咔咔”的摩擦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哪吒的咒骂咳嗽声中，异变陡生！
哪吒脖颈上那沉重、锈蚀的乾坤圈，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嗡——锵！”
暗红的锈斑如同干燥的泥壳般大片崩裂、剥落！刺目的、纯净如初生朝阳的金色光芒从圈体内部猛然爆发出来，瞬间驱散了锅炉囚笼内的阴冷和昏暗！光芒温暖而浩瀚，带着一种亘古洪荒的慈悲与威严。光芒所及之处，哪吒身上那正向上蔓延的灰白石化诅咒，如同被滚烫烈阳照射的冰雪，发出了“嗤嗤”的轻响，蔓延的速度骤然停止！
“呃啊！”哪吒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和极度舒畅的嘶吼。那金光不仅阻止了石化，更如同最纯净的生命之泉，冲刷着他被石化诅咒侵蚀、僵死的血肉和经络。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顺着脖颈涌入四肢百骸，驱散着骨髓深处的冰冷与僵硬。他能感觉到，被石壳禁锢的胸膛深处，那颗被诅咒冻结的心脏，在金光中猛烈地搏动了一下！
“这……这是什么光？”哪吒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石化的灰白色在金光下似乎变淡了些许，一种久违的、微弱的力量感在指尖蠢蠢欲动。
一直闭目不语的敖丙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冰蓝色的眼眸被那纯净的金光照亮，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甚至盖过了他自身的痛苦。他认得这气息！这绝非普通的仙家法宝！这是……传说中女娲娘娘炼石补天遗留下来的无上圣物才可能拥有的创世本源之力！
“补天……石？”敖丙失声低语，声音干涩。父王和天庭一直告诉他，乾坤圈是禁锢魔丸、防止哪吒为祸的强力封印枷锁，是冰冷的刑具！可眼前这温暖浩瀚、能驱散恶毒诅咒的神性光芒……这哪里是枷锁？这分明是守护！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疑问如同深渊巨口，瞬间吞噬了他对父王、对龙族、对天庭的所有信任。他们……一直在欺骗他？用谎言将他束缚在罪恶的齿轮之上？
就在两人心神剧震之际——
“呃啊——！”
哪吒突然发出一声比之前痛苦百倍的惨嚎！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只剩下死一般的灰败！那刚刚因补天石神光而暂时停止蔓延的石化诅咒，像是被这金光彻底激怒，骤然发起了疯狂反扑！
更可怕的是，在那纯净的金光边缘，一股粘稠如原油、散发着无尽怨恨与毁灭气息的黑暗魔气，猛地从哪吒心口处爆发出来！这魔气迅速凝聚、拉伸，在金光与石化的背景中，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实体轮廓——正是那个在天庭出现过的暗影哪吒！
暗影哪吒比在凌霄殿时更加凝实，五官模糊扭曲，只有一双燃烧着纯粹恶意的猩红眼眸清晰无比。它悬浮在哪吒身前，发出刺耳、非人的尖啸，贪婪地吸食着哪吒因诅咒反扑和魔气失控而产生的痛苦与绝望，身体在虚实之间不断闪烁膨胀。
“嗬嗬……舒服吗？这金光？”暗影哪吒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骨头，猩红的眼睛戏谑地扫过哪吒痛苦扭曲的脸和身上闪烁的金光，又转向震惊失语的敖丙，“看看这虚伪的光！它救不了你！它只是在延缓你的痛苦，让你更清楚地感受自己变成一块烂石头的全过程！”它猛地凑近哪吒的脸，恶意几乎化为实质，“而我……才是你最终的模样！唯一的解脱！”
哪吒从牙缝里挤出嘶吼，仅存的左臂徒劳地抓向暗影，却穿体而过。诅咒反扑带来的剧痛和魔气的失控，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模糊。
暗影哪吒发出刺耳的大笑，身影猛地飘忽到敖丙面前，猩红的眼眸死死盯住敖丙额角崩裂的龙角，恶意几乎要滴落出来，“看看你的‘好朋友’！他的角都快裂到脑子里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在帮你擦屁股！用亿万海灵的生命，去修补你那该死的、捅破的天！”
敖丙如遭雷击，身体剧震，龙角裂痕处的暗红光芒疯狂闪烁！暗影的话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他内心最深的伤口和疑虑。
“闭嘴！”哪吒目眦欲裂，暗影不仅攻击他，更在摧毁敖丙！
“闭嘴？”暗影猛地回身，黑气构成的手臂瞬间凝实，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狠狠抓向哪吒的咽喉！“该闭嘴的是你这块碍眼的石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哪吒那只已经完全石化、沉重如雕塑的右臂，毫无征兆地、违背所有物理规律地，猛然向上抬起！
动作僵硬却迅如闪电！灰白色的石臂带着万钧之力，五指如钩，在暗影的利爪即将触及哪吒咽喉的前一刹那，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扼住了暗影哪吒的喉咙！
“呃？！”暗影哪吒的尖啸戛然而止，猩红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纯粹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它由精纯魔气构成的半实体身躯，竟被那只冰冷的石手死死钳住！石手上传来一股古老、沉重、带着大地般禁锢之力的奇异能量，让它瞬间动弹不得！
哪吒自己也惊呆了，他完全无法控制这只石化的手臂！它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
整个锅炉囚笼陷入死寂。只有乾坤圈散发的温暖金光、暗影身上翻腾的粘稠黑气、以及那只扼住黑暗咽喉的冰冷石臂，构成了一幅诡异、震撼到极点的画面。
玄鱼纤细的手指深陷在那道淤血般粘稠的异常能量流中，指尖高速旋转的微型齿轮发出刺耳的尖鸣。她秀气的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瞬间被冰冷的海水带走。她的意识正承受着巨大的冲击——强行解析归墟引擎最底层的核心数据流，如同赤手空拳在绞肉机里翻找一枚特定的齿轮。
眼前的光幕上，瀑布般刷新的甲骨文代码骤然变得混乱不堪，无数代表错误和深层加密的暗红色乱码疯狂闪烁、炸裂。海量的、碎片化的信息洪流如同失控的深海暗流，狂暴地冲进她的意识：
扭曲的龙吼：无数代东海龙族濒死前不甘的咆哮，被引擎强行抽取龙魂本源时的极致痛苦，凝聚成撕裂灵魂的尖啸！
海灵的悲歌：亿万细微的、不同频率的哭泣与哀鸣，来自珊瑚虫、磷虾、灯笼鱼、巨鲸……它们生命精华被抽离、灵智被碾碎时的无尽绝望，汇聚成淹没一切的悲伤潮汐。
冰冷的指令：最底层，是如同万载玄冰般恒定、残酷、不容置疑的核心指令流，由最古老晦涩的龙语符文构成，散发着敖广龙王和更古老龙族意志的绝对威压——“吞噬海灵，维系归墟，修补天裂，龙族永昌！”每一个符文都浸透着亿万生灵的鲜血！
不谐的杂音：在这吞噬与毁灭的洪流深处，玄鱼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强存在的“杂音”——那是一段被反复覆盖、几乎磨灭的原始祷文，充满了对海洋母亲的敬畏与祈求平衡的古老智慧，与现行的残酷指令格格不入。
“噗！”玄鱼身体猛地一颤，强行中断了连接，一缕淡金色的、如同稀释血液的液体（械灵族特有的能量液）从她嘴角溢出，瞬间消散在海水中。她脸色惨白，指尖的齿轮停止了旋转，幽蓝光芒黯淡下去。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在深渊中点燃了两簇冰焰！
“找到了……”她喘息着，声音带着虚弱却无比确定的激动，“引擎的核心指令……被篡改过！原始的平衡法则……被替换成了彻底的掠夺与毁灭！”她调出光幕，将那段几乎被磨灭的原始祷文与现在冰冷残酷的指令并排对比，差异触目惊心。
就在这时，一阵不同寻常的剧烈震动从归墟引擎方向传来，伴随着一声沉闷如远古巨兽苏醒般的“咚！”声。这声音并非金属撞击，更像是……某种沉重无比的东西撞击在厚实的生物隔膜上？
玄鱼和勉强支撑的敖丙同时望向震源。
只见归墟引擎那疯狂旋转的核心漩涡，此刻竟如同消化不良般剧烈地痉挛、凸起！漩涡中心粘稠的黑暗物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由内向外顶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搏动着的鼓包！鼓包表面，清晰地印出了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鲸类轮廓！正是那只被卡住的抹香鲸！它在引擎内部绝望的挣扎，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青铜龙宫为之摇晃，引擎的能量流彻底陷入狂暴紊乱！
“龙王大人！不行啦！那鲸鱼……它……它在里面‘活’过来了！在撞引擎的心核！”虾兵惊恐欲绝的尖叫再次响彻大殿。
敖广王座阴影中的猩红龙眸，瞬间燃烧到极致！狂暴的龙威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席卷整个大殿！他巨大的龙爪猛地抬起——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玄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引擎因内部堵塞和生物挣扎而剧烈波动，核心防御系统出现短暂紊乱的瞬间！
“就是现在！通路——骇入！”
她双手猛地按在悬浮光幕上，鲛尾边缘的青铜齿轮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蓝光！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道由数据流和械灵能量构成的虚影，顺着归墟引擎因内部冲击而短暂暴露的一条能量导管接口，“嗖”地一下钻了进去！如同水滴汇入奔涌的江河，瞬间消失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之中！
“玄鱼！”敖丙失声惊呼，下意识想冲过去，但龙角崩裂的剧痛让他瞬间眼前发黑，踉跄一步。
“放肆！！”敖广的怒吼终于爆发，如同九天雷霆在深海炸响！一只完全由青铜齿轮、巨大活塞和流淌着熔岩般能量的青铜龙爪虚影，撕裂海水，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狠狠抓向玄鱼消失的那个能量导管接口！他要将这个胆大包天、窥探龙族核心秘密的械灵族虫子，连同那只该死的鲸鱼，一起在引擎内部碾成齑粉！
龙爪虚影带着毁灭的气息降临！能量导管接口处的厚重青铜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狂暴的能量流被强行挤压、湮灭。玄鱼刚刚潜入的通道，眼看就要被彻底封死、毁灭！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毫厘之间——
“父王！住手！！！”
一声嘶哑、却蕴含着撕裂般痛苦与决绝的龙吟，压过了引擎的咆哮和龙王的怒火，响彻整个青铜龙渊！
敖丙，这位东海龙宫的三太子，尊贵的龙族继承人，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扑到了那能量导管接口之前！他张开双臂，用自己伤痕累累、龙角崩裂的身躯，决绝地挡在了那毁灭的龙爪虚影与玄鱼消失的通道之间！他冰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的不再是温顺的服从，而是被欺骗的愤怒、对真相的渴求，以及对眼前这无休止毁灭的深深绝望！
“敖丙？！你——”阴影中的敖广，猩红的龙眸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动摇和难以置信。
毁灭的龙爪虚影，带着碾碎星辰的力量，已然降临到敖丙头顶！那狂暴的能量乱流，将他银白的发丝撕扯得狂舞，华贵的衣袍瞬间碎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死亡冰冷的吐息！
就在这万分之一秒的生死关头——
“轰隆！！！”
归墟引擎核心处，那只被卡住的抹香鲸，似乎感受到了外界极致的毁灭威胁和敖丙那奋不顾身的守护之意，爆发出了生命中最后、也是最磅礴的力量！它用尽所有残存的生命力，对着禁锢它的黑暗壁垒，发出了源自洪荒的、不屈的终极撞击！
咚——！！！！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猛烈百倍！整个青铜龙宫如同被远古巨神抡起的重锤狠狠砸中！核心观测平台的厚重青铜地板如同脆弱的饼干般寸寸碎裂、塌陷！支撑穹顶的巨大青铜齿轮柱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呻吟，几根柱子瞬间扭曲变形！
敖丙脚下立足之地瞬间崩塌！他整个人连同无数崩落的青铜碎片，被下方引擎核心因巨鲸撞击而产生的恐怖能量乱流和吸力，猛地向下拖拽而去！那毁灭的龙爪虚影擦着他的头顶掠过，将上方尚未塌陷的青铜穹顶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燃烧着熔岩痕迹的裂口！
“殿下！”龟丞相的惊呼淹没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
敖丙的身影，如同断线的风筝，瞬间消失在下方那狂暴旋转、因巨鲸搏命撞击而变得更加混乱和危险、仿佛择人而噬的黑暗漩涡（归墟之眼）之中！
冰冷的、混乱的、充斥着狂暴能量和绝望悲鸣的乱流瞬间淹没了敖丙。意识在剧痛和灵魂被撕扯的感觉中，向着无底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