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外交斡旋
当蒙恬在九原城下与白狼谷点燃的烽烟照亮北疆夜空时，另一场无声却同样惊心动魄的战争，在千里之外的宫廷帷幄与驿道风尘中悄然展开。林深深知，利莫里亚编织的巨网，非刀剑可尽斩，唯有以纵横之术解其扣，以利害之辨动其心，方能釜底抽薪，破其联盟。
麒麟殿偏殿，烛火通明。林深面前，是数位精挑细选的“舌剑之士”：有深谙西域诸国风土的老成持重者，有通晓南疆蛮语、辩才无碍的年轻俊彦，更有曾在“万国文明苑”折冲樽俎的博学鸿儒。
“诸君，”林深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指尖划过舆图上被利莫里亚阴影笼罩的区域，“此行非为逞口舌之利，乃行破网断链之举！利莫里亚以虚利诱之，以危言胁之，其盟如沙聚之塔！尔等使命：”
“揭伪”：以确凿之据（如缴获的利莫里亚密信中‘东方诸邦，皆可牺牲’之语），揭露塞隆王‘假盟约之名，行吞并之实’的狼子野心！
“陈利”：明晰大秦所求，唯公平之市、和平之邻！重申商盟之利、技术之援（如抗旱新种、良医秘方）、以及大秦庇护之诺！
“析害”：直言附逆利莫里亚之险：“今日为利莫里亚前驱攻秦，明日便成其砧上鱼肉！楼兰、车师（虚构被利莫里亚吞并小国）殷鉴不远！”
“离间”：对与匈奴有世仇者（如乌孙），燃其旧恨；对惧秦者，释其疑窦；对贪利者，许以重诺！务必使其联盟内隙丛生，不攻自破！
“谨遵林公之命！必不负所托！”使节们躬身领命，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帝国的重托与黑冰台提供的致命“弹药”，分赴各方。
使节张仪（借用名）风尘仆仆，踏入卡玛国潮湿闷热的王庭。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犹豫。卡玛王端坐镶满宝石的矮榻，两侧大臣神色各异，利莫里亚“影蛇”使者留下的金杯仍在案头闪烁冷光。
张仪不卑不亢，呈上礼单（秦地丝绸、新式农具模型）与一份誊抄的羊皮卷：“陛下容禀，此乃我军于白狼谷缴获之物。请观此句——”他手指点向一处被朱砂圈起的利莫里亚文字（附秦篆译文）：“‘卡玛、林邑之流，不过消耗秦力的棋子，待其两败俱伤，尽可取之！’——此乃贵国‘盟友’塞隆王亲笔！”
王庭一片死寂。卡玛王脸色骤变，拿起羊皮卷的手微微颤抖。先前力主联利抗秦的年轻大臣兀自强辩：“此…此必是秦人伪造！离间之计！”
张仪冷笑：“伪造？陛下可遣通晓西文者验看笔迹火漆！更可细思：利莫里亚许诺助贵国‘开疆拓土’，所图者何？无非欲借贵国之兵，流贵国之血，为彼扫清障碍！待秦疲敝，其挟新胜之威，铁蹄东指，首当其冲者，非卡玛而谁？”他环视众臣，声音拔高：“反观大秦，所求者何？唯‘南海商盟’货殖畅通！陛下请看，此乃我‘秦稷三号’耐旱良种，若植于贵国坡地，产量可增三成！此乃‘青蒿定风丹’配方，可解瘴疠之苦！此乃扩大丝绸、瓷器采购之契！与秦为友，得实利而安其邦；附利莫里亚，得空诺而招灭顶！陛下明鉴！”
卡玛王死死攥着那页羊皮，利莫里亚使者往日慷慨激昂的承诺，此刻显得无比虚伪恶毒。他看向一直沉默的老丞相。老臣缓缓出列，声音沙哑却如重锤：“陛下，张使所言，字字诛心！利莫里亚…信不得啊！”权衡再三，卡玛王长叹一声，将利莫里亚金杯扫落在地：“传令！驱逐境内所有利莫里亚使者！张使，请转告林深大人，卡玛…愿重归商盟！”
与此同时，使节苏秦（借用名）策马深入草原，抵达乌孙王的金顶大帐。帐内牛油火把跳跃，映照着乌孙王阴晴不定的脸和帐下剽悍将领们警惕的目光。匈奴与乌孙为争夺草场水源，百年血仇，刻骨铭心。
苏秦开门见山，不献珍宝，只铺开一张北疆舆图：“大王！请看！冒顿单于新败于九原，折损精锐，此乃天赐良机！然其得利莫里亚之助，犹如饿狼镶牙！若待其舔舐伤口，重振旗鼓，挟西蛮利器卷土重来…乌孙膏腴之地，首当其冲！彼时，利莫里亚可会为乌孙发一兵一卒？”
乌孙王瞳孔一缩，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刀柄。帐下大将赫连勃怒道：“匈奴！世仇！然秦亦非善类！”
苏秦肃然：“大王！大秦与乌孙，隔山隔水，素无仇怨！反观匈奴，与贵部血染草场之恨，可曾消弭？今大秦愿与大王结盟，非为索取，而为共御大敌！大秦可助乌孙：”
“赠弩”：奉上缴获的利莫里亚精钢骑弩十具！此弩射程力道，远胜匈奴角弓！
“授技”：遣农师传授“代田法”，助乌孙于河谷增产牧草，备足冬粮！
“通商”：为乌孙骏马、皮毛，专辟“边贸榷场”，以盐、茶、铁器易之！
“合则两利，共抗豺狼！”苏秦目光灼灼，“大王是愿坐视世仇借西蛮之力复起，吞噬尔之牧场？还是愿与大秦携手，趁其病弱，永绝北疆大患，共拓太平？”
帐中陷入激烈的争论。亲匈奴派（或惧秦派）质疑秦人用心；主战派则被利莫里亚弩机的威力所震撼，力主联秦攻匈。最终，乌孙王猛地起身，拔出腰间金刀，狠狠劈在案角：“匈奴！我族死敌！秦使所言，句句在理！传令各部：集结勇士，备足粮草！待秦军北进，我乌孙铁骑，必出阴山，直捣冒顿王庭！雪我百年之耻！”一柄镶嵌宝石的乌孙短刀被赠予苏秦，象征盟约达成。
然而，外交之路非皆坦途。使节甘茂（借用名）抵达月氏国时，遭遇的却是冰冷的敌意与刻意的刁难。月氏王庭内，受利莫里亚厚赂的权臣须卜浑（虚构名）当先发难，指着甘茂鼻子斥道：“秦使休要巧言令色！塞隆王雄才大略，已许诺助我月氏东取河西，西控大宛！此等开疆拓土之机，岂是尔等些许商利可比？尔秦人惯会背信，昔日义渠（西戎一支，为秦所灭）之事，岂非前车之鉴？”
庭上一片附和之声，月氏王高踞主位，眼神闪烁，显然被“开疆拓土”的诱惑所动。
甘茂面对群起攻讦，毫无惧色，朗声大笑，声震王庭：“好一个‘开疆拓土’！须卜大人，尔可知利莫里亚‘蝎尾弩’下，楼兰王城今安在？不过一片焦土，尽归塞隆所有！彼所谓‘助’尔取河西，实乃驱尔月氏儿郎为前驱，以尔之血肉，耗我大秦之锋锐！待两败俱伤，其坐收渔利，河西沃土，岂会落入月氏囊中？恐是下一个楼兰！”
他踏前一步，目光如电，直刺月氏王：“大王！利莫里亚远在西陲万里，其兴兵东来，所耗几何？岂会真心助尔开疆？不过以空诺画饼，诱尔为马前卒！待尔与秦拼得元气大伤，其反手便可吞并月氏，以尔之国力，补其远征之耗！此乃驱虎吞狼，终为虎噬之计！”
甘茂环视噤声的月氏众臣，语气转为沉痛：“反观我大秦，与月氏虽有旧隙，然所求者，不过商路畅通，边境安宁！今愿以‘代田法’助大王牧草丰茂，以‘青蒿丹’解贵部疫病之苦，更开放边市，盐铁茶帛，平价易之！是求实利而安民生？还是信画饼而招灭族？大王英明，自有圣裁！”
月氏王脸色变幻不定，须卜浑欲再言，却被王挥手制止。良久，月氏王颓然一叹：“秦使…且退下。容…容孤细思。”虽未当场决断，但坚冰已裂，利莫里亚埋下的种子，在甘茂犀利的言辞与残酷的真相面前，开始动摇。
张仪、苏秦、甘茂等人的身影，如同锐利的楔子，深深钉入利莫里亚苦心经营的联盟版图。卡玛重归商盟的消息，如同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乌孙厉兵秣马剑指匈奴的动向，让北疆局势陡生巨变；月氏王的犹豫，更在联盟内部投下巨大的猜疑阴影。
利莫里亚“影蛇”使者们焦头烂额，疲于灭火，四处安抚，威逼利诱，却再也无法弥合那日益扩大的裂痕。黑冰台的密报如雪片般飞入咸阳：瓯越王迫于压力，软禁了亲利莫里亚的王叔；林邑国内爆发反对与秦交恶的商人骚动；金洲“普瓦纳”的商船在失去秦舰护航后屡遭“海盗”，损失惨重，开始私下接触“四海市舶司”…
林深立于巨大的七国舆图前，将象征卡玛、乌孙的标记由赤转蓝。虽仍有大片刺目的红色（如月氏、林邑），但第一道裂痕已然撕开。他深知，外交的博弈远未结束，利莫里亚的反扑必将更加疯狂。然而，帝国的智慧与力量，已在这无声的战场上，初露锋芒。下一回合，将是决定巨网彻底崩解，还是毒蛇反噬的关键。他提笔，在“月氏”旁批下：“增派医者，携‘定风丹’入其疫区，施药惠民。”攻心之战，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