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回廊我以凡骨弑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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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冰渊深处

冰窟窿张着黑黢黢的大口,寒气像蛇信子,舔着澜清探出去的半边身子。底下深不见底,露西掉下去时那点乱窜的金光,早被吞得干干净净。门那边,空洞里灰白色的旋涡无声转着,脚步声咔嗒咔嗒,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冻裂的骨头上。

澜清趴在窟窿边沿,血糊住的眼睛在黑暗和门洞之间来回撕扯。露西在底下,生死不知。父亲用最后那点存在撬开的门洞里,鬼知道要爬出个什么东西。胸口那只破兔子玩偶,没了露西的气息,钥匙符文的金光黯得像快断气的萤火虫,颤巍巍指着门洞里那片死旋涡。

“露西……”这名字在喉咙里滚了滚,变成半口带着冰碴子的气。他猛地一咬牙,烂手扒住窟窿边沿参差的冰棱,不管不顾就要往黑窟窿里扎。管他下面是刀山还是火海,露西在下面!

就在他半个身子要滑下去的刹那——

窟窿底下,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深处,毫无征兆地,亮了一下。

不是露西身上那种狂暴乱窜的金色电蛇。是一点光。一点极其微弱,极其纯净,像冻土里刚冒出来的嫩芽尖儿,怯生生的,却带着一股子咬定青山不松口的韧劲儿。

淡金色的光。

就那么一下,亮起,又暗下去。像黑暗中谁眨了次眼。

澜清扒着冰棱的手指猛地抠紧,指甲缝里渗出血来也感觉不到。那光……是露西!她还活着!那光……不一样了!没了之前的狂暴混乱,像被冰渊的寒气洗过一遍,变得……沉了。

紧接着——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波动,从底下那点金光熄灭的地方,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轻轻荡了上来。不是力量的冲击,是……一种韵律。一种缓慢、沉重、带着冰层挤压般滞涩感的……搏动!

噗通……

像隔着万丈冻土传来的心跳。微弱,却稳。

是露西的心跳!她没死!她在底下!那搏动里透着一股子澜清从没在她身上感觉过的气息——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一种在绝对死寂中抓住最后一点光亮的……定。

“露西……”澜清喉咙里哽着血块,声音哑得自己都听不清。下去!必须下去!他手脚并用,拖着那条快成摆设的右臂,就想往窟窿里爬。

“咔嗒。”

门洞里的脚步声,停住了。

就停在门洞边缘,那片缓缓旋转的死寂灰白旋涡之前。

一股比冰渊寒气更刺骨、比骸骨巨门更沉重的注视感,如同无形的冰山,轰然砸下!整个空间瞬间凝固!空气不再流动,冰晶尘埃悬停在半空,连时间都像被冻住了脖子。

澜清扒着冰棱的动作僵在半空,浑身的血都凉了。他艰难地、一寸寸地转动脖子,血糊的视线越过窟窿边沿,死死钉向门洞。

灰白旋涡的边缘,一只……脚,迈了出来。

不是血肉的脚。也不是骸骨或冰晶。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纯粹由凝固这个概念构成的……形态。它踩在门洞边缘冻结的空气中,脚下那片虚空无声无息地凝结出灰白色的、带着奇异几何棱角的冰晶平台。

那只“脚”的轮廓模糊不清,边缘在灰白的光晕中不断细微地坍缩又重组,仿佛时刻都在被“凝固”本身定义着。没有脚趾,没有纹理,只有一片流动又死寂的灰白。它散发出的气息,不再是玛蒙那种贪婪的恶意,而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视万物为尘埃的漠然。一种规则层面的、理所当然的终结。

巨眼!归墟真正的核心!凝固规则的化身!

祂来了。

澜清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被冻硬的石头塞满了,连恐惧都变得迟钝。他看着那只“脚”迈出门洞,踩在凝固的虚空冰台上,然后是另一只……一个勉强能称之为“人形”的轮廓,缓缓从灰白旋涡中“走”了出来。

祂的身躯同样由流动又死寂的灰白光晕构成,模糊不清,只有大致的轮廓。头颅的位置,没有五官,只有一片不断旋转、变幻着细微几何图案的……灰白光斑。那光斑的中心,一点深邃到仿佛能吸走所有光线的绝对黑暗,如同凝固的瞳孔,冰冷地“注视”着这片空间,注视着冰窟窿边缘的澜清。

祂的目光扫过,澜清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冻透了,连骨头缝里的那点污秽共生都在尖叫着蜷缩。这不是杀意,这是……抹除的前奏。像橡皮擦将要擦掉纸上的污迹。

巨眼的“目光”在澜清身上停留了一瞬,那深邃的黑暗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在确认一个无关紧要的坐标。随即,那毫无情绪波动的“目光”,便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无视了澜清的存在,穿透了厚重的冰层,直直刺向冰窟窿深处!

刺向那点刚刚亮起微弱金光、发出沉重搏动的地方!

目标——露西!

“不——!”澜清脑子里嗡的一声!身体的本能压过了恐惧!他忘了巨眼的恐怖,忘了自己半死不活的残躯,烂手扒着冰棱就要往下跳!哪怕挡一下!哪怕只挡一下那目光!

就在他身体重心前倾的瞬间——

窟窿底下,那点微弱的淡金光芒,再次亮了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一闪而逝。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异常稳定!如同一颗在冻土深处扎根的种子,破开了沉重的黑暗,顽强地向上探出一点嫩芽。

紧接着,那股沉重滞涩的搏动感再次传来,而且……更强了!

噗通……噗通……

缓慢,坚定。每一次搏动,都仿佛与这片冰封死寂的空间本身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振!冰窟窿四壁厚厚的冰层,随着那搏动,无声地裂开细密的纹路。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

嗡!

一股微弱却纯净无比的领域感,以那点金光为中心,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悄然扩散开来!这领域很小,只勉强覆盖了露西周围几尺见方的黑暗,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存在感!一种“我在这里”的宣告!在这绝对凝固的规则领域内,硬生生撑开了一小块属于“生”的、缓慢搏动的空间!

巨眼那穿透冰层刺下的“目光”,在触及这微弱金色领域边缘的刹那,竟然如同光线遇到了无形的棱镜,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折!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偏离,根本无法真正阻挡那蕴含终结规则的注视,但这瞬间的干扰,却让巨眼头颅位置那片旋转的灰白光斑,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那深邃黑暗的“瞳孔”中,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荡开。仿佛一台精密运行的机器,被一粒意外闯入的尘埃卡住了齿轮。

就是这一丝凝滞!

冰窟窿边上,澜清血红的眼睛猛地爆出光!他看到了那点微弱金光对巨眼注视的干扰!看到了那一瞬间的机会!

“露西——!”他喉咙里滚出破锣般的嘶吼,不是求救,是提醒!是豁出去的信号!他身体不再下探,反而用那条烂透的右臂,死命扒住窟窿边沿,将整个身体的重心后仰,如同拉满的硬弓!

目标——不是跳下去,而是借着这股后仰的力,将那条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右腿,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朝着冰窟窿边缘一块凸起、冻结着父亲蓝布残片的锋利冰棱——猛踹下去!

“给——我——醒——!!!”

脚后跟带着同归于尽的凶狠,狠狠跺在那块染血的蓝布冰棱上!

咔嚓!

锋利的冰棱应声断裂!带着那块染血的蓝布碎片,打着旋儿,朝着窟窿深处那点微弱金光的位置——激射而下!

澜清踹出去的力道太大,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朝后翻倒,重重砸在冰面上,眼前金星乱冒,差点背过气去。但他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窟窿深处。

那块染血的蓝布碎片,像一只坠落的蓝蝴蝶,穿透层层冰寒的黑暗,穿过露西那微弱金色领域无形的屏障,不偏不倚,正正地……飘落在露西苍白冰凉的小手上。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窟窿深处,那点微弱的淡金光芒,骤然……静止了。

那沉重滞涩的搏动,也……停了一拍。

冰窟窿边缘,澜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门洞处,巨眼那短暂凝滞的灰白光斑重新开始旋转,深邃黑暗的“瞳孔”锁定了飘落的蓝布碎片,那终结的注视即将再次凝聚、落下!

就在这死寂的临界点——

冰窟窿深处,露西苍白的小手,覆盖着蓝布碎片的地方,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五根冻得发青的手指,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收拢,将那片染着父亲污血的蓝布碎片,死死地攥在了掌心。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从露西攥紧的掌心、从那片染血的蓝布碎片中,汹涌而出!那不再是狂暴混乱的金色电蛇,而是……一片纯净、浩瀚、仿佛包容了整个宇宙星河的……淡金色光海!

光海瞬间淹没了小小的冰窟窿底部,温柔却不可抗拒地撑开了露西之前那微弱的领域!金色的光芒所过之处,冰层无声消融,寒气退避三舍!那沉重滞涩的心跳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宏大、稳定、如同创世之初第一缕光明的……搏动!

露西小小的身体,被这片金色的光海温柔地托起,悬浮在消融的冰渊中心。她依旧闭着眼,苍白的小脸在金光的映照下,却透出一种近乎神圣的宁静。细密的冰晶从她睫毛上、头发上簌簌滑落。胸口,那团早已熄灭的光焰位置,一点纯净到极致的金色光芒,如同新生的恒星核心,缓缓亮起,稳定地搏动着。

她醒了。

不是被痛苦唤醒,不是被力量撑爆。而是在绝对的死寂与凝固中,在父亲残血的指引下,抓住了那唯一的、真实的……存在。

“我……在……”

一个清晰、平静、带着无尽疲惫却又无比坚定的童音,不是从嘴里发出,而是直接在这片金色的光海中……回荡。

声音响起的刹那——

轰!!!

巨眼那即将再次落下的终结注视,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在距离金色光海边缘仅一寸之遥的地方,被硬生生……弹开!

祂头颅位置那片旋转的灰白光斑,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混乱的波动!那深邃黑暗的“瞳孔”猛地收缩,又骤然放大!一股混杂着惊愕、不解和……一丝被冒犯的冰冷的怒意,如同实质的寒流,轰然爆发!

整片冰封战场,在巨眼这纯粹的怒意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地震颤,无数冻结的骸骨和兵器残骸纷纷崩裂!

冰窟窿边缘,澜清看着下方那片浩瀚的金色光海,看着光海中悬浮的、如同新生的露西,布满血污的脸上,咧开一个极其难看、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他挣扎着,用那条烂胳膊撑着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血顺着破烂的裤管往下淌,滴在冰面上砸出暗红的小坑。他抬起头,毫无畏惧地迎向门洞处那散发出恐怖怒意的巨眼。

右臂上,那条布满裂痕的“石壳”,在下方金色光海的照耀和巨眼怒意的双重刺激下,内部污秽的脓血疯狂沸腾!裂痕深处,一丝丝灰白色的、带着凝固规则气息的能量,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从伤口中渗出,与沸腾的污秽脓血激烈地冲突、纠缠、融合!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仿佛整条手臂正在被无数把冰刀和烙铁同时切割、灼烧!灰白与暗红在手臂上疯狂交织、蔓延!

澜清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额头上青筋暴跳,冷汗混着血水往下淌。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倒下。他抬起那条正在发生恐怖异变的右臂,五指张开,对着门洞处那不可名状的巨眼,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震动冰原的咆哮:

“狗zz——!你tm……看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