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末回廊我以凡骨弑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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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门扉骸骨

冰面像块巨大的磨刀石,又冷又硬。澜清背着露西,深一脚浅一脚往前挪。每踩下去,冻硬的冰碴子就咯吱一声,像踩碎了谁的骨头。寒气顺着脚底板往上爬,冻得他半边身子发木,只剩右肩窝那块污秽共生的“石壳”还在火辣辣地烧,像块嵌进肉里的烙铁。

露西伏在他背上,轻得像团破棉絮。小脸贴着他冰冷的颈窝,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每一次若有若无的起伏,都扯得澜清心口发紧。那只破兔子玩偶被他用烂布条绑在胸前,玩偶胸口那个褪色的钥匙符文,隔着一层薄布,透出一点微弱却执拗的淡金光芒,像冻土里埋着的最后一点火星子,直直指向冰雾深处那片沉甸甸的灰白。

越往深处走,天光越暗。头顶那层浑浊的冰壳压得更低,灰白的雾气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浮在半空,吸走了所有声音,只留下死寂。空气里的铁锈味和冻土的腥气越来越重,浓得呛嗓子,像走进了巨兽腐烂的腹腔。

脚下的冰面开始出现变化。不再是平整的冻土,冰层下面,影影绰绰地冻着东西。

刚开始是零星的断矛、崩口的斧刃碎片,像冻在琥珀里的虫子残骸。渐渐地,冰层下的东西多了起来,也大了。巨大的、非人的臂骨半埋在冰里,指骨粗得像攻城锤,关节处凝结着暗红的冰晶。扭曲的肋骨如同冻住的船龙骨,拱出冰面,上面挂着破烂的、早已冻结成冰片的金属甲叶。还有整颗被冰封的、小山似的头颅,眼眶是黑黢黢的冰洞,牙齿像倒插的墓碑。

这是一片被瞬间冻结的战场,下面埋的不是死人,是……神魔的尸骸?

澜清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他拖着那条越来越不听使唤的烂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背上露西的呼吸似乎又弱了一分。他咬紧牙关,腮帮子绷出铁硬的棱子,全靠胸前那点微弱的金光撑着,死命往雾最浓、光指引的地方挪。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几个时辰,也许只是一刻。雾气浓得像凝固的牛奶,几步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胸口的金光却猛地一亮!像烧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

到了!

澜清猛地刹住脚,踉跄了一下才站稳。他喘着粗气,白雾在嘴边凝成霜花。他抬起头,瞳孔骤然缩紧!

灰白的冰雾在这里被无形的力量排开,露出一片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空旷。空旷的中央,就是他此行的终点——

门。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门。

它根本不是铸造出来的,而是……由无数巨大到令人绝望的骸骨堆砌、冻结而成!

门框是两根斜插向浑浊冰穹的、粗壮到无法想象的腿骨,腿骨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蓝色的冰甲,冰甲下是虬结扭曲的肌肉纹理化石,早已和骨头冻成一体。门楣则是一整块巨大无比的、布满裂纹的肩胛骨,像横亘在天地间的断崖。

门扉本身,由亿万根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骸骨密密麻麻地挤压、冻结在一起!粗大的臂骨、折断的肋骨、扭曲的脊柱、巨大的指节……所有骨头都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浑浊的冰层。冰层深处,隐约可见暗红或污黑的凝固物质,像干涸了亿万年的血污。

骸骨缝隙之间,冻结着无数破碎的、早已失去光泽的金属碎片——那是巨大甲胄的残片,如同锈蚀的墓碑,点缀在这座由死亡构筑的门户之上。

整座巨门散发出的,不是尸臭,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比万年玄冰更刺骨的死寂和凝固气息。它仿佛不是通往某个地方,而是通往“凝固”这个概念本身。站在它面前,连时间都似乎被冻住了,只剩下沉重到让人发疯的压迫感。

这就是父亲说的“门”?露西母亲钥匙指引的“门”?而它……是牢笼?

澜清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胸前那兔子玩偶的钥匙符文,光芒正前所未有地明亮、急促!金光不再只是指引方向,而是像烧红的铁钎,笔直地刺向巨门正中央——那骸骨堆积最密、冰层最厚的地方!

那里……有什么?

澜清眯起被冰碴子糊住的眼睛,忍着右臂撕裂般的剧痛,死死盯着金光所指。

骸骨和冰层在那里扭曲、挤压,形成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凹陷。凹陷中央,似乎……冻结着一个东西。

一个……人形的轮廓。

灰白的冰晶覆盖着,看不清具体模样,只能勉强看出那是一个人形,被无数条从门扉骸骨中延伸出来的、粗大的暗红冰棱,如同最恶毒的刑具,贯穿了四肢和躯干,死死钉在门扉凹陷的正中心!像一只被钉死在标本板上的昆虫。

那暗红的冰棱,澜清认得!是污秽凝固到极致、混合着冻结血污的产物!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血脉相连的悸动,猛地攥紧了澜清的心脏!他喉咙发紧,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

父亲最后消散前的话语在耳边回响:“……门……是……牢……笼……”

难道……

就在这时!

“嗬……”

背上,露西极其微弱地、发出了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呻吟。她小小的身体在澜清背上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胸前兔子玩偶的钥匙符文,光芒骤然暴涨!那指向门扉人形轮廓的金光,瞬间变得如同实质!

嗡!

仿佛受到了这纯净金光的强烈刺激,那被钉在门扉骸骨中心、覆盖着厚厚灰白冰晶的人形轮廓,猛地一震!

咔嚓!

覆盖在人形轮廓左臂位置的一片灰白冰晶,骤然崩裂、剥落!

露出了下面的一小片东西。

一小片……褪色的、染着暗红污迹的……蓝布!

澜清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是父亲!是父亲那件破烂外套的残片!他最后消散时穿的那件!

被钉死在门上的……是父亲!是父亲最后残留的躯壳!被这扇该死的门当成了“门闩”!当成了维持凝固的“锚点”!

“父……亲……”澜清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他忘记了身上的剧痛,忘记了背后的露西,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成人声的咆哮,拖着那条烂腿,朝着那扇骸骨巨门,朝着被钉死在门上的父亲,疯了一样扑了过去!

“放——开——他——!!!”

吼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撞出空洞的回响。

就在他冲出去的瞬间——

异变陡生!

澜清脚下那片看似死寂的灰白冻土,毫无征兆地猛地向上隆起!冻土和冰碴子如同沸腾般翻滚、塑形!眨眼间,一个由冻土、碎冰和污秽凝固物构成的、巨大而扭曲的“人形”拔地而起!

这东西没有清晰的面孔,只有一片不断蠕动的、由暗红冰晶和灰白冻土构成的混沌区域。但一股澜清熟悉到骨子里的、冰冷滑腻、充满贪婪和恶意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瞬间锁定了澜清和他背上昏迷的露西!

玛蒙!这阴魂不散的杂种!祂竟然还有残存的意志蛰伏在这片凝固核心的边缘!

“真……实……之……种……”“美……味……”非男非女的滑腻声音直接在澜清脑海中响起,带着垂涎欲滴的贪婪。

那冻土构成的巨大人形猛地抬起一只由碎冰和污秽凝结成的巨爪,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和万钧之力,如同拍苍蝇般,朝着扑来的澜清和他背上的露西——狠狠拍下!

劲风扑面,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澜清瞳孔骤缩!他冲得太猛,根本来不及躲闪!背上的露西更是毫无防备!

千钧一发!

澜清眼中爆发出疯狂的凶光!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将全身残存的力量,连同那条布满裂痕、污血沸腾的右臂,不顾一切地向上抡起!目标——不是挡那巨爪,而是狠狠砸向自己胸前——那只光芒急促闪烁的兔子玩偶!

“露西——!醒——!!!”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布满污秽血痂的右拳,如同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了兔子玩偶胸口那个光芒炽烈的钥匙符文上!

嗡——!!!

兔子玩偶胸口的钥匙符文,在澜清这蕴含了污秽共生之力和守护执念的全力一击下,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如同小型太阳般的金色强光!一股纯净到极致、又带着决绝守护意志的力量轰然爆发!

这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唤醒!

“嗯……”

背上,露西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闷哼!她小小的身体猛地弓起,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胸口那早已熄灭的金色光焰,如同被浇了油的死灰,轰地一下重新燃起!但这光焰不再是温暖稳定的搏动,而是狂暴、混乱、充满了被强行唤醒的痛苦和愤怒的金色电蛇,在她瘦小的身体表面疯狂流窜、跳跃!

“啊——!!!”

露西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叫!那双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瞳孔不再是孩童的清澈,而是燃烧着两团纯粹、暴烈、毫无理智可言的——金色火焰!

她醒了!但被强行唤醒的真实之种力量,正以一种毁灭性的方式在她体内失控暴走!

几乎在露西抬头尖叫的同一瞬间!

那扇巨大的骸骨之门上,被无数暗红冰棱贯穿、钉死在门扉凹陷处的父亲残躯,覆盖在右眼位置的那片厚厚灰白冰晶,在露西这声充满痛苦和暴烈力量的尖啸冲击下——

咔嚓!

应声崩裂!

露出了下面……一只被冻结的、布满污秽血丝的眼睛!

那只眼睛,是睁着的!

灰白的眼球像蒙了层厚厚的冰翳,瞳孔的位置,却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淡金色光点!

就在冰晶崩裂、眼睛露出的刹那!

那只灰白的、被冻结的眼球,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覆盖在眼球上的冰翳,如同被无形的手指拨动,极其细微地……裂开了一道发丝般的缝隙!

缝隙深处,那点微弱的淡金光点,如同被狂风吹拂的烛火,猛地……亮了一瞬!

仿佛沉睡了亿万年的古尸,在至亲血脉的痛苦呼唤和狂暴力量冲击下,眼皮下……冻僵的蛾子……抖了抖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