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国家公祭日
秦厄的思绪虽然被昨晚的梦境纠缠,但到单位后不敢心有旁骛,静下心来工作。一段时间后,外面忽然响起警报声,紧随着四面八方汽笛喇叭声响成一片。他走到窗前向外面看去,一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年长的同事答道:“今天是国家公祭日。”
窗外下面路上的汽车全部停住了,一齐长声鸣笛。办公室所有人都停止手中的工作,静默站立。鸣笛声持续了一分钟,然后路上的车辆开始流动。秦厄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分针刚过十时一小格。
回到工作台前,秦厄的心绪就难以再沉静下来。首先是为汽笛刚响起时没有反应过来今天是国家公祭日感到羞愧。1937年12月13日开始,侵华日军攻入南京后实施长达四十多天的灭绝人性的大屠杀,三十多万人生灵涂炭。2014年2月27日,中国十二届人大通过决议,将每年12月13日设为国家公祭日,勿忘国耻,是以为念。
他想:南京是JS省会。上海原也隶属于JS省,于1927年7月7日从JS省独立出去,开始有了直辖市的概念,所以和南京有同省历史渊源。今天上海鸣笛纪念,全国其它主要城市呢?是否也在进行同样或类似的公祭日活动?有些东西,有些事情,包括个人,包括国家,是不能忘怀的。一个世纪前有位伟人说过: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这句话放在当今社会,也应该还有着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
秦厄乱想一通,思绪不自觉又到了“蒙娜丽莎的微笑”。便在电脑上查询起相关信息,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启发,感觉有助于分析思考的东西随手记录下来。如有画评写到:
——她穿越一切无所不见,又视而不见的空洞目光,让你躲避和迎接都是枉然。
——她像吸血鬼似的死去很多次,所以知道世界上许多重大的秘密。
这些句子都是对这幅名画的赏析解读。秦厄看罢一时难以悟解,内心却产生一丝毛骨悚然的感觉。继续查询下去,就涉及到作者达•芬奇,立马就被他一连串的头衔震撼住了:画家、雕刻家、诗人、作家、音乐家、工程师、建筑家、植物学家、地质学家、解剖学家、数学家,而且每一行都取得过很大的成就。秦厄不由得在心里念叨:为什么啊?这还有天理吗?再一看人家的智商,顿时傻眼了,当然也就释然了。
秦厄对于智商有浅薄的了解。根据斯坦福—比奈智力商表,正常人是90—110;140以上是天才,而达•芬奇的智商(IQ)竟然在220—230之间,超高到爆棚!
他联想到公认的高IQ物理学家爱因斯坦,查询下来,结果不一而论,但多数认为在160上下。秦厄并不相信爱因斯坦的IQ会和达•芬奇相差这么多,除非是两个评判标准。有一篇帖子引起他的注意,说爱因斯坦的IQ竟然高达270以上,反过来把达•芬奇甩出半条街。不过,让秦厄感兴趣的点不是这个,而是其它一些相关信息。帖子说,正常人的大脑只开发了5%,而爱因斯坦已经开发了20%,是正常人的四倍。这是什么概念?
秦厄想:智商是怎么来的?大脑又是如何开发的?人的智商形成及大脑开发又是什么因素造就?有帖子说智商从遗传得来,由遗传基因控制,人为无法改变。那么遗传基因又从哪里来?遗传而来?这似乎是一个死结,死循环。如果这个观点正确,为什么没有听说那些天才们的上辈有同样的成就?下辈也没有,上下若干辈都没有。这些天才们都是横空出世,独领一时一代,甚至几世风骚。
他想起一些文章说某某天才小时候很笨,或者很勤奋,随手查了查,还真不少。比如自己崇拜的物理学家爱因斯坦,据说三四岁才开始说话;还有《第三个小板凳》的故事,无不说明他幼年时的愚钝笨拙。爱因斯坦在小学时就被老师称为“笨蛋”,并说他“永远都不会有多大出息”。十九世纪法国著名雕塑家罗丹,艺考三次落榜,被父亲骂作“白痴”。即便是英国伟大的物理学家牛顿,也曾被同学们嘲笑为“呆子”。英国文豪级作家拜伦和司各特,在校时都是班内垫底的“学渣”,等等。这些天才少年的故事说明了什么?证明智商是后天勤奋努力开发出来的吗?有很多天才后来都成为精神病患者,亦或世俗说的疯子;也有很多精神病患者,在其人生中某个才艺方面呈现出天才的表现。所以有人说“天才和疯子只是一线之隔”。
秦厄相信智商天生说,问题是从哪里“天生”的?他不认为人的智力由努力而来。如果这样,达芬奇220—230的智商,爱因斯坦20%大脑的开发,难道是他们在不到百年人生中,迥异于古往今来无数人,自己从一个笨小孩“努力”成为了超级天才?
人的智商应该来自遗传,而且正常人的智商值比率应该大致相同。因为大脑普遍被开发了5%,所以IQ基本都呈现在90—110之间。问题又来了,那被储存未开发的95%又是从哪里来?遗传——遗传谁的?难道人类在进化中,在提升智商的同时把它储存起来深藏不用?这说得过去吗?一定是原来就有的。那些偶尔冒出来的高智商者,是因为得到某种契机,比如基因变异,比如在某种机缘激发下大脑被多开发了百分之几,潜藏的智商多“显露”出一部分。同理可解那些智商在70以下的低能儿,形成他们的精卵在结合前就染色体变异缺损,造成他们今后低能的人生。他多想了一个问题:低能儿没有恶人,反观那些所谓高智商者,世界各地,历朝历代,作恶多端者从未缺少过。难道高智商因子偶伴恶性,所以被压抑了?谁压制的?
秦厄还在沉思中,没有注意到所长房培蕴不知何时来到身后,项目组长润东方站在一旁陪着他。待他反应过来,只能站起身尴尬地笑着,因为电脑显示屏上的内容显然是在“不务正业”。房培蕴笑着说道:“我知道你,叫秦厄。”
秦厄咧咧嘴,想笑笑,却没有笑出来。他忙不迭地说道:“是,是的。楚嗣源院士曾让我向您代问好来着。”
房培蕴说道:“我记得你可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你的名字。”他说道:“‘厄’这个字在名字里很少用,至少我只见到过你一个,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秦厄愣了一愣,从小至大,还真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说道:“父母起的,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含义,也没有问过。可能是随意起的吧?”
房培蕴“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看了一眼电脑显示器,说道:“怎么,对这些科学家的童年感兴趣?”
他看到的正是秦厄的电脑显示屏停留的页面。秦厄尴尬地说道:“想到了一些问题,顺便查了查。”他忽然觉得很难自圆其说,什么问题会和这些人的童年故事相关?于是补充说:“刚才我是在看关于智商和遗传之间关系的一些信息。”
房培蕴忽然来了兴趣,说都:“好问题!”
“嗯?”这话让秦厄一时摸不着头脑,有点发懵。
看到秦厄的样子,房培蕴笑了,解释说:“我前段时间对这个问题也颇感兴趣,只是没有时间做深入研究。”他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心得,咱们找时间交流一下?”
秦厄摸摸后脑勺,看着一旁的组长润东方,不知该如何回答。片刻,嗫嚅着说道:“这和咱们所里的微生物研究没有关联吧?”
房培蕴说道:“有关联啊,至少在基因方面有关联啊。”
润东方接话说道:“房所长最近认为遗传既是一种复制。只是什么因素在进行并保障这种复制的准确率?又是什么原因导致这种复制的一些微许差异,甚至失败?至于智商么——”他看向房培蕴,好像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了。
秦厄只听清了他话的第一句,惊讶地张大嘴巴,说道:“遗传既是一种复制?COPY(复制)?CLONE(克隆)?GENE CLONE(基因克隆)?”
房培蕴说道:“当然不是CLONE,也不是词面意义上的COPY。应该说是对基因遗传的一种解密——是什么帮助完成子女和父母的模样,甚至性格脾气如此相像?又是什么造成了同卵双胞胎几乎完全一致的模样,还有彼此相通的脾性心灵?”他说道:“那次你代楚院士向我问好之后,我们通了一次电话——都忘了我们有多少年没有见过面了。楚院士谈了一些现在研究的课题,其中的量子纠缠引起了我的兴趣,也带动了我的一些思考。”
秦厄说道:“我也只是简单地浏览过一些这方面的信息,并没有什么深入的研究。”
房培蕴说道:“无妨。没事时多看看一些课题外的东西,对你的研究项目或许有辅助及启发作用。小伙子,好好努力。”说罢转身走了。
润东方跟着走之前低声对秦厄说道:“别忐忑了。房所长只是来看看咱们上次被淋湿毁坏的资料恢复得怎么样了。”
润东方虽然话里充满安慰,秦厄还是有些紧张,毕竟是在工作时间浏览一些和研究课题不相关的信息,还被所长大人亲自抓了现场。等两人的身影在门口消失后,秦厄才松了一口气,转了转脑筋,就想到自己名字的问题:是啊,为什么要用“厄”字?尽管对字义早已熟稔,但从没有往深处思考。这样想着一面在网页搜索栏键入“厄”字。厄,字解:厄运、困厄;阻厄;险厄。最后一条:厄,姓。以前真没注意到,居然还有人姓厄。
父母为什么会用这样一个字作为自己的名字?他忽然灵光闪现:这名字一定是母亲起的。于是联想种种:母亲的难产,尤其是后面生自己的时候;双胞胎中的哥哥在生产后不见了。关键是没有人认可她生过两个孩子,包括自己的丈夫。妈妈是在表述她生产时的厄难?还是心痛和担忧那个失去的儿子,今后可能面临困厄的日子?然后她把“厄”这个烙印以名字的方式镌刻在自己的生命里?
下午上班后,秦厄正在潜心阅读资料,手机响了。接起,里面传出薛梅压抑的哭声,说道:“秦厄,爸爸中午去世了。”
秦厄愣了一愣:虽然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但还是感觉有点突然。太快了,薛梅昨天才回去。不知为啥,那一瞬秦厄感到的不是悲痛,脑海中闪现的是上午汽笛和喇叭的共鸣声,同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竟然在国家公祭日这一天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