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清涛院
《万相真经》第一幅图中，那无数玄奥线条构成的复杂结构，在这一刻，如同被点亮一般，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瞬间烙印在我的意识核心！其中一条代表“疾风”、“迅捷”之意的、飘忽不定的轨迹线条，骤然变得无比耀眼！
“给我……转！”
一个疯狂的意念如同惊雷般在识海炸开！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凭着本能，用意念死死抓住那条代表“风势”的轨迹线条，同时调动起体内所有残余的、那点微弱狂暴的气流，按照那轨迹，猛地朝着身侧的方向，狠狠一冲！
嗤啦！
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撕扯！身体在空中，以一种极其别扭、完全违背常理的姿态，硬生生地扭动了半分！下坠的方向，险之又险地撞向了深渊绝壁上一块凸出的、只有巴掌大小的岩石！
“砰！”
肩膀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痛钻心！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但这股巨大的撞击力，也硬生生地止住了我下坠的势头！
我像一只壁虎，用尽全身力气，仅凭一只手死死抠住岩石边缘凸起的缝隙，整个身体悬吊在万丈深渊之上！脚下是翻涌的云雾，罡风呼啸着拉扯着我的身体，随时可能将我再次卷入深渊！
冷汗瞬间浸透全身，又被寒风吹得冰冷刺骨。
活下来了！
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我的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膛！
但此刻，我的大脑却异常地清醒。刚才那一瞬间强行模仿“风势”轨迹带来的身体扭曲，那狂暴气流对脆弱经脉的冲击……种种细节，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原来如此！原来《万相真经》要的，就是这种生死之间、意志燃烧到极致的感悟！是绝境中的本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
一股难以言喻的明悟涌上心头，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却让我在寒风中，悬吊在绝壁之上，无声地咧开了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痛苦、疯狂和一丝诡异兴奋的笑容。
三天后。
当负责巡查思过崖的执事弟子，看到那个如同鬼魅般、拖着一条几乎无法动弹的胳膊、一步一步从绝壁小路上挪下来的身影时，吓得差点拔剑。
我活着回来了。
形容枯槁，嘴唇干裂乌紫，脸上毫无血色，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亮得吓人，像是燃烧着两团幽幽的鬼火。左肩塌陷着，显然骨头出了问题，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剧烈的疼痛。
整个砺剑坪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惊愕、难以置信、还有深深的忌惮。思过崖三日面壁，不得饮食，还能活着回来？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赵魁远远地看着我，脸色变幻不定，最终没敢上前。
外门管事阴沉着脸，最终只是挥挥手，让一个杂役把我扶去简陋的医舍。没人再提惩罚的事。
身体的伤需要时间恢复。但这一次，砺剑坪上再无人敢随意欺辱我。他们看我的眼神，除了鄙夷，更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畏惧。
三个月后。
砺剑坪中央，那块巨大的青石上，外门教习正讲解着“归藏九式”的第四式——“荡”。
“……此式重在一个‘荡’字！非蛮力横扫，需引丹田之气，贯于臂腕，以腰为轴，身随剑走，剑随身转！劲力圆融，如水之漩流，荡开敌锋，连绵不绝……”
教习一边讲解，一边缓慢地演示。长剑在他手中划出一个浑圆的弧线，看似柔和，却隐隐带着一股粘稠的劲力，将空气都搅动起来。
我站在人群最外围，依旧衣衫褴褛，但身形似乎挺拔了些许，眼神也更加沉静。三个月的地狱苦修和《万相真经》的折磨，让我的身体在伤痛中变得精瘦结实，如同风干的竹，看似脆弱，内里却蕴藏着韧性。
教习演示完毕，目光扫过人群，习惯性地落在那些根骨不错、平时表现尚可的弟子身上：“张猛，你来试试。”
一个身材敦实的弟子应声而出，接过木剑，深吸一口气，模仿着教习的动作挥出。剑势沉重，却显得笨拙僵硬，只有形似，毫无“荡”开敌锋的圆融劲力。
“太死板！气沉下去！腰动起来！”教习皱眉呵斥。
张猛又试了几次，依旧不得要领，额头冒汗。
教习失望地摇摇头，目光随意地扫视，最终，落在了角落里的我身上。那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复杂。
“归尘。”教习的声音平淡无波，“你也来。”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惊讶、好奇、还有等着看笑话的戏谑。一个杂役弟子？一个靠“撞人吐血”才让人记住名字的怪胎？他能懂什么“荡”字诀？
我面无表情，从地上捡起一根比之前更趁手些的枯枝。走到场中，闭上眼。
教习刚才的动作、呼吸的节奏、发力的要点、以及那股“如水漩流”的独特“势”，如同清晰的影像在脑中飞速回放。同时，《万相真经》第一幅图中，那些代表“圆融”、“流转”、“连绵”之意的线条轨迹，也自动浮现出来，与教习演示的“荡”字诀隐隐呼应、印证！
意念沉入！
身体随之而动！
枯枝划破空气！
嗡——！
一声低沉浑厚的破空声骤然响起！与张猛之前挥出的声音截然不同！
只见我手中的枯枝，划出的轨迹并非生硬的弧线，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浑然天成的圆润！手臂的动作并不快，却异常流畅，腰身拧转，带动全身力量，如同被水流推动的圆石！枯枝尖端，竟隐隐搅动起一小片肉眼可见的气流漩涡！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圆融！连绵！赫然正是“荡”字诀的精髓所在！
“嘶——”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弟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张猛更是张大了嘴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教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震动！他死死盯着我手中的枯枝尖端那尚未完全消散的微弱气流漩涡，眼中精光爆闪！
“这…这怎么可能？！”一个弟子失声叫道，“他才看了一遍！一遍啊！”
“邪门！太邪门了！”另一个弟子脸色发白。
教习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归尘！方才那‘引丹田之气，贯于臂腕’的关窍，你如何做到的？气走何脉？”
我停下动作，枯枝垂在身侧。抬起头，看向教习。眼神平静无波，没有得意，也没有怯懦，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专注。我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异常清晰：
“气非沉丹田，而是…散于腰脊，如轮转动。力非发于臂，而是…起于足跟，传于腰胯，贯于指尖。如水流，无定形，遇阻则…绕。”
我说的，根本不是归藏剑宗心法所载的运劲法门！而是刚才那一瞬间，结合《万相真经》图中那圆融流转的“势”，以及身体本能找到的、最顺畅的发力轨迹！
教习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他死死盯着我，那眼神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少年。震惊、狂喜、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沉的忌惮，在他眼中交织变幻！
“散于腰脊…如轮转动…起于足跟…遇阻则绕……”教习喃喃地重复着我的话，眼神越来越亮，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妙！妙啊！不拘泥于形，直指劲力流转之本源！奇才！当真是奇才！”
他猛地抬头，灼热的目光几乎要将我点燃：“归尘！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做杂役！搬入‘清涛院’！老夫亲自指点你剑法！”
清涛院！那是外门表现最杰出的弟子才有资格入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