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2章 恩威并施笼军将
就地在方国安军营中用过酒食,朱由梓示意撤去席面,一行人来到议事的军帐中。
朱由梓虽然年轻,但身份、官职最高,坐在了方国安的帅位上。
下方,左首坐着主将方国安,右首坐着监军曾兆贞,其余将领无座,依次序站在帐中听命。
朱由梓环视诸将,内心颇为满意,虽说这些人从芜湖一路败退至此,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没有能力。
只见这些人穿戴着各式各样的戎甲头盔,有着锦衣装戴乌纱帽的,有着鸳鸯袄戴白毡帽的,有着明光铠戴八瓣铁盔的,有着札甲戴铁锁子盔的,有着布面甲戴着大帽的,有只穿着文武袍头戴网巾的。
虽因为参加军议他们没有佩刀,但这些人各个膀大腰圆,怒目圆睁,都是一米七以上的大个,眼神流露出对生命的淡泊,无时无刻不透露着肃杀之气。
朱由梓从他们的穿着就可以看出来,这群人来源十分复杂,有边军,也有投降大明的农民军,也有原来的禁军,更有失去主将的标军。
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便是在这乱世中存活下来的老兵。
无数时间的经历告诉他们,什么朝廷、什么百姓,都是唬人的。
只有刀枪,只有军饷才是真的。
所以在他们眼中,谁给他们军饷,他们就为谁卖命,哪怕对方是北虏。
因此才有了这么多投降清廷的明军。
满清给了他们充足的饷银和准许战后劫掠的权利,因此往往投降后的明军比投降前的明军更有战斗力。
不过朱由梓今日来,便是解决他们的最后短板的。
“方将军,我从杭州城一路来,经过多处乡野村庄,发现这些村子破败不堪,好似被土匪劫掠过一样。
特别是越靠近方国安所部军营周边,村子便愈加荒凉,以至于军营周边十数里荒芜人烟,甚是奇怪,这也是我为什么迟来的原因。”
“方将军可否为我解惑?”
方国安微微一愣,隐晦的看了眼曾兆贞,又隐晦的看向堂中一年轻军官,斟酌片刻才支支吾吾说道:“或许是当地百姓得知清虏即将南下,此地或将沦为战场,害怕被波及,故而迁到其他地方去了?”
朱由梓表情柔和,仿佛对于方国安的胡言乱语没有丝毫生气。
“不是吧。”方国安略带眯着本就不大的眼睛看向对面的曾兆贞,却见对方对自己的眼神威胁视而不见,自顾自说道,“我怎么听说是因为将军您御下不严,致使军纪败坏,自入杭以来到处祸害乡里,周边百姓不堪其扰,纷纷离去。”
“哦?”朱由梓歪着头看向方国安,语气惊讶道:“是这样吗?”
方国安低着头紧紧咬着牙齿,脸色紧绷,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殿下!”朱由梓抬头看去,是一名青年军官,不顾场上气氛越来越冷,悍然推开前面的将领,大步来到堂前单膝下跪拱手道:“镇南将军非是不想管束兄弟们,实乃兄弟们一败再败,很多人甚至为此患上了心病。”
“再加上朝廷正值混乱,欠发军饷,为了恢复军心,也是为了筹措军饷,镇南将军不得不施以旧制,就此筹措军饷,这也都是为了保障朝廷有足够的兵力来抵抗清虏。”
“试想若镇南将军不以此舒缓众将士心中的郁气,强行将他们关在营中,高压之下难免会造成营啸,若这没了约束的上万乱军在杭州周边胡乱劫掠,甚至于冲击杭州城,岂不比周围这十数里的百姓更加悲惨。”
朱由梓听完青年军官的解释,脸上仍旧是不悲不喜,只是就这么直盯着对方,方国安多次欲言又止,坐在位置上焦躁不已,其余将领纷纷低头,生怕引火烧身。
随着时间流逝,青年军官低着头压力越来越大,额头上的汗水不自觉的流经下颚,滴落在地上,激起细微的灰尘。
终于。
“原来如此。”朱由梓仿佛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转头朝着方国安拱手自惭道:“是我错怪将军了。”
方国安连忙低头回礼表示不敢。
“不过,既然之前的事情是因为军饷不足闹的,如今朝廷复立,军饷也即将入营,若再让我知道有人祸害当地百姓,就别怪”
青年军官听到这话暗地里也松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却听到上位问道:“我观诸将中多老卒,唯尔年岁尚轻,想来必有过人之处,试问君今岁几何,叫何名字,现居何职。”
青年军官重新单膝下跪,看向方国安。
方国安立即向朱由梓方向微微倾斜身躯,讨好似的解释道:“殿下容禀,此乃我内侄,姓方名元科,现年二十有三,现暂居裨将一职,领末将标下兵,拱卫帅帐。”
再看向一直低着头的方元科,朱由梓怎么看怎么喜欢,虽然对方其貌不扬,但从刚才一番对话中可以知,其人反应灵敏、逻辑清晰,更难能可贵的是,对方是方国安的侄儿。
想了想,朱由梓嘴角微挑,玩笑似的看向方国安道:“将军也知道,监国命我重建京营,然而现如今只有将军一部,兵员、编制还差得远,故而我想从将军营中选一些将士,作为新营骨干,不知将军可愿割爱?”
“这。”方国安陷入沉思中,但很快他就想通了,这是增加自己影响力的很好机会。
“殿下既然看得起末将手下这一干粗鄙武人,末将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阻止呢。”
朱由梓闻言拊掌大喜,“既然如此,不知将军可愿将方小将军送于我。”
方国安看了看侄子,又想了想自己的前途,决然道:“殿下看得起内侄,是内侄的福气,今后方元科便唯殿下马首是瞻。”
“叔......”方元科傻眼了,三言两语之间自己就被送入了?
方国安脸色恼怒的大声说道:“叔什么叔,说了多少遍,在军中要称呼军职。”
看到方元科有些委屈,语气缓和道:“你这小子,有时候聪明,有时候又笨得可怜,跟着殿下难道还害怕吃苦,不受重用吗?这是我了老方家多少年修来的福分,叫人。”
方元科无所奈何,朝着朱由梓闷声闷气道:“殿下。”
朱由梓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高兴道:“好,好啊,今后有小方将军助我,还愁鞑虏不却,大业不复吗?”
方元科见朱由梓是真的看重自己,不是为了将自己当作约束叔父的人质,又听到朱由梓言语间有大志向,心中也是舒服了不少,不再反感。
就在朱由梓与方国安聊得正火热时,回杭州买药材的王思明快步走入帐中,来到朱由梓耳边低语。
“什么。”
众将只见世子脸色骤变,舒尔铁青,拍案而起大声道:“混账,真小人也。”
接着朱由梓深吸一口气,看向在场诸将告诫道:“本世子既然为戎政尚书,总理京营,今后缺饷一事便不会再有,本世子会与户部有司商量,反正缺了谁的银子,都不会缺了你们的饷银。”
“不过,我这个人喜欢丑话说在前面。既然满饷我为你们争取了,那你们之前的那些撙节之例、吃空饷等乱七八糟的旧例,一概给本世子丢了。”
“要是让本世子知道满饷之下谁贪污了下军兵应得的饷银,那就休怪本世子不念旧情,和你们之前从芜湖战败后劫掠地方的新账旧账一起算。”
“另外,今后饷银、军纪、记功等一应事务,均由曾兆贞监军全权负责,其余军官不得随意插手。”
看到诸将听进去了,朱由梓不再久留,看向方国安道:“方将军,宫里我还有事,就不在此多留了,军中的事情就有劳您多费心了。”
“殿下放心。”
朱由梓点了点头,快步走出帅案,朝门口走去,出门前突然回头看向方元科道:“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收拾准备,明天中午之前,我要在世子府前看到你的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