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當月亮升起時……

“凛子！抓住我！”

两只手掌环环相扣，滨野诚一半趴在摇摇欲坠的窟窿边缘，拉住了差一点坠楼的上罪尾凛子。

奈何刚刚下过雨，不论是地面，还是两人的皮肤都异常湿滑。

光靠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把人拽上来的。

“快把那个盒子丢了，抓着我爬上来！”滨野诚一冲她喊道。

女孩仰着头，自下而上凝望着他，没有回答。

“快点上来，我要坚持不住了！”他又喊了一遍。

凛子依旧无言，不过诚一却明显感觉到，自己掌心之间的另一只手，似乎有明显“泄力”的趋势。

【诚一君，对不起】

短短六个字，却如同锋利的刀子般扎进他的脑海。

她要做什么？

【目标角色幸福度：-99.6】

都用不着他思考，那道久违的机械音就给了他答案。

艹，居然比橙子死的时候还要低！

不仅如此，这个数字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着。

【目标角色幸福度：-99.7】

【目标角色幸福度：-99.8】

【目标角色幸福度：-99.9】

“上罪尾凛子！”滨野诚一大声喊道：“赶紧上来，三层楼摔不死人的！”

啊？

凛子浑浊的双眼顷刻间变得清澈。

诚一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猜到了？

“你要是摔下去变成植物人，作为男朋友我可是要照顾你一辈子的！赶紧上来啊！”

男朋友？是哦，前一天晚上的酒店里，我的确答应了他的表白，不过那只是开玩笑的……可是，他也那么认为吗？

要是真变成植物人的话，我岂不耽误了诚一君。

凛子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躺在病床上，滨野诚一忙前忙活蹉跎一生的画面。

这一瞬，她的幸福度逐渐恢复。

【目标角色幸福度：-99】

【目标角色幸福度：-98】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目标角色幸福度：-97】

总算劝回来了。

大小姐你赶紧上来吧！我真要坚持不住了！

等会，哪来的猫叫声？

还是从心底响起来的……莫非，是凛子的心声？

呸，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学猫叫呢！

除非——

回忆着进入这栋楼时，看到的猫爪印和空气中淡淡的臭味，滨野诚一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凛子，这栋楼里有流浪猫。”

【目标角色幸福度：-92】

“真的，我刚刚上来时看到了，就在一楼，而且都有些残疾。”他非常笃定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而随着他一句又一句话的加深影响，那道缠绕在心头的数值，也罕见的突破了-90分。

【目标角色幸福度：-89】

“咣当。”

怀里的包装壳子从女孩怀中脱落，凛子努力的伸出另一只手，攀上侧面的泥板。随着两人共同努力，她终于爬了上来。

趴在冰凉湿润的楼顶，上罪尾凛子表情复杂的望向同样躺在身边的诚一，问道：“那些猫……真的存在吗？”

“真的。”滨野诚一语气坚定。

【目标角色幸福度：-60】

有时候，生与死的距离相隔很远；又有时，它们只有一步之遥。

「-60」的这个数字依旧在飞速增长，甚至眨眼间，已快要抵达“自然数”的范畴。

滨野诚一精疲力尽的撑起身子，笑呵呵的对她说道：“下去看看他们吧，一会还要回酒店拍摄呢。”

“他们……”

一双暗紫色的眼眸盯着他，凛子斟酌着念出那个只有她才会使用的「动物代称」。

呆滞几秒，她从口袋里掏出屏幕碎裂的手机，答道：“抱歉，我的手机刚刚摔坏了，今晚拍不了视频。”

对于凛子打哑谜似得回答，滨野诚一没有傻呵呵的说“我手机没坏”，而是耸了耸肩道：“正好，下周带你买部手机……吧。”

“下周么？”凛子眨巴眨巴眼睛，“好呀。”

一颗水珠坠落，楼顶水泥面上凝结的水膜泛起阵阵涟波。

不是因为有雨，而是成群夜蛾从潮湿的角落里苏醒，它们沾着月光的翅膀掠过水面，在楼顶扬起星星点点的磷粉。

当少女无意识蜷缩的脚趾触到某块干燥的地砖时，才发现月光早已在积水中铺出银箔般的光路。

雨停了。

月亮出来了。

“你看，蝴蝶。”

“是蛾子吧？”凛子反驳道。

“没什么区别。”他很随意的说道。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没什么区别。

就像二人刚刚的对话。

滨野诚一知道她要自杀。

凛子也知道诚一知道她想自杀。

诚一更知道……

总而言之，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谁都没有表露出来。

月光，很亮。

凛子在月色下坚强的起身，又主动伸手，把诚一从地上拽起来。

“诚一君，还记得你刚刚说什么吗？”

“什么？”

“你说，你是我男朋友。”

“我……”

滨野诚一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是该承认还是该反驳。

迟疑之际，凛子再度开口：“既然是男女朋友，总要拥抱一下的吧？”

“……好。”

滨野诚一张开双臂，浅浅的抱了一下。

人是感觉不到自己体温的，但对别人的温度却十分敏锐。

感受着怀中传来的热量，凛子忍住眼泪，没有哭出来。

暴雨倾盆的时候，是诚一君给自己挡住了雨。虽然依旧是被雨水淋到，但至少没有打湿眼睛。

那么，她又有什么哭的理由？

拥抱一触即分。

滨野诚一仿佛想起什么，忽然说道：“对了，刚刚你丢下去的那只假猫，好像是我们公司印出来的小样。”

“真的？”

“嗯，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上面那些猫应该就是我设计的。”

其实早在凛子说那只猫长得像橙子时，他就认出来了，只不过拖到现在才敢讲出口。

毕竟若不是因为这份设计稿，凛子也不会跑到楼顶上来。

“所以，这都是诚一君的功劳？”凛子所说的「功劳」，是楼下那群尚未被找到的流浪猫。

因为假如真像滨野诚一所言，这群流浪猫大概率会一直待在这附近，无人照料。

不过如今，由于凛子的存在，它们或许会有更好的“猫生”。

“是你的功劳。”滨野诚一诚恳道，“是你让他们变得幸运。”

“但是……”凛子眨着眼，“是你让我变得幸运。”

行，算你说的有理，我不和你争。

滨野诚一双手插兜，指尖传来淡淡的油腻质感，他下意识掏出来一团乱糟糟的东西，摊开来才发现，是那张被水泡湿了的“经纪公司”签约合同。

“看来要重新打印一份了。”

“诚一君很想拍视频么？”

“倒也不是很想，而且我已经拍过视频了，你要看吗？”

“什么时候？”

“就在今天早上，当时你正在酒店里睡觉。”

凛子的眼睛瞪的溜圆，当然，没有羞涩与气愤，更多的是惊讶：“诚一君，你居然……”

他掏出手机，缓缓播放相册里最新的拍摄的那部，只有十几秒的短片。

背景是凛子暂住的酒店楼下，四只猫从画面中闪过钻进酒店，而在一段三秒左右的空档期后，一只瘸腿的三花猫也慢悠悠的跟了进去。

“看，猫片。”

抑郁的樱花妹永远听不懂东方谐音梗。

当然，这并不妨碍她明白自己被诚一耍了。

“这就是你拍的视频？”

“是啊，可惜这个东西经济公司不会发布，只能留个念想了。”

“发给我吧。”

“你手机不是坏了吗？”

凛子按下开机键，破碎的屏幕亮起，一只黑白黄三色相间的三花猫壁纸映入眼帘。然后她把手机翻到背面，展露出破损的镜头区域。

“很巧，只有拍摄功能坏了。”

凛子笑着在说，但也带着些许哭腔。

一如月亮升时。

笑也任性，哭也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