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弹劾
第三日，也是李元度给出的最后期限。
清晨，驿馆之外，已是人山人海。
无数洪州百姓自发前来，他们手持着“王子安无罪”的横幅，静静地站在雨中，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那无声的沉默，比任何喧嚣都更具力量。
阎伯屿与刘正风也早早来到驿馆，神色凝重。
他们知道，今日若不能为王子安洗脱罪名，不仅王子安性命堪忧，“明镜堂”将毁于一旦，整个洪州的民心，也将彻底冰封。
驿馆正堂之内，李元度依旧是一身绯袍，面沉如水。他看着堂下形容略显憔悴，眼神却依旧明亮的陆川，缓缓开口：“王子安，三日期限已到。你可有证据，自证清白？”
陆川深吸一口气，正欲开口，堂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驿卒跌跌撞撞地跑进堂来，手中高举着一封盖有“八百里加急”火印的文书，嘶声道：“报——！京城……京城急报！有……有安元庆安大郎呈……呈吏部尚书裴大人……呃不，是直接呈……呈御史台与大理寺的……的申辩书！以及……以及江南道数名御史联名上奏的……的弹劾奏疏！”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李元度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安元庆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突然从京城递来申辩书？
还直接绕过了长孙无忌，送往了御史台和大理寺？
而江南道的御史们，又为何会联名弹劾？弹劾谁？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又一名禁军士卒匆匆入内，禀报道：“启禀大人！驿馆之外，有一名自称是安氏商队管事之人，带来了安元庆安大郎的亲笔书信，以及……以及一份指证其子安福与人勾结，意图侵吞家产、诬告王子安的……的供状！”
紧接着，阎清瑜也在此时，带着李大牙等人，捧着厚厚一叠新收集到的证据，以及那装满百姓请愿书的箱子，昂然步入公堂！
“李大人！”阎清瑜声音清朗，目光坚定：“民女与‘明镜堂’同仁，幸不辱命！已查明诬告王子安先生的诸般伪证，并找到幕后指使的线索！恳请大人过目，还王子安先生一个公道，也还洪州百姓一片青天！”
一连串的变故，如疾风骤雨般袭来，让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李元度，也感到了一丝措手不及。
他知道，这案子，怕是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更超出了裴相的预期！
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长安城内酝酿，而洪州的这场审判，将成为引爆这场风暴的导火索！
陆川的命运，以及“明镜堂”的未来，似乎又出现了一线曙光！
公堂之上，一时间风云变幻，李元度铁青的脸色在驿卒和禁军士卒接连的禀报声中，显露出几分难以察觉的错愕与凝重。
他身为御史中丞，见惯了朝堂风浪，却也没想到，一个地方举子的案件，竟能牵动京城，引来如此之多的变数。
“将安元庆的申辩书、其管事所呈供状，以及阎小姐带来的所有证物、人证，一并呈上来！”李
元度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峻，但熟悉他的人，或许能从中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他知道，这案子，已经不是他能一手遮天，轻易定夺的了。
安元庆的申辩书写得是情真意切，他首先表明了自己对大唐的耿耿忠心以及对圣上的无限敬仰，接着详细阐述了自己与王子安的结识过程，盛赞王子安改良纸张、惠及寒士、开设“明镜堂”为民申冤的种种义举。
然后，他笔锋一转，痛斥逆子安福不孝不悌，受小人蛊惑，意图谋夺家产，甚至不惜勾结外人，伪造证据，诬告王子安，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言明自己所谓的“失踪”，实则是为了追查逆子背后之人的线索，以及搜集证据，才暂避洪州，如今已在赶回洪州途中，不日便可到案，与逆子安福当面对质。
而那份由安氏商队管事呈上的“供状”，则更是直接。
乃是安元庆手下的一名账房先生所写，详细记录了安福是如何威逼利诱他，让他伪造“明镜纸坊”偷漏税款、王子安侵占安氏资产的假账，并许诺事成之后给他多少好处。
那账房先生自知罪孽深重，恐安元庆回来后难以交代，便在安元庆心腹管事的“劝说”与“保证”下，写下了这份供状，以求戴罪立功。
与此同时，阎清瑜也将李大牙等人连夜搜集到的证据一一呈上：
那名作伪证的老妇，其子确实欠下巨额赌债，而债主，正是与贾源（现已收监，但其党羽仍在活动）有牵连的城南一处地下赌坊。
有邻居证明，在老妇上堂作证前夜，曾有不明身份的恶汉出入其家，屋内传出争吵与哭泣之声。
那名被开除的纸坊短工，不仅被查实确因盗窃纸坊财物而被辞退，更有其在赌坊一掷千金的旁证，其突然多出来的钱财来源不明，极有可能是收受了贿赂。
而那些指控“明镜纸坊”恶意倾销的旧纸坊老板，也被查出他们曾私下串联，意图合谋打压“明镜纸坊”，其中一人甚至与安福有过秘密接触。
更让李元度感到棘手的是那份由江南道数名御史联名上奏的弹劾奏疏。
这份奏疏措辞严厉，矛头直指江南道某些官员“听信谗言，构陷忠良，不察民情，意图制造冤案，以邀上宠”，并列举了王子安在洪州的一系列利民之举，恳请圣上明察，切勿让“亲者痛，仇者快”的悲剧上演。
这份奏疏的出现，意味着王子安一案，已从地方案件，上升到了朝堂不同政治势力角力的层面。
“安福！”李元度看完这些证物，猛地一拍惊堂木，目光如刀，射向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安福：“你父安元庆的申辩书在此，你府上账房的供状在此，你还有何话可说？你胆敢诬告王子安，意图侵吞家产，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