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禹州城
暮色四合，密林中光影斑驳。如水的月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仿佛撒了一地的碎银。
林远背靠着一棵三人合抱的古树，粗糙的树皮硌着他的后背。他右臂的衣袖已被鲜血浸透，暗红色的血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作为药王谷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林远强忍疼痛，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精准地点在肩井、曲池等几处大穴上。随着他的动作，汩汩外涌的鲜血终于渐渐止住。徐月儿见状，连忙从腰间药囊中取出一枚乌黑发亮的药丸，递到他唇边。
“二师兄，快服下。“
她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那药丸通体漆黑如墨，表面泛着奇异的光泽，散发出一股苦涩中带着清冽的幽香。林远张口含住，药丸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清凉之气顺着咽喉流下，瞬间游走全身。他苍白如纸的脸色这才稍稍恢复了些血色，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
范霖站在一旁，目光死死盯着林远染血的衣袖，喉结上下滚动。他握紧的双拳指节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
“林大哥，这次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
他的声音哽咽，话未说完就被林远抬手打断。
“咳咳......“
林远轻咳两声，嘴角却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小伤而已，不碍事。倒是我们此行本为救你，却连阴月教的老巢都没摸清，实在惭愧。“
他的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仍带着一贯的温和。
月光下，他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范霖猛地摇头，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不，要不是你和月儿将阴月教的高手引出，我此刻恐怕......“
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但三人都心知肚明那未尽之言的含义。
“你福大命大，进了阴月教都能全须全尾出来，要是让传到江湖，恐怕要惊到很多人的下巴。“
林远勉强直起身子，伸手拍了拍范霖的肩膀，继续宽慰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岂能坐视不理？这些见外的话，就不要在提了。“
徐月儿闻言轻笑，腰间悬挂的药囊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月光下，那些小巧的瓷瓶玉罐折射出温润的光泽。“范霖，江湖儿女，何必如此扭捏，这可不像你。“
范霖深吸一口气，将满腹感激化作一个重重的点头。这一刻，他无比庆幸自己能有这样的生死之交。
林远咬牙撑起身子，伤口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他强自镇定道：“此地不宜久留，离阴月教太近。若是杨无殇那魔头亲自追来，我们怕是插翅难逃。“
三人当即动身。范霖一马当先，施展出一套精妙绝伦的步法。只见他足尖轻点，身形如鬼魅般在林间穿梭，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地上的枯枝落叶，不留半点痕迹。月光下，他的身影忽左忽右，竟隐约勾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
紧随其后的徐月儿与林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尤其是徐月儿，她清楚地记得范霖往日最不擅长的就是轻功身法。
“莫非他在阴月教中还有奇遇不成？“
徐月儿心中暗忖，却将疑问暂且压下。
一路上，范霖将自己在阴月教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两人都有些吃惊，他们没想到当年血洗江湖的大魔头冯一鸣居然还有个师弟，还在地牢看出范霖爪法的缺陷并帮他补全。
徐月儿笑着感慨了一声：“你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林远也将他们在武林大会分开之后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当说到阴月教用假的玄玉手套引诱江湖人士并全部毒杀的时候，范霖能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三人终于抵达禹州城外。斑驳的城墙砖石上布满刀剑劈砍的痕迹，守城士兵懒散地倚在墙根，对来往行人视若无睹。城门处，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围着一名商贩讨要钱财，那商贩却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吓得乞丐们四散奔逃。
踏入城中，林远就先与他们告辞，自行找地方疗伤了。
范霖本想跟着一起，但徐月儿却阻止了他，并告诉他，林远交友广泛，不必理会。
随后，范霖与徐月儿走在街道上，只见佩刀带剑的江湖客摩肩接踵，有人明目张胆地在街角交易兵器，更有两伙人当街斗殴，刀光剑影间鲜血飞溅，却无人过问。街边酒肆里传出粗犷的划拳声，混着女子娇媚的调笑，构成一幅混乱而鲜活的画卷。
“这禹州城，当真是......一言难尽“
范霖眉头紧锁，敏锐地注意到街角巷尾不时闪过阴鸷的目光，如毒蛇般窥视着他们。
徐月儿贴近范霖，压低声音道：“此处天高皇帝远，官府形同虚设。三教九流汇聚于此，寻常百姓根本不敢踏足。“
她腰间药囊中的瓶罐随着步伐发出细碎的碰撞声，“但正因如此，师兄才会选择来到此处，城中黑市能买到别处寻不到的珍稀药材，甚至连朝廷明令禁止的......“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个醉醺醺的壮汉正摇摇晃晃地向他们撞来。范霖眼疾手快，一把将徐月儿拉到身后，那壮汉却突然清醒般站定，阴森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而后怪笑一声，转身离去。
范霖眉头一皱，但也没去太过理会，但随即心头一凛，想起袁一城那枚铜钱不仅贯穿了林远的手臂，更在伤口留下暗劲。在蓝星时他曾在网上虽然只看野史，但却未必都野，自然知道这种伤口极易感染破伤风，在古代几乎是致命的。
他不禁脱口而出：“破伤风确实难治！“
“破什么？“
徐月儿疑惑地歪着头，晨光中，她发间的银簪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范霖连忙摇头：“没什么。“
心中却暗自惊叹药王谷的医术竟能攻克这等顽疾。
两人寻了家名为“醉仙居“的客栈落脚。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酒气、汗臭和脂粉味的浑浊气息。大堂内人声鼎沸，几个袒胸露背的虬髯大汉正在角落拼酒，见他们进来，立刻投来探究的目光。柜台后的掌柜是个精瘦的中年男子，对店内的混乱视若无睹，正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算盘。
“这些人......“
范霖警觉地环顾四周，发现至少有七八道目光正若有若无地打量着他们。他悄悄靠近徐月儿，低声笑着说道：“月儿，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眼光，好像一直都在你身上打转，你这魅力有点夸张啊“
徐月儿闻言摇了摇头：“自然不是，以前行走江湖，可没这么多人盯着我。”
其实她一进入到禹州城也注意到了，只是她也没想明白这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