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地牢
阴月教总坛的地牢深处，石壁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青苔丛生的砖缝里。几只油亮的黑蟑螂窸窸窣窣爬过潮湿的墙角，在霉变的草垫旁驻足片刻，又快速消失在阴影中。
范霖仰躺在散发着腐味的草垫上，胸前绷带渗出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褐色。他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撑开眼皮。铁栅栏外摇曳的火把将刺眼的光斑投在他脸上，让他不由得眯起眼睛。
“醒了醒了。“
两名黑衣守卫凑在铁栏前交头接耳，其中一人紧张地搓着手指：“赵坛主特意交代，这人要是咽了气，咱们都得跟着陪葬。“
“这到底什么来头？“年轻守卫不解地挠头，“关在这儿还不让死。“
“你新来的懂什么“
年长守卫压低嗓音，刻意后退了半步，“听说他是冯魔头的亲传弟子？“
年轻守卫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冯一鸣？不是十五年前就......“
“嘘——“
年长守卫紧张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当年冯长老的武功你又不是没听过。要真是他徒弟，教主留着他性命就说得通了。“
范霖听着这番对话，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喉咙里挤出沙哑的自语：“没想到还有因为被当成冯一鸣的徒弟才能活命的一天。“
他试着撑起上半身，肋间顿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豆大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滚落，他咬着牙闷哼一声，最终还是无力地倒回草垫。
“这两个狗东西真不是人，出手竟然这么重。“
范霖喘着粗气咒骂，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铁链摩擦的声响，一个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的声音幽幽响起：
“你当真是冯一鸣的徒弟？“
范霖浑身一僵，牵动伤口疼得眼前发黑。
他完全没料到这阴森的地牢里还有别人。
借着跳动的火光，他看见角落阴影里蜷缩着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影。那人四肢都被手腕粗的铁链锁住，锈迹斑斑的镣铐深深勒进皮肉里，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圈圈紫黑色的淤痕。
范霖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气，哑着嗓子道：“前辈怎么称呼？突然出声怪吓人的。“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重复：“你真的是冯一鸣的徒弟？“
范霖下意识摸了摸缠着绷带的右掌。
这套阴爪功是他穿越后继承的原主武功，但江湖中人都说这是冯一鸣的独门绝学‘扶魔手’。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起来。
他苦笑一声，不置可否的说道：“我连冯一鸣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黑暗中传来铁链轻微的碰撞声。那人沉默良久，忽然发出一声长叹：“不认是对的...那魔头杀人如麻，别说江湖上，就是在这阴月教里，想找他索命的也大有人在。“
话音未落，地牢再次陷入死寂。范霖疼得说不出话，两人就这样在沉默中度过了三天。
三日后，范霖盘腿坐在潮湿的地面上调息。
角落里传来铁链晃动的声响，那囚徒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清楚地记得，三天前这年轻人全身世上，还被封着经脉，连翻身都困难。可现在对方气息平稳，身上的伤竟然都好得差不多了，而且被封的穴道显然已经解开。
“别白费力气了。“
见范霖开始敲打墙壁，囚徒哑着嗓子道，“这地牢是往山腹里挖出来的，三面都是实心岩壁。“
范霖收回发红的指节，从敲击声判断确实如此。
他叹了口气：“你在这儿关了多久？“
“记不清了...“
囚徒晃了晃铁链，锈蚀的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大概...有十几年了吧。这里不见天日，分不清白天黑夜。“
范霖闻言一怔，脱口而出：“要是我被关这么久，早一头撞死了。“
说完才想起对方连自杀都做不到，又半开玩笑地补了句：“要不要帮忙？“
“帮什么？“
囚徒茫然地问。
“帮你撞墙啊。“
范霖咧开干裂的嘴唇，“开个玩笑。“
令人意外的是，那囚徒竟也跟着笑了起来。沙哑的笑声在地牢里回荡，直到走廊传来脚步声才戛然而止。
范霖立即躺回草垫装晕，听见守卫将饭食放在铁栏边，却用竹竿挑着篮子递到囚徒面前——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活像在喂食一头猛兽。
待脚步声远去，范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抓起冷硬的馒头就往嘴里塞。
囚徒的声音幽幽传来：“你这人倒是有趣。“
“这叫示敌以弱，你懂个锤子。“
范霖含混不清地反驳，又好奇道：“你怎么进来的？“
“得罪人了吧。“
囚徒轻描淡写地带过，反问道：“你呢？“
“冯一鸣得罪人了吧。“
范霖咽下最后一口馒头，“他们说我是他徒弟，这不就遭殃了。“
“既然没见过冯一鸣，他们怎么认定你是他徒弟？“
范霖擦了擦嘴：“就因为我使的一套爪法，他们说是什么'扶魔手'。“
囚徒突然来了兴趣：“演几招我看看。“
范霖闻言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活动了下筋骨。
随后当真一招一式演练起来。
囚徒起初还频频点头，看到后面却皱起眉头：“形似神不似...运劲方式完全不同，确实不是扶魔手。“
范霖听到这话，有一种一直被误会，突然被理解的喜悦感。
“本来就不是什么扶魔手。“
“你学的应该是被改过的，但只学了爪法，步法却是一塌糊涂。”
囚徒顿了一下，然后才继续道：“扶魔手有配套步法，叫‘七星步’，有兴趣吗？”
范霖闻言，随即警觉起来：“你怎么对扶魔手这么了解？“
他盯着囚徒乱发下的面容，心跳突然加速：“难道你......“
“别误会，我不是？“
囚徒突然打断他，“闲着也是闲着，若是你没兴趣，那就算了。“
范霖闻言也是咧嘴一笑，只要不是那就好说了，而且便宜不占王八蛋，自己本来就觉得这点功夫不够用的，既然对方愿意教，何乐而不为呢。
然后他颇为勉强的说道：“学学就学学吧，反正也没事干，当打发时间了。”
接下来的日子，囚徒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悔不当初。每当他说“左三右四“，范霖准会踏错方位；演示运劲法门，这愣头青总能岔了气。要不是被铁链锁着，他真想亲手掐死这个榆木脑袋。
“是踏坎位不是离位！“
“你以前到底学没学过武功啊。”
“旁边一点啊，你别总是往前。”
囚徒气得铁链哗啦作响，“你这步法连三岁孩童都不如！“
范霖一边赔笑一边重来，暗地里却将每个细节牢牢记下。
直到半个月后，他七步踏出竟能在地面留下寸许深的脚印，囚徒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