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棱
苍梧雪山的风雪在子夜时分达到顶峰，洛凡顶着扑面的冰碴子攀上最后一道雪梁，罗盘指针突然垂直向下——入口就在脚下的冰湖深处。他呵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晶，耳中传来老周的提醒：“湖底有上古修士布下的‘碎星阵’，得用观想经第三重‘玉衡星’破解。”
“洛凡！”
风雪中传来压低的呼唤，身着青衫的少女从雪堆里钻出来，鬓角别着的玉莲发簪泛着微光——正是苏晴。她怀中抱着个漆盒，见到洛凡胸前的罗盘时，指尖轻轻颤抖。
“你果然来了。”苏晴松了口气，漆盒打开，里面躺着三枚刻着水纹的玉简，“蓬莱阁记载，苍梧雪山冰湖是古界‘幽府’的投影，碎星阵由二十八宿星力驱动，需用对应方位的星芒——”
“玉衡星主‘权衡’，对应玄武七宿的危宿。”洛凡打断她，观想经第三层的星图在识海展开，“你会控水术吗？我需要在湖面画出危宿星轨。”
苏晴点头，指尖轻点冰面，湖水突然沸腾般翻涌，凝结成七根冰棱，正是危宿“三星斜挂如酒旗”的形状。洛凡同步运转观想经，星力注入冰棱，湖面顿时浮现出透明的星门，门后漩涡中隐约可见青铜巨门。
“小心，碎星阵会反噬！”苏晴话音未落，湖面冰层突然炸裂，三条背生冰刺的巨蟒破水而出——正是古界外围的“冰魂兽”，蛇瞳泛着幽蓝，分明已开启灵智。
洛凡挥出星屑剑，三寸剑芒却在触碰到冰刺时崩解。老周急道：“用罗盘引动北斗星力！它们的命门在眉心的‘冰魄核’，对应北斗的‘天权星’方位！”
他立刻变招，观想天权星的璀璨星光，罗盘虚影在掌心凝聚成斗柄形状。“苏晴，水牢术困左边那条！”话音未落，星力化作锁链缠住中间冰魂兽的七寸，苏晴的水牢术也同时罩住左侧目标。
“叮——”
当洛凡的星力锁链精准刺入冰魂兽眉心时，湖面突然传来钟鸣般的回响。星门剧烈震颤，漩涡中浮出一行古篆：“欲入幽府，先断尘缘。”
苏晴看着洛凡手中的罗盘，突然取出自己的玉佩——那是两人幼时交换的平安佩，此刻正与罗盘产生共鸣。“洛大哥，你记不记得七岁那年，你为我挡住柳如烟的责罚，说‘以后我保护你’？”她的声音轻得像雪，“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凡人。”
洛凡怔住，记忆中那个总在角落默默递药的少女，此刻眼中倒映着星门的微光，与他梦中那位在星台共饮的白衣女子渐渐重合。他忽然想起母亲灵位前看到的画面，苏晴的笑脸后，是同样的白衣身影持剑而立，衣摆上的云纹与他的罗盘星轨一模一样。
“尘缘……断不了。”洛凡突然抓住苏晴的手，将平安佩按在罗盘上，“如果古界是轮回的起点，那我偏要带着这尘缘一起闯。”
星门轰然开启，漩涡中涌出的不是想象中的混沌，而是一片悬浮着万千冰晶的虚空。青铜巨门矗立中央，门上刻满星斗与符文，正是洛凡罗盘背面的完整星图。
“进去后，灵识会被压制，”苏晴握紧他的手，玉莲发簪发出微光，“蓬莱阁密卷说，幽府是古界最危险的‘葬仙之地’，每三百年才会显化入口，里面……”
她的话被巨门突然的震动打断，门缝中溢出的黑雾里，无数残魂发出尖啸：“夺舍！夺舍！”洛凡瞳孔骤缩，那些残魂的气息与柳如烟的幽冥教功法如出一辙，却更加暴虐。
“是古仙殿的守殿残魂，”老周的声音罕见地凝重，“它们被天道法则诅咒，只能靠夺舍修士存活。小娃娃，撑开你的星力领域，护住识海！”
洛凡运转观想经，周天星斗的光辉在周身凝成光罩，苏晴则祭出蓬莱阁的“水镜符”，将两人的气息隐匿在冰晶折射的光影中。当巨门完全开启的刹那，无数残魂如黑雾般涌来，却在触碰到星力光罩时发出滋滋声响，化作齑粉。
“过了巨门就是幽府主殿，”老周道，“星斗盘残件能定位到另一片碎片，记住，千万不能直视殿内的‘葬仙碑’——”
话未说完，苏晴突然踉跄跪倒，水镜符发出破碎的脆响。洛凡这才发现，她的发簪已出现裂痕，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玉简，上面赫然刻着“太阴星君”四字！
“苏晴！”他慌忙扶住她，却见少女的眼瞳中闪过无数画面：仙界的广寒宫、与他共舞的星夜、还有最后那道为他挡下魔尊攻击的雪白身影。
“洛大哥，”苏晴嘴角溢血，微笑着将玉简塞给他，“这是我前世的记忆碎片……原来我们早在十万年前的灭世量劫中就已相识。”她望着星门内的葬仙碑，目光变得坚定，“现在的我，是蓬莱阁圣女，也是你的——太阴星君。”
洛凡只觉头痛欲裂，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是太虚道君，她是太阴星君，两人曾在星台立誓共掌轮回，却因混沌母巢的威胁不得不分开。最后一战，她为他挡住魔尊的致命一击，神魂坠入轮回，而他……
“别想了！”老周突然大喝，“葬仙碑在吸收你们的记忆之力！快用罗盘残件激活星门内的‘周天星位’！”
洛凡猛地清醒，将罗盘按在巨门的星图上。刹那间，二十八宿的光辉从门内亮起，在虚空中凝成星轨桥梁。他抱起苏晴踏上星轨，每一步都碾碎试图依附的残魂，葬仙碑的尖啸声越来越远，直到前方出现一座悬浮在星云中的青铜祭坛——那正是星斗盘碎片的所在地。
“找到了！”洛凡伸手触碰祭坛上的菱形碎片，罗盘突然发出龙吟，两块碎片在空中融合，化作完整的周天星斗盘。盘面上，凡界、仙界、古界、魔域的坐标清晰可见，而在中央，一个漆黑如混沌的漩涡正在缓缓转动。
“那是混沌母巢的位置，”老周的声音从罗盘传来，“十万年前，你和太阴星君联手将它封印在古界最深处，却也因此被天道算计，神魂被迫转世。”他顿了顿，“现在星斗盘复原，你可以选择——是修复天道，还是揭开当年的真相？”
苏晴在他怀中动了动，睫毛上凝着冰晶：“洛凡，不管你选什么，我都陪你。就像十万年前那样，我们一起……”
话音未落，祭坛突然震动，星轨桥梁传来破碎声。洛凡回头，只见巨门方向，柳如烟的身影竟裹挟着幽冥教的血雾闯入，她的手腕上，原本的黄泉引刺青已变成魔尊的图腾！
“小杂种，”柳如烟的声音混杂着男魔的低笑，“你以为毁了我的肉身，就能摆脱幽冥教？现在魔尊大人借我的残魂降临，你和你娘一样，都得成为祭献混沌母巢的养料！”
血雾中，魔尊的虚影缓缓凝聚，洛凡手中的星斗盘突然发烫，盘面上的混沌漩涡剧烈震动。他突然想起父亲嚼碎的玉简残句：“太虚道君转世之日，便是混沌母巢苏醒之时……”原来，他的转世并非天道安排，而是为了阻止母巢复苏的最后契机！
“老周，”洛凡握紧星斗盘，“如果我现在融合碎片，能催动星斗盘的‘刹那永恒’吗？”
“你不要命了！”老周惊呼，“那是你前世燃烧神格才能施展的禁术，现在你不过引气境，强行催动会死的！”
苏晴突然睁眼，指尖点在洛凡眉心：“我助你！太阴星力与太阳星力本就相生，就像当年在星台……”她的发簪彻底碎裂，化作漫天月光融入星斗盘，“这次，换我护着你。”
洛凡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星斗盘发出万丈光芒，盘面上的星轨竟与他的经脉完全重合。他看见自己的丹田深处，一枚极小的金色罗盘正在转动，每转一圈，体内的魔气就被星力净化一分，而苏晴的气息，正顺着星轨与他的神魂紧紧相连。
“刹那永恒——”
随着他的低喝，整个幽府空间突然凝固，柳如烟的血雾与魔尊虚影定格在十步之外，葬仙碑的尖啸也戛然而止。苏晴的身体渐渐透明，却笑着将手按在他胸口：“三日后，星斗盘的力量会带你到古仙殿。记住，去找‘时之祖巫’的残魂，他知道混沌母巢的真正封印方法……”
洛凡想抓住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在虚化。星斗盘的光辉中，他看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转世，有的成为凡人，有的成为魔头，而每一世，都有个白衣女子在星夜下等待。最后画面定格在十万年前的星台，他与苏晴共同将星斗盘刺入混沌母巢，而在他们背后，天道意志化作的白衣少女正冷冷注视着这一切。
“原来……天道早就知道。”洛凡喃喃自语，“它允许我们封印母巢，却也在同时布下轮回之局，让我们的神魂永远被困在天道法则中。”
星斗盘的光芒渐渐收敛，当洛凡再次睁开眼时，已置身于一座悬浮在云海中的宫殿前，门楣上“古仙殿”三个鎏金大字泛着微光。苏晴靠在他肩上沉睡，星斗盘重新化作残片挂在胸前，却多了道月白色的纹路——那是苏晴的神魂印记。
“小娃娃，”老周的声音带着疲惫，“方才的禁术消耗了你们两人的转世之力，现在你们的神魂在星斗盘里暂时绑定，算是因祸得福。”他顿了顿，“不过古仙殿里的老家伙们可不好对付，他们只认‘天命之人’，而你的天命……”
洛凡望着殿门，指尖划过罗盘上的新纹路。他终于明白，所谓天命，不过是天道写下的剧本，而他洛凡，偏要做那个撕毁剧本的人。怀里的苏晴动了动，睫毛上的冰晶融化成水，滴在他手背上，像十万年前星台上的那滴泪。
古仙殿的大门缓缓开启，殿内传来古老的声音：“太虚道君转世，携太阴星君神魂而来，吾等已候十万年。”
洛凡抱着苏晴踏入殿内，头顶的穹顶绘着完整的周天星斗，而在中央祭坛上，一尊残破的青铜古钟正在震动——那是上古时期，用来警示混沌母巢异动的“太虚钟”。
钟声响起，洛凡感觉识海深处的记忆碎片正在重组。他看见前世的自己与魔尊联手，不是为了对抗天道，而是为了阻止更恐怖的存在；看见母亲其实是古仙殿的圣女，为了保护他的转世神魂，甘愿留在凡界；更看见父亲洛苍溟，竟是当年与他一起封印母巢的战友，那枚青铜面具，此刻正藏在古仙殿的密室里。
“老周，”洛凡轻声道，“你其实是太虚钟的器灵吧？十万年前那场大战，你为了护着星斗盘碎成残片，对吧？”
沉默片刻，老周叹了口气：“瞒不过你了。没错，我就是太虚钟的器灵，当年你把星斗盘交给太阴星君，自己带着太虚钟对抗天道追兵……小娃娃，现在古仙殿的残魂们，都等着看你是要继续当天道的棋子，还是成为真正的破局者。”
洛凡低头看着苏晴的睡颜，想起她在冰湖前说的“断不了的尘缘”。他忽然笑了，指尖抚过罗盘上的星轨：“天道要我修复法则，魔尊要我打破枷锁，可我洛凡的道……”他抬头望向殿内深处，那里有一道阶梯通向更高处，阶梯尽头，是破碎的洪荒世界残片在流转，“是让这天地，容得下每一个人自己的选择。”
古仙殿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喜悦与悲怆。洛凡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古界深处的混沌母巢在苏醒，仙界的天道法则在窥视，魔域的魔尊在等待。但此刻，他怀中的温度，罗盘上的星芒，还有识海中渐渐清晰的前世记忆，都在告诉他：这一世的轮回，他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而是要在太虚天地间，走出一条属于自己与苏晴的——破局之道。
风雪在古仙殿外呼啸，而殿内的星芒，却始终明亮如昼。洛凡抱着苏晴踏上阶梯，每一步都踏碎天道的虚影，每一步都接近混沌的真相。当他登上最高处时，星斗盘突然发出共鸣，破碎的洪荒世界残片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转身——那是戴着青铜面具的洛苍溟，手中握着半块染血的玉简，上面的字迹终于完整：“混沌母巢的钥匙，藏在轮回裂隙最深处，而开启它的人，必须同时拥有天道法则与混沌本源……”
洛凡笑了，将玉简收入怀中。他知道，父亲终究还是赶在他们之前进入了古界，而前方等待着的，不仅有重逢，更有足以颠覆三界的真相。怀中的苏晴忽然呢喃：“洛凡，星台的茶……凉了。”
他低头，看见少女眼角滑落的泪，在星芒中凝成一颗小小的月亮。十万年的轮回，数不清的转世，终于在这一刻，他们的命运再次交织。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独自面对黑暗——因为他是太虚道君的转世，更是洛凡，那个在洛家演武场被打碎灵根，却在星芒中重新站起的洛凡。
星斗归位，轮回重启。这一次，他们要改写的，不仅是自己的命运，更是整个天道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