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古树下的契约
暮色浸透森林时，宋逸尘在苏九璃的搀扶下踉跄着穿过蕨类迷宫。她耳尖的龙鳞已蔓延至鬓角，银叶纹身如活物般在脖颈游走，每走一步都有细碎的鳞片剥落，露出底下泛着青光的皮肤。远处议会飞艇的探照灯仍在切割雾霭，却在接近这片区域时自动偏转——那是古老精灵结界的力量。
“停下吧……”苏九璃按住树干咳嗽，琴弦上凝结的不再是冰晶，而是半透明的血珠，“前面是生命古树的领域，议会的魔力雷达无法穿透。”她话音未落，周围的蕨类突然无风自动，无数荧光蝴蝶从叶间涌出，在暮色中拼出古老的精灵语：「圣痕携带者，随光而行。」
荧光路径尽头是棵参天巨树，主干上缠绕的不是藤蔓，而是无数发光的精灵族徽。十二名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精灵族老从树根阴影中走出，他们手中的权杖顶端都嵌着翡翠色的泪滴宝石，与苏九璃竖琴上的装饰完全一致。
“第十七世的圣裔，”为首的族老开口，声音像风吹过树洞，“我们等你很久了。”他指向古树主干上的狰狞伤口，那里渗出的不是树汁，而是带着冰晶的黑色黏液，“深渊之力正在腐蚀生命之源，只有纯净的龙族精血能唤醒它的自愈本能。”
宋逸尘后退半步，指尖触到腰间的圣杯残片。他小臂上的龙鳞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鳞片缝隙间渗出的金色血液，正将周围的苔藓染成赤红。苏九璃突然握住他的手，竖琴琴弦与古树产生共振，发出空灵的和鸣：“古树里封印着风暴之铃的另一半，我能感觉到……它在回应我的血脉。”
“可是龙族精血……”宋逸尘想起实验室禁书里的警告，“会触发圣痕暴走的。”
“这是双生契约的使命。”苏九璃抬头看向他，祖母绿眼眸中已浮现竖瞳，“十七世前，我们就是用龙血唤醒了元素领主的圣器。现在不过是……重演而已。”她从发间取下银叶发饰，那竟是把精致的匕首，刀刃上刻着与他龙王之印相同的纹路。
族老们开始吟唱。古树伤口周围的黑色黏液逐渐凝结，露出深处的翡翠色核心——那是风暴之铃的碎片，表面缠绕的深渊触手正在啃噬铃铛的风纹。宋逸尘咬牙割破掌心，金色血液滴在树根的瞬间，整棵古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轰鸣，他小臂上的龙鳞竟成片脱落，露出底下新生的、带着风雷纹路的皮肤。
“龙语魔法·生命归位！”
脱口而出的咒语撕裂暮色。宋逸尘看见自己的血液在树根中蔓延，每滴血液都化作微型的风雷龙首，啃食着深渊触手。苏九璃的竖琴自动悬浮，琴弦与古树核心产生共振，铃铛碎片上的风纹逐渐亮起，与她耳尖的龙鳞形成呼应。
古树伤口处的黑色黏液开始逆向蒸发，露出完整的翡翠铃铛。宋逸尘却在此时感到剧烈的头痛，他看见两个重叠的画面：现实中，族老们正在取出铃铛碎片；记忆中，十七世前的自己也在相同的位置，将龙血注入古树，而抱着他的青铜面具男人，此刻正站在族老身后，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微笑。
“你的魔力刻印……”苏九璃的声音带着惊讶，“变成金色了！”
宋逸尘低头，看见小臂上的纹路已从赤红转为纯粹的金色，每道纹路都流动着液态的光，与圣杯残片的赤金纹路完全融合。更关键的是，那些纹路组成了完整的龙语短句：「当双生契约共鸣时，古树将指引熔炉的方向。」
古树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注入龙血的部位开始崩裂，露出树干深处盘旋的石阶，石阶表面刻着与宋逸尘记忆中相同的风火纹章。族老们惊恐地后退，他们手中的翡翠权杖纷纷碎裂，露出里面藏着的深渊触手——这些守护古树的精灵，竟早已被深渊力量侵蚀。
“陷阱！”苏九璃的竖琴爆发出战斗音律，琴弦割裂了最近族老的触手，“他们根本不是精灵，是议会制造的傀儡！”
宋逸尘这才惊觉，族老们的瞳孔都是纯黑色，没有精灵特有的琥珀色光芒。他挥出金色纹路凝成的风刃，却发现风刃穿过傀儡身体后，竟在石阶上激活了新的符文，露出直通地下的密道，而密道尽头闪烁的，正是翡翠湖底的深渊核心残骸。
“走！”苏九璃拽着他冲进密道，竖琴在身后织出封锁结界。傀儡们的身体化作黑雾，涌入古树伤口，竟开始修补方才被龙血破坏的深渊触手。宋逸尘在奔跑中回望，看见古树主干上的精灵族徽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议会玫瑰纹章——原来生命古树早已被改造成了深渊能量转换器。
“他们用我的龙血激活古树，不是为了拯救它，而是为了重启深渊核心！”宋逸尘握紧圣杯残片，残片突然投射出星图，坐标与密道的方向完全一致，“十七世前的契约仪式，根本是议会设计的能量收割陷阱！”
苏九璃的脚步突然踉跄，她怀中的风暴之铃碎片发出悲鸣，与密道墙壁上的深渊符文产生共振。宋逸尘这才注意到，她耳尖的龙鳞已变成议会玫瑰的形状，银叶纹身正在将她的精灵血脉转化为深渊能量——这才是双生契约的真正代价：他吸收的每一丝力量，都会以她的血脉为祭品。
密道尽头的石门轰然开启，翡翠湖的血水倒灌而入。宋逸尘看见湖底的深渊核心正在重组，核心中央悬浮着的，是具穿着龙骨铠甲的尸体，铠甲胸口嵌着的，正是他在预言水晶中见过的元素圣器。更恐怖的是，尸体左手无名指上的伤疤，与他的位置完全一致。
“那是……第十七世前的我？”宋逸尘的声音颤抖。
苏九璃突然指向尸体手中的权杖，杖头刻着的不是风火纹章，而是议会大魔导师的三重冠：“不，那是守墓人的初代宿主……而你，是他们用圣器残片克隆的第十七具容器。”
她的话被古树崩塌的巨响淹没。宋逸尘感觉有冰凉的手抚过他的后颈，转头却看见青铜面具男人的虚影，对方摘下面具，露出与他完全相同的脸，嘴角勾起残忍的笑：“第十七次轮回的燃料，终于纯净了。”
湖水淹没密道的瞬间，宋逸尘小臂上的金色纹路突然亮起，在水面拼出逃生通道的坐标。他抱起苏九璃跃入水中，却发现她的身体正在透明化，银叶纹身化作无数光点，融入他的龙王之印。
“别害怕，”她的声音像风般消散，“双生契约的最终形态，是合二为一……就像十七世前那样。”
当他们消失在传送光芒中时，古树彻底崩塌，露出树冠里隐藏的议会魔导枢纽。艾格文站在枢纽中央，手中握着的水晶球里，宋逸尘的金色圣痕正在与深渊核心产生共鸣，而苏九璃的生命体征，已完全消失在魔力雷达上。
“第十七次融合开始，”老人转动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戒指内侧刻着“守墓人”的古精灵文，“这次，圣痕载体的龙血，应该能让鸿蒙熔炉的启动成功率提升至99%。”
密道深处，宋逸尘在传送的眩晕中握紧苏九璃残留的银叶发饰，发饰突然化作灰烬，露出里面藏着的纸条，上面用精灵语写着：「真正的龙血契约，是让圣器宿主成为熔炉的钥匙，而非燃料。」而他小臂上的金色纹路，此刻正以心脏为中心，组成完整的元素圣器轮廓——那是打开鸿蒙熔炉的最后一道锁。
暮色中，古树的灰烬随风飘散，每粒灰烬都映着宋逸尘的倒影，倒影的瞳孔里，龙类的竖瞳与人类的虹膜正在激烈争夺主导权。这场跨越十七世的骗局，终于露出了最锋利的獠牙，而双生契约的真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残酷——因为所谓的“圣裔”，从来都是议会饲养的活体钥匙，而现在，钥匙已经觉醒了自我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