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清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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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三分像先皇后

木桶中热气如纱帐般袅袅升腾,在昏黄烛火里织就朦胧云色。

慕云舒将指尖探入水面,刚要试水温。

忽听上方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

抬头刹那,一道绯红色人影穿透窗纸直坠而下,重重砸进浴桶。

“咕咚——”

一声闷响惊得水花四溅。

慕云舒:“???”

我是什么很那啥的人吗?

天上掉下……

浴桶里的女子已破水而出,墨玉青丝四散开,缠绕在发间玄色同心结也挂在水桶边缘。

少女狼狈扒着浴桶边缘,绯红色衣裙紧贴着身。

……个林妹妹。

好美。

慕云舒感觉自己被美貌暴击了。

少女抖着手抹去睫毛上的水珠,桃花眼湿漉漉地弯成月牙,嗓音带着气音:“姐姐救救我……”

“姐姐,有人在追杀我……”

温热的呼吸混着水气拂过耳畔。

近至慕云舒能清楚看见少女苍白的耳垂上,本该穿坠珠的耳孔处血肉外翻,暗红血珠正顺着下颌线,滴落在浸透的衣襟。

慕云舒皱眉心疼:“你受伤了?”

这么好看的人儿哪个不长眼的敢伤她?!

真是可恶!

少女瞧见慕云舒神情,像是被毒蛇咬到般猛然后退,她蜷缩在墙角,指尖绞着褪色的裙裾,连肩头的颤栗都带着小心翼翼。

“别打我……”

“我会乖的,别打我……”

少女双手死死抱住脑袋,几欲缩入木桶水底。

沾着水珠的黑发凌乱地垂落,将她苍白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

屋外,店小二听见屋内声响,问道:“客官,要添热水吗?”

此声音让少女如惊弓之鸟,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她拼命往木桶深处缩去,单薄的肩膀不住地抽搐,发出细碎而恐惧的呜咽,宛如受困幼兽。

“不必!”慕云舒一口回绝。

“别怕……”慕云舒道,“我会救你的……”

慕云舒慢慢靠近她,但是又怕她像电视剧演的抓着她的手就来一口。

悻悻缩回手,转身去隔壁房间寻穆青生。

少女却猛地起身拖住她,“姐姐别走,我害怕……”

慕云舒按住少女的手,轻轻地拍,慢慢地哄,直至少女情绪平复下来。

慕云舒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张了张口,“阿嚏!”

“你叫阿……”

“阿嚏!”

“阿嚏!”

“阿嚏!”

打喷嚏声音渐渐变大,少女搓搓手臂。

慕云舒:“……”

原来不叫阿秋。

……原来是打喷嚏啊。

“庭院棠花春韵浓,嬷嬷说我是生于海棠花开,便叫阿棠。”她指尖无意识绞着湿漉漉的裙带,发间歪斜的棠花簪子还凝着水。

“你是怎么爬上屋檐的?”慕云舒虽对眼前少女产生怜悯,可又心生警惕。

“嬷嬷将我托上来,叫我藏好,然后引开了他们……”阿棠呜呜咽咽扑进慕云舒怀中,“嬷嬷死了……”

慕云舒僵在原地。

夜风穿堂而过,她忽然想起穆青生救自己那日,是否也带着这般的警惕又心软的矛盾。

所幸,慕云舒成功收买了穆青生,也成功从贼人手中逃脱。

更何况,系统也信任他能救她。

救一人也是救,救二人三人也是救,穆青生应当会理解。

她当机立断唤来小二:“这间房屋顶忽然塌陷,我要换间上房。”

又掏出碎金塞过去,“余下的钱除了房钱,就留给你们屋顶,上房再备两桶热水!”

小二笑嘻嘻地接过金子,清脆的应道:“好嘞客官!”

连成串的灯笼挂在客栈两旁,灯火摇曳,恍若白昼。

慕云舒隔着蒸腾的水汽,瞥见屏风外阿棠单薄的影子正笨拙地系着衣带。

两盏茶后,二人裹着新换的罗裙相对而坐。

慕云舒买马时随手捎带的藕荷色襦裙在阿棠身上松松垮垮地垂落,广袖扫过桌沿,碰得茶杯骨碌碌打转。

少女踉跄着去扶,锦缎下摆却缠住脚踝,险些栽倒。

“这料子是根据我身形选的成品,改日得给你裁一身合身的。”慕云舒蹲下身为她整理裙裾,指尖触到布料下嶙峋的脊骨,“你身上还有银钱吗?”

阿棠绞着垂落的披帛,忽地点头又摇头,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城西钱庄有我母亲的存银……可那些人在找我,我不敢去取……”

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咬住嘴唇,露出惊弓之鸟般的神色。

“姐姐,你不会抛弃我吧?”

宛若先前慕云舒的一遍遍追问穆青生,是否会保护她。

一遍,又一遍。

慕云舒歪在枕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先歇着吧,其他事等明日再说,不急。”

慕云舒迷迷瞪瞪:“若你信得过我们,自己又不敢去钱庄取的话,明日我可以让我师父同你一起去。”

“师父?”

“什么师父?”

回应她的唯有绵长的呼吸声。

慕云舒早已歪倒在枕上,月光顺着半敞的窗棂爬过她安然的眉眼,将睫毛的阴影投在眼下,像是蝶翼落了层薄霜。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鬓边歪斜的木钗,阿棠忽然轻笑出声。

笑声在寂静的房内荡出诡异的涟漪。

烛芯“噼啪”爆开火星,映得她眼底翻涌的杀意愈发浓烈。

正是这张脸,勾地主子肝肠相思,日日夜夜。

阿棠俯身凑近沉睡的人。发间未干的水珠滴落在慕云舒锁骨,她却浑然不觉。

“姿色普通,我还以为是何等绝色。”

“起码——”

“有画卷上的七分,我便也死心了,可你只有三分。”

又怎么能入王爷的眼?

冰凉的指尖悬在那张面容上方,像是在端详猎物,又似在回忆某道盛怒的呵斥。

“不过是长得三分相似,便让主子乱了阵脚。”她喃喃自语,尾音裹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主子为何对这张面皮念念不忘?”

阿棠猛地收回手,忽然不想直接将她带到主子跟前,看着他们言笑晏晏。

阿棠,不,默雀唇角勾起森然弧度:“便多让你快活几日,我倒要瞧瞧看主子喜欢你什么!”

“……不过是三分像先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