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煎与熬
陆鸠眼神中流露出惊诧，呼吸变得粗重。
他无意识地用力拉拢竹筐麻绳，关节泛出青白。
“竟然是上签，还是六阶机缘？”
光球飞出竹签，他已经见识过七次了。
但签运大多是中中签，机缘的品阶最高也只是一阶中品。
就是被管事夸赞的那几次。
如此这般，陆鸠歇了心思，只觉得指望不上光球竹签了。
也许，这就是寻常人的一生，平平淡淡，无惊无奇。
怎知今日，时来运转。
光球居然开出来一个上签，内含一道六阶上品机缘。
“卦象是大吉！”
原本为蕴灵丹忧心的陆鸠，此刻却是身心轻松，脚步也变得轻盈。
“我原以为就此过平淡的一生。”
“谁能想到，今日竟等来大吉大利的上签，六阶上品机缘！”
陆鸠此刻的心情，比前世查看高考成绩，发现比估分高了十几分，更加兴奋。
绝处逢生！
怀着雀跃的心情，从南竹林回到仙鹤别院。
陆鸠来到月湖滩涂，放下竹筐，手指熟练地放到嘴里，吹响了口哨。
不多时，三头灵鹤从月湖中央的石林上飘然落下。
“快吃，”陆鸠从竹筐里挑出一部分竹笋，说道：“这可是小金竹的雨头笋。”
两头灵鹤狼吞虎咽。
另一头略瘦小的灵鹤吃到一半，从口中吐出竹笋，用脚掌扒拉着，轻轻鸣叫。
陆鸠见状，哭笑不得。
这头瘦小灵鹤天生羸弱，他便格外上心。
瘦小灵鹤灵性极高，犹如七八岁的孩童，却也知道感恩。
“本仙人不吃竹笋，你吃。”陆鸠笑道。
瘦小灵鹤让了两次，再也忍不住天性，埋头苦干。
陆鸠到茅屋里取来毛刷和水桶，梳理三头灵鹤的羽毛。
正忙活着，一群少年路过。
有人喊道：“陆鸠，你不去赵家帮工？”
陆鸠摇头道：“我悟性低，赚取灵石也无用，不如安心照顾灵鹤，你们且去。”
“有用无用，总得试上一试，”又有少年说道，他觉得陆鸠在自暴自弃。
陆鸠见他们心善，决定提醒一下：“咱们陆家面临天机阁的竞争，前途尚且不明。这几年来，族内又疏于管理，人心涣散。家主前段时间整顿翡翠湖，罚了好几个核心高层，说不定就会轮到咱们青羊峰。放养灵鹤三五天，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我劝诸位三思而后行。”
“此言有理，但我辈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何况又有陆怀瑾大伯默许，我等又怎能枯守灵鹤？”
“说得好，修炼就是要争，与天争，更要与人争。多一分灵石，便多了一丝希望。”
一阵激昂陈词后，那群少年扭身离去。
在他们看来，仙鹤别院的管事必然知晓此事，而陆鸠过于谨慎，日后必定泯然于众人。
“唉——”
陆鸠失笑。
多说无益，何况命理签运本就玄之又玄。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陆怀瑾众星捧月般从湖心岛出来。
见陆鸠悠然地清理灵鹤羽翼，心中奇怪，道：“陆鸠，你不去帮工？”
陆鸠淡然说道：“我近日身体抱恙，就不长途跋涉了。”
陆怀瑾居高临下，揉搓着手里的夜明珠，斜眼瞧他，笑道：“正巧，你若有心，帮我照看下湖心岛的老鹤。若有机会，我好好答谢你。”
大可不必！
陆鸠心中腹诽：‘你和你大伯不愧是叔侄，从来都只动嘴皮子，实际上一毛不拔。’
“我会照看那些老鹤，你们快去，别误了时辰，”陆鸠说完，偏过头，不再理会。
陆怀瑾受了冷落，面露不忿，冷笑着说道：“咱们走！”
“赚灵石喽~”
一群人乌泱泱地离去。
陆鸠见那几人离去，继续忙活着手上的活。
完事后，陆鸠回到居住的小院。
青砖碧瓦，花开似锦，一派诗情画意。
沐浴更衣后，陆鸠开始冥想练气，借着灵气洗涤肉身。
然则，他能力有限，无法高效调用灵气，也没洗出什么效果。
斗转星移，月上柳梢。
陆鸠睁开眼睛，思绪回到竹签上。
“上签和中上签都是留在青羊峰。”
“唯一的不同是，中上签要求明哲保身，而上签多了一条‘照料被忽视的灵鹤’。”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能只顾着那三头灵鹤。”
忽而灵光一闪。
“差点忘记湖心岛上的老鹤了。”
天玑山陆家豢养灵鹤，御兽并非驭兽，以仁心换取回报。
是以，陆家的家规明确保证灵兽善始善终。
仙鹤别院划出月湖的湖心岛，用来给老鹤们栖息。
活的长久的老鹤，总有几任主人飞黄腾达，前往在翡翠湖修炼。
他们中有重情义者，会自付灵石，命鹤童悉心照顾。
故而，此乃一个肥缺。
一直是白胖少年陆怀瑾的差事。
“陆怀瑾为人散漫懒惰，想必照料老鹤不会上心。”
“这次带人去赵家帮工，又要怠慢老鹤好几天了。”
这时，数道惊雷响彻天穹。
接着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陆鸠走到门前，掀开竹帘，雨水的湿气扑面而来。
关闭门窗，听着雨声入睡。
破晓时分。
陆鸠睡醒，洗漱后，提着竹筐飞奔向南竹林。
从破晓到日上竿头，锄头都快冒烟了。
采集了六大框的小金竹笋，人都快累趴下了。
回到仙鹤别院。
从芦苇丛中取出一叶扁舟，将竹筐搬运上去，再用长杆波动小舟前行。
来到湖心岛，陆鸠见到几十头年迈的老鹤。
它们病恹恹的，伏在草地上，眼神透露着腐朽的暮气。
见到陌生人，它们也毫无兴趣，懒懒的闭目养神。
陆鸠将箩筐里的竹笋摆开。
树木间的轻风微动，小金竹笋的清冽气息吸引了老鹤。
它们总算是迟缓地起身，慢悠悠地踱步过来。
“快吃，”陆鸠笑道：“我明天再来！”
接下来，陆鸠又取出毛刷和丝瓜瓤，为老鹤们清理羽翼。
既是为了上签的机缘，也是不忍聪慧的灵鹤不体面地老去。
老鹤们十分乖巧，慢条斯理地咽下竹笋，甚至会回头微微鸣叫，似乎是在表达谢意。
就这样，陆鸠在湖心岛忙活了一整天。
临到入睡，他并没有等到什么机缘。
心情有些许失落。
陆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仿佛月光晒得人心浮气躁。
下床关上窗户，揉着鸡窝头。
整个人焦急中带着几分迷茫。
“兴许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已经错过机缘？”
越是焦虑，越不想闲下来。
第二天，他加倍努力地挖竹笋，手心磨出了血泡，大拇指也起茧了。
这天，无事发生。
第三天，陆鸠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大抵错过了六阶上品机缘！”
沮丧，难过，委屈。
种种情绪，涌上心头。
陆鸠本想在小院里睡上一整天。
但想到老鹤们的身影，又有点心疼。
索性就当没有签运这回事，陆鸠抛开杂念，背着箩筐前去南竹林挖笋。
临近黄昏。
一股嘈杂的喧哗声传来，陆怀瑾等人从赵家帮工归来了。
他们喜气洋洋，意气风发，想必赚到不少灵石。
见状，陆鸠更加失落。
“我不后悔！”
陆鸠复盘了整件事情，觉得要是能重来，他不会改变选择。
夜幕降临时。
忽有一个童子提着灯笼来见，说是张管事有要事相商。
陆鸠一怔。
“张管事？”
张管事是外姓修士，在仙鹤别院做陆怀瑾大伯的副手。
两人从未有过交集。
至此，一个念头划过。
陆鸠眼睛都亮了：“难道这就是六阶上品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