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儿子长大了
像是没听出赵永贵话语中的不看好一般,王铁军面露喜悦之色,欣喜的说:
“能治?能治那就好。”
“赵大夫,麻烦你了,要不是有你帮忙,我爹的病还不知道会整成啥样子。”
抓起一把钱递了过去,赵永贵板着一张脸说:
“不用感谢我,我只是做了一个医生该做的事情。”
“三块八毛七,你好好点点。”
说到这里,赵永贵下意识扫了眼自己的药柜,其中很多药材已经有些欠缺了。
想起王铁军那能够猎到野猪的本事,再加上对方家里的确有些困难,想了想,赵永贵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从抽屉里摸出个泛黄的小本子:
“最近上头拨的药材紧俏,你要是能在山上寻着些,我按供销社的收购价给你现钱。”
说着用钢笔杆点了点墙上贴的收购目录,那纸已经泛黄卷边,用图钉钉着四个角。
“这大冬天的,鲜草药是别想了。不过……”
他突然拉开药柜最下层的抽屉,取出个蒙着霜花的铁盒子,
“要是能寻着些耐寒的宝贝,照收不误。”
“桦树茸要生在阴面的,带着冰碴子挖下来药性最好。”
“老松树根底下扒拉出来的茯苓,冻得硬邦邦的才地道。”
铁盒里躺着几块黑黢黢的树舌灵芝,边缘还粘着松针,
“像这样的陈年灵芝,雪地里反而容易找。”
“不过你要是不会采药也没事儿,品相不好的我也折价收。”
窗外的冰溜子突然断裂,砸在窗台上“啪”地一声响。
赵永贵嘟囔了一句“晦气”,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
“冬眠的蝮蛇也收,得是盘在背风坡石缝里的。”
“不过你小子可别要钱不要命,记住要拿火钳子去探洞,那畜生惊醒时蹿得比枪子儿还快!”
“前年后屯的二愣子就是惊了条冬眠的蝮蛇没的……”
“雪地里认不准药材就找牲口粪,但凡有野鹿刨过的地方,底下准有好东西。”
王铁军没想到过来一趟竟然还能有如此收获,扫了眼图鉴上的药草,拍着胸脯应道:
“赶明儿我就背个背篓上山,要是遇到类似的东西我连根挖来,赵大夫你自己看收不收就行。”
说到这里,王铁军提起重新打包好的药材,转身便小跑着离开了这里,只有他那句:
“赵大夫,赶明儿见。”还回荡在卫生所里。
看着王铁军离去的背影,赵永贵暗自摇头,喃喃道:
“真不知道找你收购药材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
王铁军推开家门时,屋里的煤油灯芯已经捻到了最暗。
土坯墙上晃动着母亲佝偻的影子,她正跪在炕沿上,把王铁军那条补丁摞补丁的棉裤翻过来,就着灯光找新磨破的窟窿。
灶台边的大铁锅里煨着热水,热气顶得木头锅盖“噗噗”轻响,在结满冰霜的窗户上洇开一小块水雾。
“铁军回来啦?”刘素珍咬着线头没抬头,针尖在发髻上蹭了蹭,“锅里温着水,快去洗洗也好早点睡觉。”
她手腕一抖,棉线穿过顶针,把块灰布头缝在棉裤膝盖处,针脚密得像撒了把芝麻粒。
见王铁军跑去打热水,刘素珍又叮嘱了一句:
“睡觉的时候记得把棉袄放在边上,晚点我过去拿来一并缝了。”
“这口子再不管,明天上山准漏棉花。”
“洗完赶紧塞被窝里,你爹疼了半宿才睡着,真不知道是遭的什么罪。”
“还好这两天吃得好一些了,他倒是没以前那么难受。”
等王铁军钻进被窝,刘素珍的剪影还贴在窗户上。
她时而凑近灯芯穿针,时而抬手抿抿散落的白发,片刻都不得停歇。
哒哒……
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声混着纳鞋底的拉线声,像首催眠的小调。
王铁军却只期待这场雪更小一些,不然明天怕是上不了山了。
……
第二天,
王铁军刚起床便感受到了刺眼的光芒,顺着报纸的一角朝窗外一瞅,看到的便是一座白雪皑皑的世界。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场雪下得可不小,在地面上盖了厚厚的一层。
刚推开门,一股白毛风就糊了王铁军一脸。
环顾四周,他只看到院里头那棵老椴树已经让雪压得直不起腰,枝桠上的冰溜子得有小孩胳膊粗。
往远处一瞅,生产队去年新刷的“农业学大寨“标语牌,这会儿就露着半拉红字,活像让白面口袋给埋了似的。
他起得很早,但是娘却起得更早,瞅到了屋里的动静,大喊道:
“外头这雪下得邪乎,厚得跟老棉被似的,把门槛都埋了半截!”
“今儿这天气,你还非得往林子里钻?”
瞅了瞅家徒四壁的家,王铁军应声道:
“去!咋不去?”
“下雪有下雪的讲究——这帮畜生脚印子新鲜,一逮一个准!”
“昨儿去卫生所的时候,赵大夫听说我猎了头野猪,打算向我收点药材。”
“嘿,那些药材可金贵了,看起来小小的一撮,却值好几块钱。”
“就算没遇到猎物,往山上拔几十根草也好。”
“昨儿刘叔还说今天要带我去放套,正好趁着这下雪天一并去了。”
听到王铁军的安排,刘素珍有些心疼的说:
“铁军,你不用啥事儿都往肩膀上扛,家里还有娘呢。”
顺手将娘提前准备好的干粮揣进兜里,王铁军心疼的说:
“娘,你才别把啥事儿都往自己肩膀上扛。”
“儿子长大了,比你都高了,能帮你分担很多压力。”
说到这里,王铁军又补充了一句:
“赶明儿家里有钱了,我一准去镇上给你买台缝纫机。”
“那缝纫机库次库次的缝补衣服可快了,这样娘你也再不用熬夜缝补衣服了。”
“还有那帮人洗衣服的活儿你也别干了,这大冬天的,手上全是冻疮可不好受。”
听到王铁军的话,刘素珍下意识将手揣进了兜里,满脸欣慰的说:
“儿子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了。”
“以前你这个臭小子可是就知道去外面玩,压根没将娘放在心里。”
“你别瞎操心,娘还年轻,做得动,能陪你很多年呢!”
叹了口气,王铁军知道自己空口白牙的肯定劝不动娘,当即便不再多说,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他说一万句漂亮话也不如多打点猎物,多带点钱回家。
这样想着,王铁军对今天跟着刘壮虎学放套的事情更加期待了。
别说套着个野猪,就算是逮着只山跳子(野兔),那也是大自然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