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木坂之从零开始做偶像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41章 归路

春日渐晚,她在小巷中缓步行走,脑海中浮现的,不再是技击的轨迹或古佛的偈语,而是一种混杂的、模糊却温暖的情绪。

像是微热的风吹过指间,不够强烈,但能让人意识到自己还在体温之中。

她在车站附近买了一张一日券,乘上江之电,车厢是复古的绿色涂装,窗框与门把皆为木质,轻晃中发出细碎声响。

列车从古老的街巷穿行而过,越过低矮的民居、狭窄的铁路道口与开满三色堇的小庭院,逐渐驶向海边。

她下车的站名叫“由比滨”,往山侧走几分钟便是镰仓文学馆。

天气晴朗,馆前坡道两旁种满早开的蔷薇与木兰,淡紫与乳白交错。

文学馆本身是一栋西洋风格的老宅,黄褐色砖墙覆满常青藤,屋檐在春光中泛着柔润的光。

她站在门前,略微迟疑了一瞬。

文学,对她来说仍有些陌生。她习惯记忆佛典、术语、技艺,习惯将内心所有动摇封进静默。

但新奈常说文字是“人在世界里的,生活轨迹发出来的回声”,她不懂,却在某个瞬间开始好奇。

馆内安静,地板在她脚下发出微响。展览室中摆着旧信件与书稿,一位老作家的手迹歪歪斜斜,纸角泛黄。

她站在一页未寄出的信前,信末写着:“人就是这样,会本能的逃避最根本的问题,直到不得不面对。”

她停留了很久。

走出展厅后,她沿着后方的坡道往下,是通往庭园的小径。花园不大,却被细心照料着。树篱之下有几张长椅,她选了最边上的一张坐下,从包里取出一本空白的笔记本。

新奈送的,樱花封面,第一页有新奈歪歪扭扭写下的名字:“江川院彩花”。

她手指轻触那几个字,忽然有些怔忡。

她似乎很久没有正视这个名字了。不是因为不认同,而是因为她总是在“身份”里生存,却忽略了“名字”的温度。

她打开第二页,拿起笔,却不知道该写什么。

写今天吗?写天气?写刚刚那封未寄出的信?

她犹豫了一下,在页角写下几个字:

“我想成为温柔的人。”

写完后,她关上本子,没有更多言语,却在那一刻悄悄地、真实地与自己握了个手。

或许这就是“恢复”的开始。

不是大声宣告,不是顿悟,而是某种无声的“点头”。

她回望文学馆一眼,心中竟有点轻微的不舍。

傍晚时分,她从山道走回由比滨站,换乘江之电往稻村崎方向。日光已斜,潮湿的空气带着一点海盐的味道。远处传来海浪声,一点点击打着她的感官。

她在稻村崎下车,走到海边。

沙滩上有三三两两的游客,有男孩在追逐海鸟,有情侣靠着彼此坐着看日落。她站在一块防波石旁,低头看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风更大了,吹动她的发尾和裙摆,也吹进她眼底那层沉积已久的沉静。

她没有哭,也没有笑,只是静静地站着。

她想起小时候爷爷带她来海边,那时她怕水,爷爷便教她如何在浪来前退一步,然后踏上刚刚退潮的湿沙,说:“就像修行,先学会不动。”

她那时不懂,以为“不动”是强大。

可现在她忽然明白,爷爷的“不动”不是封闭,不是被动,而是“有所感之后的选择”。

她一直以来都误解了。

她以为收起情绪才能变强,以为克制一切才能生存。可她忽略了,真正的力量,不是拒绝感受,而是在感受之后,仍愿意去面对世界。

这一刻她没有完全打开自己,但她知道,至少有一扇窗正在慢慢敞开。

风从那窗缝里吹进来,带来一丝海的咸味,也带来一种说不清的轻盈。

她坐下,从袋子里拿出在报国寺买的香囊,小小的一个,绣着竹叶图案。她轻轻放在膝上,像是放下一颗心。

天色渐暗,海面渐沉,远方江之岛的灯塔微弱地亮起。

她长久地望着海,不再思考什么,也不再强迫自己沉静。

她只是存在。

那就够了。

....

傍晚的江之电缓慢地滑入返途。沿着海岸线晃动的旧列车窗外,暮光逐寸退去,潮湿的风贴在玻璃上,留下短暂却不真实的映像。

江川院彩花抱着一只棉布袋,坐在靠窗的位置,神色沉静。

纸袋不大,里面装着几件她在镰仓买下的小物件。

比起为自己留下什么,这一次,她想起了几个人的名字。

石井前辈、田村,还有河野葵老师。

石井前辈总爱在练习前把护腕反复拉紧三遍,说是“仪式感”,实际上那条护腕早已经褪色得不像样。

彩花在长谷的老铺子里发现了一条传统织带,浅蓝近灰,纹路低调,触感却结实,像那个人隐约的性格。店主笑着说那是镰仓的海的颜色,名叫“滨青”。

她没有犹豫,买下了。

田村不擅表达感情,但在训练后总会帮大家默默扫地,偶尔会看空手道强校的录像。

她在文具店的一隅看见一支暗蓝色签字笔,细细刻着“鎌倉文學館”几个金字。想象着那人在笔记本里用这支笔画招式图谱的模样,忽然觉得这就是该带回去的东西。

至于河野老师,是最难挑选的。

彩花站在饰品店的橱窗前,看着一对银制耳饰许久。

那对耳饰形似竹叶,极其纤细,光线下泛着浅光,如晨露。

她忽然想起老师在上课前系头发、摘下耳机时短暂的空白神情,那一瞬的柔和。她知道,那不是老师作为“指导者”的一面,而是河野葵这个人真正的样子。

于是她买下那对耳饰,轻轻放入小布包里,绑上细线。

纪念品这回事,她从前不明白。为何旅行途中会想到他人,甚至愿意停下来为他们挑选些微不足道的小物件?

而如今,她懂了些。不是义务,是愿意。是当你从一个人的沉默中慢慢走出,愿意张望世界,哪怕只是一点点,那愿意,就已足够。

回到鹤见的那夜,天已全黑,街灯在地上拖出细长的影子。宿舍门口的风带着晚春特有的草气味,有点潮,带着一丝水汽。

她回到房间,换下衣物,把买回来的纪念品分别用小袋装好,并写上纸条:

「给石井前辈。」

「给田村。」

「给河野老师。」

字写得干净整齐,一笔一划都有力。她没有写什么多余的话。她本就不是擅长解释感情的人。

做完这些,她坐回床边,望向窗外。

夜风悄悄穿过未关紧的窗扉,带进来一丝不冷不热的空气。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春天。那时她还小,爷爷尚在,总持寺的钟声还未变调。

她记得那年春天很早就开花,信众很多,每天早课后,她会跑去寺后的小山坡上数花瓣。

但那年,爷爷圆寂了。

她不曾痛哭,也没有大声问过“为什么”。她只是——在很深的一夜里,将自己悄悄地关了起来。

那之后,她进入青春期。本该奔腾、流动、炽热的日子,却仿佛隔着雾。她看见同龄人喧哗、欢笑、恋爱,自己却始终像在玻璃之后。

武道成了她唯一的出口,一种可以“不被理解”也无妨的方式。

她以为那就是自己的选择,是静默的性格,是清冷的本质。

可现在她明白,那只是“太早失去之后”的应激,是不愿再被撕裂的一种自我保护。

镰仓行,是她无意中给自己的治愈之行。

从报国寺幽暗竹林的茶屋到江之电的青绿车厢,她一天天地,被什么温柔地推着,开始缓慢脱壳。那些原以为早已死去的感受,那些“想给予”“想回应”的心情,开始悄然苏醒。

她翻出一本老笔记本,封面是用皱纸糊过的,曾经写满了佛经与术语,如今早已空白许久。

她在空白页写下:

「春天没有让我变得特别快乐,但让我安静地接受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想起别人的名字,也是第一次,不为比武或名次而动笔。」

「我想,也许这就是复原的意义吧。」

写完后,她盖上笔,靠在椅背上沉默良久。

外面传来偶尔的车声,偶尔又沉入寂静。这个城市与她,曾长期处于一种彼此“看不见”的状态。而现在,她开始回应它了,哪怕微弱。

她慢慢起身,把书桌上的纪念品放进书包——明天会带去学校,交给那些人。她不知道他们收到时会不会开心,也不期待回馈。只是想做。

她躺回床上,把窗帘拉开一半,春夜不再刺眼。梦中,她站在镰仓的海边,那片水光无声铺展开来。风不是冷的,而是那种会让人睁眼的温度。

她睡得比以往更沉。

心中有一点什么,正在悄悄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