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纺织女工的赠礼
第二天。
雨果来到衣柜前，穿上靛蓝色工装裤，双层亚麻的“工程师夹克”，随后，他皱着眉头，看向肘部，那里打着圆皮补丁。
“我亲爱的朋友，哪怕是新的衣服，都会在关节处打上补丁，防止磨损。”
雨果自言自语的弯下腰，穿上带铁钩的短靴，老牛皮制成的皮靴，上面染着蜡，踩过积水的时候，能有效避免泥点。
他系上鞋带后，冥冥之中看到河流从眼前经过，听到轰隆隆的机器在召唤他，闻到黑色机油散发的独特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卧室门，走到外面，拿起《新英格兰工人报》，翻到头版头条，上面刊登着一篇措辞激烈的报道。
“昨天，在波士顿公园广场，警局居然在公开场合宣称工人没有郊游的自由。”
“众所周知，波士顿公园广场周边毗邻州议会大厦，路易斯堡广场，国王礼拜堂，波士顿图书馆，还有波士顿人最熟悉的波士顿银行。”
...
“本报查阅了所有资料，都显示波士顿公园广场属于全体波士顿人，不是某一个人，某类人的私人财产，所有遵纪守法的公民，都可以在上面自由的行走。”
“我们有理由怀疑，有人背弃了开国先贤的理念，想占据公共土地。”
他满意的抿了一口热牛奶，吃完最后一口黑面包，对着里屋喊道：“我出去了。”
“我是想通过获得工人的友谊，降低人力成本吗？”康纳走出来问道。
雨果干笑两声：“是的，没有我，天知道什么时候，八......十小时工作制才到来。”
“我们总共才400多美金，力量很微薄，看你这几天对工人特别热情，或许你应该借助克罗克家族的势力，走上从政的道路。”
“克罗克家族...”
雨果眨眨眼，他仿佛看到了塞西莉亚正在和母亲爆发激烈的争吵。
中年妇女第二次梦想破灭，放弃一切上层礼仪，在宽阔的房间内咆哮。
他甩甩头，坚定的说道：“人应该靠自己，我有种感觉，很快，最多不超过一个月，我们就有几十台织布机。”
“上帝送给你？”康纳的对神的信仰，并不坚定。
雨果贴上假胡须，神秘一笑，拉开木门，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打着郊游名义的罢工再次开启，雨果发现灯塔街巡逻的警员明显增多，并且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枪，警惕的看着工人队伍。
好像工人是一群小偷，偷走了工厂主利润，偷走了他们看报纸的时间，偷走了他们悠闲的下午茶时光。
不过有了昨天和平的郊游，他心里有了底气，还有闲心哼小调。
有了他的带头，工人队伍队伍并没有慌乱，踩着统一的步伐，无声的路过灯塔街。
来到波士顿公园广场，大家像昨天一样，拿出牛奶、黑面包等食物，躺在草坪上，悠闲的吃喝起来。
雨果躺在草坪上，眯着眼睛，百无聊赖的数着飘过的云层。
当数到第十八朵时，豪斯警长带着十几名警员赶来，用冷冷的声音说道：“波士顿公园广场聚集了太多人，违反了《公共卫生法案》，你们必须离开。”
“《公共卫生法案》。”
雨果内心冷笑几声，这个方案都被用烂了，都快成笑柄，警局也不知道换一换。
但他知道，不换的原因也很简单，《公共卫生法案》非常好用。
所以他必须做点什么。
雨果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不慌不忙捡起屁股下面的《新英格兰工人报》，翻到头版头条。
“昨天...”
“停！我已经看过了报纸。”豪斯队长立刻打断。
“警长，很多工人不认识字，我是读给他们听，这不犯法吧。”
“读报纸可以，但你不能打扰别人。”
雨果没想到，今天的豪斯队长，竟然换了个人，态度看起来非常友好。
然而，他想错了，只见在警员的身后，出现一批人，径直走到他身边，不耐烦的说道：“公共场所，保持安静，我们不喜欢别人打扰。”
雨果能瞧出来，这些人就是警员假扮，其中还有昨天的红鼻子警员。
他感叹对方演戏都不专业，但仍旧耐心配合，好奇的问道：“你们也是来郊游？”
“当然，任何人都有权利来波士顿公园广场，想坐在那处草坪，就坐在那处草坪，难道你认为这是纺织工的私产？”红鼻子挺直腰板，中气十足的答道。
雨果皱着眉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们就喜欢在公园躺着，总不能因为你们人多，就驱逐我们吧。”红鼻子继续说道，头差点仰到天上。
雨果看着对方红彤彤的酒糟鼻，心里直犯恶心，这样的人，走在广场，简直是在给波士顿的形象抹黑，要不是知晓真实身份，他会一拳打在上面，让殷红的鲜血，给鼻子再上一层色。
“有了！”雨果高兴的想到。
啪的一声！
他重重拍手，像个孩子一样，欢快而又兴奋的喊道：“我们纺织工最喜欢交朋友。”
接着，在对方不不解的目光中，飞速离开。
“跑旁边去交朋友？新鲜。”
红鼻子骂道，又看到身边的纺织工人躺在草坪上，便学习起来，眯着眼，享受的躺下。
雨果直接来到年轻，未婚的纺织女工身边。
他看到，由于自己的到来，引得女工们低着头窃窃私语，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害羞的打量着。
“还是有市场嘛。”
雨果摸了摸粗糙的脸颊，第二次对这张脸，产生了好感。
他来到一名长相普通的女工旁边，还未说话，就听到有人深深的叹息，那声音，犹如玻璃碎了一地。
他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年轻的未婚女士，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扶住帽檐，在做完这套颇为绅士的行为举止后。
他才对着这名长相普通的女士说道：“那个红鼻子，对，就那个长的很丑的人，我昨天见过他，是个警员，混入进来是为了破坏我们的游行。”
女工说道：“先生，就像报纸上说的，波士顿公园广场属于所有人，哪怕他是警员，都可以躺在这里。”
“当然可以。”雨果肯定的说道，“但我听说，纺织工人最喜欢交朋友，我们可以试着表示友好。”
他记不清楚，到底在哪里听说纺织工人喜欢交朋友，但他深深明白，多条朋友，多条路，表示友好，总是没错的。
“他是警员，我们是纺织工，或许在他的父辈，祖辈，我们的身份差不多，但现在...”女工犹豫的说道。
雨果摸着下巴，女工的话没错，警员来历多种多样，除了小商人，手工作坊，小公务员等子女之外，还有大量从欧洲过来的新移民。
但哪怕是新移民，进入警局，双方的阶层差距，立刻就会被拉开，注定不会成为朋友。
雨果拇指和中指不断碰撞，发出拍拍拍的声响，默默想道：“难道我要发表一番演讲，我梦想有一天，在波士顿公园广场的草坪上，昔日手工作坊主的儿子能够和昔日纺织工的女儿坐在一起，共叙兄妹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