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成道之基
梦境中，血肉们簇拥在实验室的窗台外，一个踩一个，垒得老高，就像一群好奇的小学生趴在窗台边看热闹。
几分钟前，师妹带周不易来到了导师的住所。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问题了，凡人如何成为‘天君’？”蛇发导师眼神中有些疲惫，她这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一滴香汗从额头上滑落，她坐在皮革座的长椅上，这秀手托着下颚略显冷白的皮肤：“你对修仙感兴趣了？”
当下这间实验室中格外凌乱，周不易无处落座，只能尴尬站着。
在屋中的墙上贴了诸多黄色的符纸，有些中式古典风的森冷；
但屋里的办公区又堆了各种仪器，金属光泽和机械感格外现代化；金属仪器的下方，一处架空空间里摆放着一张单人床，床上杂乱无章，被子皱巴巴的，仿佛刚从腌菜坛子里捞出，显然，这里的主人并不太在意床整洁。
垃圾桶里散落着各式各样的食品包装，暗示着这里的主人或许是个甜食爱好者。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地方有许多小黑蛇。
这并不是因为导师的个人恶趣味，仅仅是因为，她压力大、又不忌口，所以长时间被脱发所困扰。
在来时的路上，师妹都交代过了。
导师平日的工作很忙，她就像一个工作狂，7×24小时连轴转，除了做实验，就是看论文，唯一一点的休闲时光，还会每个月拿来给周不易这学生上课。
所以，她很讨厌意料之外的事情，也很讨厌被别人打搅。
但是情况迫于无奈，周不易的问题师妹知道得也不多，同时这个问题过于敏感，她不敢透露分毫，只有这位导师能回答。
实验室里静悄悄的，药品中的试剂安静地反应，带来了一大串气泡声。
再三确定了问题，导师眼神中闪过一丝冷色，随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小子，要不是你是我的学生？寻常人问出这个问题，我已经将其当作仙道孽徒，挫骨扬灰了，记住以后不要对其他人问这个问题。”严重的警告过后，导师话锋一转：“但如果提问者是你的话，我可以勉强补充。”
她身上耷拉着睡衣，从桌上拿起那杯如同血般黏稠的咖啡，添加了致死量的糖后，饮下，勉强精神了点。
听到肯定的回复，周不易这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他也知道，自己询问的肯定是禁忌，但之所以询问，他也是无可奈何，因为他必须找到真正的造化天君。
之前，他认为造化天君是司凝凝，但他断了司凝凝的仙路，这天君却成了同校的另一位同学。
这就很奇怪了！
天君这种人物，按道理说应是大机缘、大造化堆出来的，怎么说换人就换人了。
如果不清楚本质。
现在，他知道了新的造化天君是徐旺，他运用世俗之力，迫使徐旺修炼《血魂创生》，确保徐旺无缘登上天君。
然而，他无法预知，阻断徐旺的仙途后，是否会有新的天君应运而生？
所有的这些他必须搞清楚！其中一个关键是，怎么才能成为造化天君。
周不易将身体乖乖坐直。
思绪短暂整理后，蛇发导师询问：“你知道修仙的等级吧？”
周不易点头，这些课堂上都提到过，属于基础常识，而且两个世界并无不同，他说：“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一共五阶，但‘天君’并不在此列。”
导师微微颔首：“‘天君’之所以特殊，便在于它非修炼所能及之境。”
“想要成为‘天君’的人，必须找到并领悟自己的‘道’，举个例子：一个人若是太喜欢吃甜食了，领悟了其中的‘道’，就可以成为‘甜食’天君。”
甜食天君？这不会是你自己想成为的目标吧！周不易没说话，眼皮抽了抽。
导师继续讲述：“‘道’这种东西过于虚无缥缈了，我们这些练体的，知道的也很少，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所有的‘天君’都必须追寻、恪守自己的‘道’。”
问题都问到这儿了，周不易索性继续追问：“那如何成道？”
导师耸肩：“不太清楚。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深入研究这个问题，但目前仅得出了大致的结论。”
“天君，往往是非常之人，其行众人所不行之事，立众人所不成之业，其本身就天赋异禀、道心坚定。可光有这些还不够……”
“天君在生命中的某一刻会迎来一个契机。这或是一瞬间的顿悟，也或许是经历过什么重大的磨难。但就是这个【契机】，成就了他们道，我们称其为天君的‘成道之基’。”
“每个拥有了‘成道之基’的天君，都会坚定地行在自己的道路上；这不是什么长生或者财富的追求，而是一种理念、或者说是哲学的概念。比如这位……”
导师指向窗外的血肉，她用了一生去了解、研究这位“造化”天君：“‘9号实验室’在此地研究已有三十载有余了。”
“百年前，我们付出了巨大代价让‘造化’天君彻底沉寂，但你看这些血肉，它们依旧蠕动，此间大地下依旧在运转‘血肉炼成大阵’，枉死此间的灵魂依旧不曾安息，由此可见，这位‘造化’天君还会真正死去。”
“我跟你说过，实验室的目的就是找到他，为此我们已经付出太多了。”
“我曾经有挚友为了找寻关键信息，主动搜索了造化天君残存的神魂碎片，那次寻找只持续了三个呼吸，他就身体崩解，同化成了一摊血肉，在他死前给我留下最后的信息——这位天君的‘成道之基’就是千年前的那场‘地震’。”
“这么多年，实验室尝试过太多努力，一直想知道更多在地震之前的信息，哪怕找到只言片语！但可惜了，千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东西，至今我们都一无所获。”
蛇发导师脸上的笑容悲戚，那干涸的嗓音就像是绝望之人的哀号。
周不易感觉对方是有意说这么多的，但现在也来不及思考这些了，通过上述的回答他可以确定，原来一切的关键就在那次“地震”中。
原来，名字不是天君的核心，“道”才是。
如此说来，是谁制造了未来那场“地震”，谁就是造化天君！
可这样又有一个疑惑，无法解答了。
按照导师的说法，每一位天君对应着一条道路，能成为天君的人都是非常之人；
司凝凝还好说，有那么点可能；
但徐旺是不是就太普通了？
而且，这两个在过去完全不相同的人，在未来的结果都走上了同一条道路……这是否可以证明，他们两个都不是幕后真凶。
半晌，周不易和师妹离开了导师的实验室，导师又再次忙碌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的资料，从冰箱里拿出个甜食蛋糕，此间她的蛇发立马蜂拥而上；
甜蜜的东西，总是让人安心！
而门外的周不易依旧眉头紧锁，师妹在前面举着红烛开路。
现在司凝凝的问题虽然解决了，未来的时间线受到了扰动，但这种干扰并不大；
但由于历史的惯性，时间线不久之后就收束了，未来并没有改变，而那场将他吞噬的“地震”依旧会在不久之后的叠川市上演。
“但现在该怎么办呢？那场‘地震’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面这个问题，才是一切的关键。
烛火映照之下，血肉之躯缓缓分开，长廊中回响着两人沉重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寂寥。此刻，所有的线索都已中断，如同迷雾中的航船，一时之间难以寻觅前行的方向。
“对了！师兄……”
周不易因为这声音抬头，行在前面的师妹突然开了口，不知何时她转过了身。
两个人仅仅只是对视了片刻，这小丫头立马就把脑袋埋了下来，整张脸都红扑扑的，像是鸵鸟。
周不易不是情感上的白痴，接触了这么久，也大概了解了这个小丫头……这人可能真的喜欢自己。
现在，看对方这样子她好像要帮忙，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既然她不好意思说，那周不易就主动戳破了这层窗户纸，他言语温柔：“对了师妹，之前的《血魂创生》和《大衍》的事情都麻烦你了，你帮了我这么多忙，不知道有什么要感谢的？”
“你师兄我能力有限，可以帮到的地方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说。”
一番话语，将师妹被动的情况变成了主动。
这下师妹紧张的神经才松懈了些，她小手微微颤抖，递出一块沾满血污的石头，轻声问道：“师兄，这东西还有吗？”
“你上次给我的那个灵石品质很好，但是我稍微弄了几次就被污染了！我现在正在进行‘造化’天君的血肉溶解实验，我很需要这东西。”
师妹之前说过，她唯一的愿望是想和师兄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想要离开此间必须溶解“造化天君”血肉所筑成的高墙。
师妹觉得。
师兄对于自己的请求是理所当然的，但自己对于对方的请求则显得有些过分，于是她说：“但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和师兄你交换的了……之后，之后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小丫头耳朵尖越竖越红。
周不易靠近，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一口应了下来，露出了一嘴大白牙：“这东西对于我来说不值钱，下次我再给你带点！”
谁能拒绝一个这么乖巧的小师妹喃！而且对方已经不止一次帮助自己了。
至于灵石？这东西他确实没有，可司家有呀！
他现在可是司凝凝的男朋友，本来就要薅他们家的羊毛，司家不大出血，还想维持这关系？
所以，这灵石要多少有多少，也不缺这一项。
这样想着，周不易突然有了些奇怪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自己给富婆当小白脸，然后用富婆的钱在外面养自家小女友。
呸呸呸！
乱想些什么？
周不易和师妹说好了，后者的心情大好；或许是受到了这份情绪的感染，周不易思路一转，释然了。
其实，他步子不用迈那么大，在造化天君这个案子上他并非全无线索。
徐旺！
虽然这人可以确定不是真正的造化天君，只是虚假的身份名，但他一定和“真正”的“造化”天君有关系，周不易现在想要追查“地震”的真相，就只能从他身上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