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感慨往昔
云头之上罡风猎猎，元禾负手而立，九色功德宝轮在身后若隐若现。他垂眸望着脚下莽莽苍山，十万年前东海之畔那株颤巍巍的九禾稻似又在识海中摇曳。
“老师且看。“青松子捻须指向东方，“那处山坳可是当年我等来时处？”
元禾却恍若未闻，望向东海方向，那是他的来时路。当年他裹着东海腥风初入人族地界时，何曾想过能有今日气象？洪荒大地处处杀机，北冥妖师宫十万妖兵过境时掀起的血雨，至今仍在梦中化作漫天红莲。
那里还蛰伏着他初化形时的记忆——真仙境修为在洪荒不过蝼蚁，纵使先天灵根化形的跟脚，在血火交织的天地间也不过是他人鼎炉中的一味药引。彼时他裹着残缺的异世记忆仓皇西行，每片落叶擦过道袍都能惊出满背冷汗。
“人族当兴“的谶语在识海灼烧，可人族祖地传来的威压却令他道心震颤。九禾稻本源在人族气运中躁动，仿佛随时要被抽离灵性化作凡种。三百年间他只敢在边陲部落游历，看那些初生的人族用燧石点燃第一簇火，在龟甲刻下象形符文，却始终不敢越过不周山余脉。
元禾指尖摩挲着乙木葫芦藤缠绕的藤杖，葫芦口吞吐的先天乙木精气化作青龙虚影盘绕周身。那些年在群山残脉修补地脉，掌心被地煞浊气灼出的伤痕至今未消。
三万里赤水河底埋着三百六十道镇河符箓，每道符纹都是用地脉龙气混合功德金光刻画，直到地脉修复的功德金云加身那日。
元禾摊开掌心，乙木葫芦藤缠绕的纹路泛着青芒。那日他跪在断裂的龙脉前，以天一神水浇灌即将枯萎的灵根，合九天之上降下的玄黄之气凝成极品后天灵宝——这是天道予他的护道之物，更是向人族展露的筹码。
当时乙木葫芦吞吐着混沌气息，此物虽不及先天至宝，却足够让那些坐镇人族祖庙的金仙们正视。罡风撕扯道袍的声音里，他听见自己三百年来第一次平稳的心跳。
青松子望着元禾被功德金光镀成鎏金色的侧脸，突然觉得老师身影愈发缥缈。九禾稻特有的五谷清香混着香火之气扑面而来——那是独属于人族气运的气味。
当日神农鼎的瑞气穿透三十三重罡风，元禾握着乙木葫芦藤的手掌沁出点点青露。陈都城外三百里杏林簌簌作响，每片叶子都在显化天道箴言——那是五谷命轨交织的天网，早在他诞生在赤水湾谷时，便缠上了九禾稻的先天灵韵。
“终究避不过。“元禾望着掌心浮现的九穗道纹，每一粒金粟都在倒映神农氏尝百草的身影。当年在人族境内修补地脉时，曾见地皇气运如赤龙盘柱，其中那道青翠欲滴的乙木龙气，此刻正与他紫府中的先天灵根共鸣。
元禾去面见神农氏时，丹墀前三千石阶泛起药香，元禾才惊觉自己道袍已浸透冷汗。神农氏手持赭鞭踏着地脉龙脉而来，身后浮动着二十四节气化作的先天道纹，百丈高的神农鼎虚影里沉浮着七十二种毒煞之气。其后跟着七十二尊尝药傀儡，每尊傀儡眼中都映着他元神深处摇曳的九禾稻。赭鞭点地刹那，万里山河同时显现五谷虚影，他藏在袖中的乙木剑阵竟自发结成周天星斗之势。
“小友可知九穗禾当应何劫？“神农氏开口时，首阳山地脉涌出万千金穗，每粒谷壳上都镌刻着人族气运长河的支流。元禾紫府中的本命灵根突然不受控制地显化真形，九道缠绕着混沌灵光的稻穗刺破虚空，正与神农鼎中沉浮的五谷精魄共鸣。
冷汗浸透道袍下摆的瞬间，元禾瞥见神农氏腰间悬挂的玄黄盘——那是天皇伏羲证道时，用河图洛书推演出的五谷命盘。
元禾周身三万六千毛孔同时渗出九禾稻清香，这是天道定数在逼迫他显露本体。腰间乙木葫芦嗡鸣震颤，内中蕴养的周天星斗剑阵竟被赭鞭道韵压制——正如当年妖师鲲鹏在北海眼面对太极图时，河图洛书也失了光彩。
当年天皇伏羲证道时掀起的因果浪潮，此刻正在他元神深处重演。正是当年妖师鲲鹏被玄都大法师持太极图逼出北冥的因果画面。
“天道五十，遁去其一。“神农氏屈指弹在赭鞭上，九道缠绕着地火风水的锁链自虚空垂下，正是当年束缚河图洛书的天道枷锁，“九穗禾归人族五谷之一，承人族万世食禄之气，此乃天道法意。“
元禾元神剧震，本命灵根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因果线，其中一道赤红如血的丝线直通面前的神农氏。
元禾若欲解此困厄，唯有两条道途可走：一则斩断混沌初开时扎根天地的先天本源，自褪先天神魔跟脚，将三丈六尺五寸的灵根本体化作飞灰，从此沦为汲汲营营的后天生灵，受那天地玄黄因果劫数；二则剖开胸中五气，剜出灵台处蕴养十二万九千六百载的本体九禾稻，届时三光神水倒流七窍，先天戊土自毁道基，未证金仙道果便失了本体之躯，纵使女娲圣人执九天息壤也难续大道之机。可怜这株混沌青莲遗脉，三花未聚，五气未凝，若强舍本体，怕是要重演开天劫时二十四品莲台崩碎之厄，堕入万劫不复的轮回渊薮。
听到神农氏言语，葫芦藤突然暴涨三千丈，乙木剑阵化作青龙白虎之相护住真灵。就在元禾准备祭出地脉功德拼死一搏时，神农鼎中飘出一缕先天五谷精气，竟将他元神中纠缠的因果线编织成玄黄穗绦。
“然，天道之下亦有一线生机。“神农氏挥手间，首阳山七十二峰同时升起功德金云，“汝既以乙木精气补全南离地脉，当享人族千万年香火供奉。“
元禾怔然望着缠绕在本命灵根上的玄黄穗绦，方才明悟这竟是神农赐下的认同。远处传来鲲鹏在北冥的怒啸，而自己发间不知何时落满了首阳山特有的五色粟米，每一粒都承载着人族气运长河的一朵浪花。
五谷图腾与乙木道纹完美交融，既存先天灵根造化，又染后天人族薪火。云层间垂落玄黄之气，竟是天道认可了他这逆天改命之举——既成全五谷定数，又保住了通灵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