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万寿帝君名符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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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停云馆

六月的苏州,温润中带着炎热,让空气都变得沉闷。不过江南水乡的优势,就是不时会有一场绵绵细雨降临,驱散炎热,带来意趣。

“停云蔼蔼,时雨濛濛。每次看到雨降,我都能感受到,先生这停云馆之真意。”

停云馆画廊之上,王宠闭目静神,细细感受着江南烟雨的静谧和谐。

而旁边的同窗好友陈淳则是手掌伸出檐边,像是在托举雨水,又像是在感受雨水的冰凉,他嘴中幽幽说道:

“时雨濛濛是净土,但狂风暴雨却是灾难。”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陈淳身旁,彭年稳步走来,一句怅然问诗,却被他吟出了宏伟气魄,安得广厦?不如“使得广厦”!

而画廊通向的画馆之内,前来学艺的学子们嘈杂不绝。一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听说了吗?桂萼被提拔为吏部左侍郎了,而且是北京的吏部,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快到京了。”

不少学子露出羡慕之色,然而一个看着年长一点,正襟危坐之人冷哼一声,怒声道:

“桂萼为了自己的仕途,居然迎合天子,不顾礼法,实乃我江南士子之耻,尔等万不可学此卑劣之徒!”

此人话一出口,不少人起声附和,一群义愤填膺的士子对着桂萼,张璁一顿贬责,只是这贬责之中有几分真心,有几分嫉妒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众学子喧闹之时,手持竹伞的白衣老者缓缓踏入馆内,其脚步轻盈,目色和蔼,须发飘飘,虽身着儒衫但更像一位逍遥真仙。

画廊中的王宠,陈淳和彭年立刻端正站立,双手合抱至胸前,微微躬身道:

“先生安好。”

此人便是停云馆的馆主,也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文徽明!自祝允明隐退之后,他便是目前最具名望的江南士子领袖。

文徽明的到来让画馆内指点江山的学子们安静了下来,然而身体虽然安静了,心可未必。

文徽明环顾一圈,浑浊的双眸却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笑声道:

“既然你们这么有兴致,不如就以雨为题,每人画一幅画,检验一下自己的学业。”

听闻此言,学生们有人面露难色,有人兴致勃勃,不过他们最终都不约而同地来到画廊,来到画馆屋檐处,想要近距离感受雨之真意。

半个时辰后,才思敏捷之人已经完成画作,静等检阅。

文徽明来到陈淳的画作旁,只见一副晦暗夜景,风雨骤至,画中花朵被风雨摧折,零落残败,旁边题诗曰: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意境不错,但略显矫作。”

文徽明点评一句走向旁边的王宠,而此时的王宠正专心致志地完成自己的画作。

他不求快,不求评价,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文徽明没有打扰,在旁静静观看。

此时的画已经接近尾声,青翠牧野之处,小屋独立,一人于屋中静坐,一手煮茶一手看书,丝毫不觉身后窗户有细雨飘来,也丝毫不觉外面牧野有嫩芽苏生。

此画题诗曰:“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文徽明点了点头走向彭年所绘之作。寒风冷冽如刀刮骨,沥沥细雨落地成冰,而此时却有一人虽沐风雨却始终向前。

此画题诗曰:“欲渡黄河冰塞川。”

“不错!”文徽明干脆利落地给出评价,走向下一处,此处是之前那个年长端凝的人所在。而其所绘画作却是奇特。

首先绘画所用宣纸乃是年久泛黄的纸,看着非常阴暗,其次就是画中之物干净到稀疏,里面只有一株梧桐,还有点点黑墨渲染的雨滴。

此画题诗曰:“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看着这副画作,文徽明感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陆治,人生不只有阴雨还有晴天,你要看开些。”

陆治闻言默然不语,自从他的父亲因为宁王叛乱被波及,他就对官场上的一切绝望了。

就在文徽明看完陆治的画作之后,天边细雨忽然骤变,凌乱雨滴将不少画作打湿,众学子纷纷哀叹。

然而文徽明却是指着被打湿的画作,笑声说道:

“这是天公想要作画了,你们再看看手中之画。”

王宠画作中青翠嫩芽被渲染茁壮,他会心一笑,温润如玉。而旁边的彭年,他原本滴水成冰的意境变成了滔滔大河奔流不息。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彭年的意气让陈淳皱眉,他看着自己的夜雨在雨水的浸染下变成一团黑云,冷声道:

“黑云翻墨未遮山。”

而一旁的陆治则是拿起画笔想要修改,他的梧桐被雨水整成了四不像,然而他越是修改画作便越是凌乱。

陈淳见此不由说道:

“这便是逆天改道的后果,好好的画被折腾成了七零八落!”

文徽明摇了摇头,没有多言,而是拿出画笔,就着雨水冲开的墨迹添了几笔。笔锋过处,混沌中现出嶙峋怪石,被水汽笼罩得似真似幻。

“石涛论画有云:笔墨当随时代。“

文徽明忽然开口,声音混杂在雨声中,急促骤雨噼里啪啦地作响,可是却完全无法掩盖那掷地有声的谆谆教诲!

“这雨打风吹,未尝不是造化另一种笔法。“

文徽明指了指学子们或被打湿,或未完成的画作,语重心长地说道:

“书画之道,贵在“和而不同”。峰峦各异,终成气象;笔墨纷争,反失其真。尔等且记住……画可摹古,心不可泥古!”

“先生……”

陈淳张嘴欲言,文徽明却是拂袖制止,感叹道:

“一直以来,你都自觉得祝允明之精髓,逍遥不羁,可是实际上你太过在意这份评价,反而让你的画失了真意。”

急促的骤雨终不会持久,一堂课的时间,天空已再度放晴,文徽明收起雨伞悠然离开,只留下一副画作留给学子思考。

而此画的题诗是:“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陈淳怔怔地望着这幅画,良久之后声音坚定道:

“停云馆的雨,终究是文人的雨,再猛烈的暴雨落在宣纸上,也只能化作氤氲墨气。而那里却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