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谋划
寅时露重,汪广洋在桌上默写德经第六十六章,待默写完毕,汪广洋看着桌上默写的章句,心中默读。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待读到善下之三字,汪广洋眼神一凝,手里拿着代表管家汪童的铜钱,转而压到圣人欲上民的字眼上方。而二管家汪全那枚铜钱原在争位震颤,此刻也顺着茶渍滑向“虚其心“的留白处。
桌上,汪广洋用茶水继续写着“将欲废之,必固兴之。“接着在句子后方写下升字字样与二管家汪全的名字。
天微亮,汪广洋继续凝视着桌上刚刚写下的德经第三十六章“国之利器“的字样。如果直接安排汪全替代汪童,是谓“示人“;但如果将汪童明升暗降,这样管家的位置就空了出来。然后安排汪全以二管家的身份代理管束事物,就可以说的上往微明靠边了。汪广洋心想着,手指沾了沾茶水,将“微明”二字圈上。
善战者不怒,汪广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忽然想起汪家护院首领汪五,这是一位后天八重的高手曾受过汪父大恩,因此愿意屈居在府内当个护院首领。
“国之利器不可示人...“汪广洋继续蘸着冷茶在桌上勾画星图,代表管家汪童的铜钱压在“锐“位,而二管家汪全的落在“纷“位。当他将代表汪五护院统领的铜钱移向“挫其锐,解其纷“的文字时,茶渍突然在“玄牝之门“处凝成漩涡。汪广洋继续蘸着冷茶圈住“善用人者为之下。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汪广洋在桌上继续写着“万物恃之而生“,并且勾勒奇门遁甲阵。汪全困在“惊门“,汪童陷于“死门“,而汪家护院首领汪五则始终镇守在“生门“方位。
另一边,红瓦青墙外传来五更梆子声,管家汪童坐在桌旁,拢了拢鸦青色杭绸直裰的袖口,眼神阴蛰在烛火的照应下显露出鬼魅般的影子,案几旁一封密信放在其上,火漆的封印早早的已被刀尖挑开,露出永昌堂特有的暗记。
白日里,汪广洋的表现终究是让他起了疑心,这还是他以往看到的废物吗?又或者说这正是他想要谋夺汪家基业的报应?亦或是汪家本就命不该绝。自打算谋夺汪家基业以来,汪童心理第一次有了后悔。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汪童心想着快速将杂念清除。
“老汪,你真的要动那河豚白子?“永昌堂李洲从博古架后的暗门闪身而出,玄色短打裹着精瘦身躯,腰间牛皮鞘随着步伐发出细碎声响。他抓起青瓷茶盏仰头灌下,喉结滚动时那道蜈蚣状的刀疤跟着蠕动。
管家汪童没有回答,一边用银剪子剪去半截烛芯跳动的火光在他眼窝里投下深潭,一边开口问道:“东西呢?”
李洲听了从怀里摸出鎏金扁盒放在案几上开口说道:“此物取自长江口的老渔户,半钱就足矣让壮汉浑身青紫,仵作验了也只会当是急症。“
管家汪童起身推开雕花窗。湿润的风裹着残荷气息扑来,他望着西厢房摇曳的灯笼幽幽的说道:“少爷伤了头部,需要食补。“手指轻轻划过窗棂上凝结的水珠,接着说道:“听说河豚白子与蟹黄同蒸,最是鲜美与营养。“
突然,李洲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腕说到:“那厨娘可是跟了汪家二十年的老人。“管家汪童拂开他的手,从多宝格里取出个珐琅小冰鉴,揭开时寒气缭绕:“新来的岭南厨子擅制冰镇甜汤,你说要是冰鉴里混进了不该有的......“
暗室忽然静得能听见李洲吞咽唾沫的声音。李管家将鎏金盒里的粉末倒进冰鉴夹层,白玉似的结霜瞬间染上诡谲的靛蓝。“
李洲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刀柄缠绳:“事成之后......““汪府三十六间铺面的地契都在我手里。“管家汪童吹熄蜡烛,晨曦的微光从窗纸渗透进不过没给人带来半点暖意反倒将管家汪童的半边脸照得惨白,“你们要的五成利,自然分文不少。“
暗门即将合拢时,李洲突然回头,眼里闪着豺狼般的幽光道:“那个岭南厨子,记得处理干净。“管家汪童站晨曦的微光下,听着脚步声消失在密道深处。他伸手抚过案头那方松烟墨,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汪父手把手教他写“忠义“二字时,笔尖滴落的墨汁在宣纸上晕开的样子。
汪母房间内,烛芯突然爆出朵青绿色灯花,汪广洋本在喝茶的手突然顿在原地,右眼皮也开始不自觉的跳动,透过铜镜看着自己头顶上的气运云团,本来白天还好好的,甚至有所加强的气运云团这时边缘却渗出蛛网状血丝。
他伸手触碰镜面,指尖划过云团中的黑色气运,只见黑色气运又夹杂着靛蓝色。白天里本来还只有米粒大小的黑色气运云团,此刻却已扩张成鸽卵规模,正不断的吞噬着属于汪广洋的白色气运。
他们动手了?不,更准确的说他们开始反制了。汪广洋心想到。
白天的情形与管家汪童平日里看到的汪广洋的所作所为截然不同,他们有所警惕很正常不过这么快便有了反制措施是远远超出汪广洋预料的。
在当时的情形下,汪广洋也是迫不得已。危急时刻,还继续扮猪就真的变成猪了,到时候连什么时候被人一口吃掉也不清楚。
“少爷”一旁的侍女端着银耳羹在汪母门口喊道。
“什么事?”汪广洋神经紧绷的看着门外。
“少爷,您一夜未睡,厨房特意做了银耳羹给您和主母补补身子。“侍女在门外说道。
汪广洋听了神色稍缓,随后说道:“放门口吧。”
“这。”送银耳羹的侍女们不知所措的对视了一眼,随后乖乖的将银耳羹放在房门前离去。
房间内,汪广洋看到侍女离去。打开房门将银耳羹拿了进来。
他们会用什么措施呢?杀人?又或者内外勾结将他们汪家的生意搞黄?汪广洋一边想着一边手里拿着汤匙无意识的搅动着,气味里香甜里又飘来丝若有若无的腥甜,像暴雨前太湖底翻涌的淤泥。
让汪广洋直觉心烦气躁,汪广洋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银耳羹又想到气运中突然夹杂的靛蓝色心里浮出两字:“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