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丫鬟发出一声惊呼,脸色刷白,跪在地上,“郡主,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这就去请医师。”
身娇体贵的郡主竟然被烫着了,不管是不是主子自己撞上来的,自己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况且郡主的脾气向来不太好。
她彷徨地伏在地上,等待着自己的惩处。
一时片刻,未听到郡主的斥责。
丫鬟畏惧地抬起头,这才发现,一向趾高气昂,眼高于顶的郡主此时竟颓废地垂着头,一向明媚的脸蛋上似乎还挂着一行晶莹的泪珠。
双目失神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前方。
看来烫伤地极为严重。
郡主今日这是怎么了,往日最怕累了都要好一阵大呼小叫,今日被烫伤了,竟然一点反应都有没有?也丝毫没有要去看医师的样子?
这怎么办?丫鬟不管自己的逾矩,上前要为郡主处理伤口。
再拖下去,只怕自己会罚的更重。
“郡主,奴婢该死,烫伤怕会加重,先随……先随奴婢去汤冷水。”
杜纤云渐渐从这猛烈地痛楚中缓了回来,她捂住阵痛的手臂,只觉得半个臂膀的皮肤已经快没了知觉。
丫鬟跪在她面前,脸上冒着冷汗,颤颤巍巍地要带她去汤冷水。
“滚开,你这狗奴才。”
杜纤云一脚踹在她的胸口,执拗地继续追赶。
丫鬟连叫都不敢叫出声,毕竟是自己烫伤了郡主,连忙麻利地跪在了一旁。
穆青眉头紧皱,他是暗卫,不能露于人前。
可又不能放任她不管。
要是平日,她对自己宝贵的很,脚不小心踢到石头,都要坐十几天半个月的轿子。
自己根本不用出现,看来,这件事对她打击确实很大。
在长廊的拐角,穆青在暗处悄然出现。
“小姐,你受伤了,必须马上敷药。”
杜纤云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连一刻都未停下。
“林大人已经出了府了。”
杜纤云脚步一顿,接着又快步起来,“我,我要找他,我不能就这样让他走了。”
“我还没有告诉他,三天后就是我的及笄礼了。”
杜纤云仿佛失神似的喃喃自语,“他一定要来……”
穆青干脆利落地劈在她的脖颈,杜纤云瞬间失去了意识。
那是好多年前的春日,杜纤云和公主在园里放纸鸢。
公主的纸鸢是上好的画工绘制,上面的凤凰栩栩如生,光彩夺目。
它翱翔在空中,似活的凤凰般灵动,引得身后的侍从们一阵惊呼赞叹。
“公主,您的风筝真漂亮!”
“公主厉害!真厉害!”
……
杜纤云不经意羡慕道:“好漂亮的风筝……”
公主轻笑出了声,“你若喜欢,便送给你罢。”
“有些东西你想要便能得到,可有些东西,你永远都无法得到。”
她的父皇继承了大统,她成了至高无上的公主。
平昭公主骄傲地看着自己的郡主表妹。
杜纤云有些艳羡,却并无嫉妒。
哪怕身为郡主,她也没有想要却得不到的。
林鹤之失望厌恶的眼神一幕幕闪现。
自己即将成为公主,可是最想要的却要离自己而去……
“鹤之哥哥!”杜纤云惊叫着从梦中惊醒,“鹤之哥哥……”
天色已然昏沉,她的手臂敷着清凉的草药,只残余了些炽热的痛感。
“纤云,你醒了。”
李钰心疼地用手帕拭去她额前的冷汗,“好端端的,怎么会烫着呢?”
母亲温柔的面庞近在眼前,杜纤云眼眶瞬间泛红,仿佛所有的委屈倾泻而出。
她伏在母亲的肩头,止不住地抽泣起来。
“你见了林太傅?”
李钰似乎窥见了女儿的心事,她轻叹了一口气,“母妃不是早就说了,叫你断了这份念想吗?”
“他与你相差十岁有余,从小看你长大,从来都只把你当做学生和妹妹,你又何苦自讨没趣呢?”
杜纤云默默无言,但是肩膀的颤抖却透露出内心的动摇。
脑海中回忆的点点滴滴仿佛印刻在心底,杜纤云缓缓地摇了摇头,“不,鹤之哥哥那么宠爱我,明知道我不会作诗,却宁肯被我骗着,他对我这么好,怎么会不喜欢我?”
李钰捧起杜纤云被泪水濡湿的脸蛋,而后抬手轻柔地把她凌乱的鬓发理在耳后,“你是家里的老幺,从小被我们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你身为昭阳郡主,谁人敢不喜欢你?”
“你要知道,你父王的权势可以让所有人畏惧你,也可以让所有人喜欢你,但是男女之情,不能强求。若嫁娶的二人不两情相悦,往后余生,如何举案齐眉,长相厮守?”
李钰知道女儿的及笄礼快到了,马上便能嫁为人妇。
她虽心有所属,但奈何痴心错付。
但是京都这么多青年才俊,自己的女儿定然能觅得良人。
杜纤云听着母亲的劝慰,拢在袖口的手指微微握紧,心中却是生出了无法抑制的执拗。
不,若是不强求,又怎知强求的结果呢?
顾惜文已经被自己毁去了清白,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鹤之哥哥既知道了是自己所为,那么自己再不择手段又有何妨?
既然权势能够得到一切,那她就用权势去得到鹤之哥哥。
毕竟她马上就要成为大雍朝最尊贵的公主了。
杜纤云娇弱地靠在母亲的怀中,天色已经完全暗沉了起来,从透着烛光的柳月窗格望出去,只能瞧见朦胧的夜色笼罩着窗外的桃花树影。
她喜欢吃桃花酥,园子里便栽满了桃树。
初春的桃树刚抽出了娇艳的桃红色,随夜风飘来阵阵花香。
园中最高的那棵桃树,还是自己在豆蔻年华和鹤之哥哥一起所种。
她要以后每年都和他一起种桃树,摘桃花,做桃花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哥哥是不是马上就要回京了?”杜纤云静静道。
自己的大哥杜玄凯手握西南边陲兵权,此次回京便是要与父王里应外合,直捣黄龙。
李钰略带惊讶地看向怀中的年轻的女儿,只见一双深沉乌亮的眼眸暗光流转。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女儿太小,不愿她卷入权力的漩涡。
可某种程度上,纤云竟真是像极了自己的丈夫。
就比如此刻,她眼神中诡异的冷静。
“你如何得知?这些时日,你莫要再出去到处乱跑。”
李钰皱眉继续道:“女儿家,不要去掺和这些事情。等一切尘埃落定,你自然便知道了。”
李钰经历过皇帝登基之时的六王之乱,权力倾轧,她只愿自己的女儿能平安喜乐,与心爱之人白头到老。
远离皇家的纷乱和权力的争夺。
杜纤云抬起头,已是一副笑脸,她像往常一样撒娇道:“我只是想哥哥了,好几年不见,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李钰宠溺一笑,“你这孩子,他走的时候你已经记事了,怎么会忘了呢?”
“连自己哥哥都忘了,记性那么差,该打!”
李钰一把将杜纤云搂进怀里,轻轻地在她背上拍了几拍。
烛光摇曳下,母女两人依偎在床前,母亲的怀里有股清冽的皂香味,这是她安心的味道,杜纤云享受地深吸了几口,嘟囔着,“母妃,我的伤口还疼……”
李钰心疼地用嘴吹了吹她的手臂,“来来,母妃给你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