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7章 夜班迷局
宿友向后仰去,双臂举向天花板。
他在A市第三医院人力资源部的会议室里读了几个小时的文件,此刻手臂已经僵硬。
会议桌上堆满了打印出来的纸张和一张刚刻录好的光盘。坐在他对面的是部门主管姚春燕。
她是个引人注目的女人,身材高挑,黑发如瀑,肌肤如瓷。起初,她对他的殷勤无动于衷,这让宿友感到挫败——他向来重视自己在心仪女性眼中的吸引力。
不过,坚持终有回报。随着时间推移,姚春燕的态度逐渐软化,最后半小时里,她甚至开始回应他的调情。
宿友早就注意到她手上没有婚戒,下午时便试探了她的感情状况。得知她单身且未婚后,他决定邀请她共进晚餐——尤其是考虑到自己和云集的关系可能告吹。
下午早些时候,当他离开A市总医院前往H区时,这段路程让他有种回家的感觉。A市第三医院位于秋春公园东侧,离他长大的街道仅几步之遥。
尽管父母早已离世,他仍有几位叔叔阿姨住在童年旧街区。出租车驶过H区大道时,他甚至想办完手头的事后顺路去看看他们。
他取得了不小的进展。
虽然一开始并不顺利,但与A市总医院人力资源部主管党川的会面最终颇有收获。当宿友直接索要员工档案时,党川以国家法规限制为由拒绝。
宿友不得不另辟蹊径,谎称自己作为医疗人事主管正在研究“医生与后勤及安保人员的关系”,尤其关注夜班新员工——用他的话说,那是医院“自动驾驶”的时段。他始终避免透露真实目的。
离开党川办公室时,对方承诺提供一份自十一月中旬以来的夜班员工名单(时段为晚上11点至次日9点)。宿友曾担心指定日期会引发怀疑,但党川只是默默记下要求,并保证当天下午会将名单放在他桌上。
随后,党川致电A市第三医院的同僚姚春燕,提前告知宿友的来访和需求。这一举动后来被证明至关重要——若宿友贸然登门,姚春燕定会冷漠以对。多亏党川的电话,她已提前整理好资料。最终,宿友发现获取所需名单需从不同系统调取数据。令他惊讶的是,博远集团旗下各机构部门竟像独立封地般各自为政。
离开A市总医院前,宿友还让秘书姜姬开始整理医疗人员名单,尤其关注同时在A市第三医院和A市总医院总院拥有权限的医生。他此前曾尝试单独查阅档案,但信息残缺不全。姜姬承诺尽力而为,并提到有位精通技术的朋友能“化不可能为可能”。
“好了,都在这儿了。”姚春燕将一叠文件推向宿友,轻轻拍了拍,“这是A市第三医院截至十一月中旬的所有员工名单,特别标注了夜班人员。十一月中旬至一月中旬离职或被解雇的员工名单,全职专业人员名单(同样截至十一月中旬),最后是拥有接诊权限的医生名单。这些够用吗?十一月中旬后的新员工需要吗?”
“不需要。”宿友回答,“这些足够我的‘研究’了。”他翻看着名单,故作惊讶地摇头,“没想到运营一家医院需要这么多人。”他试图将话题从虚构的研究上引开——以姚春燕的敏锐,很可能识破他的谎言。
“和其他博远集团的医院一样,我们正处于衰退期。”她说,“连锁医疗公司接管医院后,第一步就是裁员。我亲自发过不少解雇信,这差事可不好受。”
“肯定不容易。”宿友下意识地同情道。
他放下第一份名单,扫了一眼离职人员记录。名单比他预期的更长,细节却更少,尤其是关于班次、离职原因及去向的信息。
“离职率这么高是常态吗?”
“总体算正常,但您关注的时段涵盖节假日。想换工作的人通常会趁假期休息过渡。”
“看起来离职的大多是护士。”
“很不幸,这是事实。护士短缺严重,她们掌握主动权。我们不断招聘,其他医院也在挖角,甚至不得不从海外招人。”
“真的?”宿友问。
他知道国家会吸引外国医生来培训并留下,但护士的情况超出他的认知。考虑到发展中国家需求,这种做法似乎欠妥。
“名单没写她们的去向。”
姚春燕摇头:“这些信息不会录入数据库,除非对方要求推荐信或有其他医院查询。但您知道,我们必须保护隐私,否则可能吃官司。”
宿友点头:“如果我的‘研究’需要进一步询问这些人的档案——比如工作表现、同事关系或纪律处分——能操作吗?”
“很难。”姚春燕点头,仿佛在说服自己,“您的研究是内部使用还是计划公开?”
“纯内部使用,仅限高层查阅,绝不公开。”
“那或许可以帮忙,但需要总裁或董事会批准。要我下周一向他们提交申请吗?”
“不,不必了。”宿友急忙说。他可不想两位总裁讨论这个虚构项目,“等我确认是否需要更多信息再说,目前应该不需要。”
“好吧,有需要随时找我。”
宿友点头,迫切想转移话题。
他清了清嗓子,终于抛出关键问题:“这些离职员工中有多少人去了A市总医院总院?也就是留在博远集团内部的?”
“据我所知,没有记录。博远旗下医院独立运营,唯一共享的是基础物资的采购渠道。A市第三医院的员工跳槽到A市总医院总院,对我们而言和跳槽到其他公司没区别。”
宿友再次点头。他意识到回办公室后需花大量时间交叉比对。今晚想找借口带云集回公寓的希望愈发渺茫。
他瞥了一眼手表:6点45分。姚春燕身后的窗户已完全暗下,夜幕降临。
“恐怕耽误您太久了。”他微笑道,“非常感谢您的帮助,但今天是周五晚上,您一定有更有趣的安排。”
“能帮您是我的荣幸,宿医生。党川来电时对您赞不绝口,听说您曾效力无国界医生组织。”
“惭愧,叫我宿友就好。”
“谢谢,医生。”姚春燕笑出声,“抱歉,我是说‘谢谢,宿友’。”
“该道谢的是我。”
“我读过无国界医生的报道,印象深刻。”
“是啊,尤其冲突地区急需医疗服务。”宿友很高兴话题转向私人领域。
“你在哪里服务过?”
“南太平洋、远东和非洲,穿梭在密林与荒漠之间。”宿友微笑。他知道如何讲述这段经历——正如对云集那样,这是绝佳的搭讪素材。
“听起来像电影。为什么离开无国界医生回A市?”
宿友深吸一口气,亮出终极答案:“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改变不了世界。尝试过,失败了。后来像候鸟一样,本能地想回家成个家。我从小在A市L区附近长大。”
“真浪漫!找到那位幸运女士了吗?”
“还没,一直忙着适应文明社会。”
“你肯定没问题。”姚春燕整理着文件,“我打赌你的旅行故事很精彩。”
“当然。”宿友欣喜于她的兴趣,“如果你允许我请你晚餐,我很乐意讲讲不那么吓人的部分——毕竟耽误你到这么晚。当然,前提是你有空。赏脸吗?”
姚春燕一时局促,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