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倒计时纹身（上）

怀表的齿轮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陈默盯着表盘上逆时针转动的指针，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衬衫领口。电子屏上自己的证件照正在缓慢褪色，就像被无形橡皮擦抹去的人生。

“你还有四分三十七秒。“自称苏雨晴的少女倚在褪色的广告灯箱旁，指尖摩挲着绷带边缘渗出的淡金色液体，“储物柜区在第三候车厅，需要穿过……“

她突然噤声，竖瞳缩成一道细线。陈默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月台立柱上的青铜时钟微微颤动，原本静止的分针突然逆跳两格，停在3:12的位置。

“该死，他们加速了。“少女扯下段绷带缠住陈默手腕，“跟着荧光蚂蚁走，别碰任何反光表面。“

陈默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被她推向检票口。残破的车票闸机像巨兽的獠牙，满地碎玻璃在不知名光源下泛着磷火般的幽蓝。当他抬脚跨过闸机瞬间，后颈突然泛起针刺般的寒意——数百个监控探头正从不同角度转动，那些黑洞洞的镜头里闪烁着暗红色光点。

“别看镜头！“苏雨晴的低喝在身后炸响，“想想你最痛苦的记忆！“

陈默本能地回忆起车祸瞬间。挡风玻璃爆裂的脆响，安全气囊的刺鼻气味，还有后视镜里母亲最后的面容。当他再次睁眼，惊觉那些监控探头竟齐刷刷转向相反方向，镜头表面凝结出冰晶般的血珠。

“情感波动是他们的诱饵。“少女的声音有些发虚，“你的记忆……很特别。“

穿过拱门时，陈默闻到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这味道让他想起医院停尸间，但更混杂着蜂王浆的甜腻。忽然，他踢到个软绵绵的东西——是只护士玩偶，塑料脸颊上布满指甲抓痕，胸口别着的工牌写着“第九实验区“。

“到了。“苏雨晴突然止步。

陈默抬头倒吸冷气。所谓的储物柜区竟是座由铁皮柜堆砌的迷宫，生锈的柜门像无数竖立的棺材，每个锁孔都插着半截断指。更诡异的是这些断指新鲜如初，指尖还在微微抽搐，仿佛仍在尝试转动钥匙。

“B2区在东北角。“少女用绷带缠住他的眼睛，“接下来你要记住：当听到婴儿哭声时向左转，听到高跟鞋声就蹲下，若是闻到茉莉花香……“

她突然将陈默推进柜阵：“快跑！“

黑暗中的感官被无限放大。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听到某种粘稠液体滴落的声音，像是融化的蜡油坠入金属托盘。怀表齿轮声突然变得异常清晰，表壳内侧传来细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叩击玻璃。

“咯咯咯……“

左侧传来婴儿的笑声，陈默立即转向。鼻尖掠过冰凉的丝状物，他意识到那是悬挂在天花板上的输液管。有液体正顺着管道流动，黑暗中亮起幽绿的荧光，照亮管壁上密密麻麻的卵形凸起。

“咚！“

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在右后方炸开。陈默迅速蹲下，头顶掠过腥风，某个重物擦着他后脑勺砸在铁皮柜上。碎裂声中有玻璃器皿滚落，浓烈的福尔马林味道扑面而来，其间混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闭气！贴地爬行！“苏雨晴的喊声从极远处传来。

陈默的脸颊紧贴地砖，爬行时手掌不断压到粘腻的胶状物。荧光忽明忽暗地映出地面——那些根本不是地砖，而是排列整齐的牙齿，每颗牙冠上都刻着微型编号。当他爬过某个特定区域时，所有牙齿突然开始震颤，发出用粉笔刮黑板的刺耳声响。

怀表突然疯狂震动。陈默扯下蒙眼绷带，眼前景象让他胃部痉挛——成百上千的玻璃标本罐堆砌成墙，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残缺的人体器官。更可怕的是这些器官都在活动：手指在虚空中书写，眼球追踪着他的移动，半张嘴唇正无声地重复某个词语。

“别读唇语！“少女的警告迟了半秒。

陈默已经辨认出那个词——是他自己的名字。所有嘴唇突然同步翕动，储物柜区回荡起层层叠叠的呼唤：“陈默……陈默……“声音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铁皮柜门开始剧烈晃动，仿佛有无数只手在内部拍打。

“找到你了。“苏雨晴的声音突然贴在耳后。

陈默猛地转身，却撞进某个冰冷的怀抱。少女的绷带不知何时缠满了他的左臂，那些浸着淡金色液体的布料正在皮下蠕动。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小臂浮现出银色纹身，流动的金属质感液体组成倒计时：23:59:12。

“恭喜，你的死亡预告到了。“少女的竖瞳映出他惨白的脸，“现在抬头看。“

陈默的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在储物迷宫的穹顶之上，无数银色丝线织成巨大的神经脉络网，每个节点都悬挂着透明囊体。最近的囊体里漂浮着穿白大褂的少女，而站在他身边的“苏雨晴“，正从指尖开始慢慢汽化成银色沙粒。

“记住，疼痛是唯一的真实。“即将消失的少女突然咬住他手腕，血腥味在口中炸开，“去打开B207柜，那里有……“

她的身体彻底崩解成时砂的瞬间，陈默的视网膜上残留着最后的画面——所有囊体中的“苏雨晴“同时睁开眼睛，露出爬虫类竖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