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记忆

我蜷缩在废弃地铁隧道的应急舱里，腕表投射出的全息界面泛着幽幽蓝光。张小斐的机械心脏正在我掌心跳动，金属表面浮凸着林氏集团的LOGO，内侧却刻着舅舅年轻时的军装编号——这具义体竟是用舅舅二十年前的生物样本培育的。

“欢迎来到第49层。“通风管道突然喷出淡粉色气体，宇烟的全息影像在锈蚀的管道上重组。她怀中的婴儿正在急速生长，三分钟内就完成了从襁褓到少女的蜕变。“父亲说你总会找到这里，“少女版的宇烟转动着琥珀色眼珠，“毕竟这是我们最初的子宫。“

应急舱墙壁开始剥落，露出镶嵌在混凝土里的巨型培养舱。数以千计的“刘佳琪“悬浮在淡蓝色液体中，每个人锁骨处都有相同的伤疤。最靠近我的那个克隆体突然睁眼，虹膜里闪过股权分布图：“找到真正的49%，你就能关闭轮回。“

隧道突然剧烈震动，真正的宇烟从裂缝中坠落。她腹部插着半截钢筋，血沫随着喘息从嘴角溢出：“芯片...在声带里...“她脖颈处浮现电子纹路，我这才发现她与那些克隆体有着相同的基因序列。

当我割开她咽喉取出声带芯片时，隧道尽头亮起车灯。张小斐驾驶着改装过的磁悬浮摩托冲来，他左半张脸是森森白骨，右眼却完好如初：“他们篡改了时间锚点，现在整个京都都是递归幻境！“

摩托撞破培养舱的瞬间，我看见十八个不同年龄的自己在液体中睁开眼。她们手腕上的计时器显示着不同年份，最年长的那个已经白发苍苍。张小斐将神经接驳线刺入我的后颈：“要破局就得进入量子存档，但你会遇见......“意识上传的剧痛中，我坠入2018年的地震现场。瓦砾堆里的手机正在循环播放新闻：“林氏集团承建校舍全部达标......“但这次我看见舅舅穿着工程服，正往混凝土里倾倒劣质速凝剂。

“住手！“我扑过去却穿透了他的身体。年轻的张小斐突然出现，他胸牌上写着“监理助理“：“刘工，这批材料检测报告......“

“按董事长吩咐做。“舅舅把牛皮信封塞进他口袋，我清楚看见信封角落印着宇烟家的族徽。地动山摇的瞬间，我终于明白当年图书馆坍塌时，为什么张小斐会恰好出现在承重墙下——他本就是来销毁证据的替罪羊。

时空再次扭曲，我跪在2023年的手术室里。机械臂正在给宇烟植入人造子宫，林正南的声音从监控器传来：“第三代克隆体要保留痛觉神经，这样她们才会像真人一样......“

“姐姐？“手术台上的宇烟突然转头，她的腹腔里蜷缩着正在成型的婴儿，那分明是缩小版的我，“你找到记忆锚点了吗？“

血腥味突然变得真实。我低头看见裁纸刀插在宇烟心口，她的血正渗入我腕表的量子芯片。全息界面弹出警告：“递归层级突破临界值，是否启动反物质湮灭？“天台的风裹挟着数据流的荧光，我站在京都塔边缘。脚下城市正在像素化崩解，每个闪烁的光点都是某个平行世界的抉择瞬间。张小斐的残躯从虚空中浮现，他机械心脏的导线连接着林正南的脑机接口。

“这是第127次轮回。“林正南的声音从所有电子设备同时响起，“每次你选择湮灭，世界就会重启在幸福树下。“他调出监控画面，餐馆门口那棵树正在逆向生长，从焦黑枯枝退回到青翠幼苗。

宇烟的克隆体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她们举着股权协议书，每张纸都浮现出不同的占比数字。最年长的我佝偻着背：“49%是陷阱，真正控制权在......“

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舅舅驾驶着喷火战机撞破云层，他扔下的不是燃烧弹，而是二十年前那袋问题水泥。粉尘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我突然看清每颗微粒里都蜷缩着一个张小斐的量子态。

“时间锚点在这里！“我纵身跃向水泥袋，在意识消散前将裁纸刀刺入胸口。鲜血溅在股权芯片上的瞬间，所有平行世界开始坍缩。宇烟们的尖啸中，我听见不同年龄的自己在低语：

“选择存活，林氏集团将在十二年后发明时光机。“

“选择死亡，舅舅会成为下一个轮回的始作俑者。“

张小斐的残手突然抓住我的脚踝，他仅剩的人类眼球流出血泪：“第三个选项......“他的机械心脏迸裂，露出藏在核心的微型黑洞，“让我们永远困在递归里，这样所有可能性都会同时成立......“

我握紧黑洞凝视着深渊，突然明白这才是林正南真正的目的——当观察者陷入无限抉择的囚笼，现实将沦为概率云的玩物。腕表计时器归零的刹那，我吞下黑洞，在奇点爆炸的光辉中看见终极真相：

所有角色都是我自己不同时间线的投射，这场持续二十年的商战不过是高维意识在玩俄罗斯套娃。当裁纸刀最终刺穿莫比乌斯环的接缝时，我听见初生婴儿的啼哭与垂死老妇的叹息在量子纠缠中共振，而那棵幸福树正在奇点处开出血色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