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章 渔火炊烟二
第十二章渔火炊烟二
晨雾裹着咸腥气漫进窗棂时,黄大斜正用鱼骨针缝补漏风的草帘。海风钻过麻绳经纬,在他左臂星斑上织出细密的露珠。阿满赤着脚蹲在门槛,将晒干的乌贼须编成发绳,突然指着檐角惊叫:“斜哥快看!蜘蛛在织星图!“
蛛网悬在晨光里,露水沿着丝线滚落,恰似归墟海底悬浮的星砂。黄大晴的指尖无意识抚过怀中珍珠,那夜汐月消散时的星光仿佛又灼痛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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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退至浅滩,露出礁石上青黑色的藤壶。黄大斜握着铁凿敲打船底附着的贝类,碎壳溅在粗布衣襟上,像极了星陨阁废墟里散落的瓦砾。老渔头提着酒葫芦晃来,醉眼蒙眬地指点:“后生这凿法不对,得斜着剜根......“
话音未落,铁凿突然迸出火星。船板缝隙里嵌着半片青铜甲,纹路与三日前发现的鳞片如出一辙。老渔头浑浊的眼珠闪过一丝清明,酒葫芦“当啷“坠地:“这是......鬼面军的......“
海鸥尖啸着掠过桅杆,打断未尽的话语。黄大斜将青铜甲揣入怀中,甲片边缘的锯齿割破指尖,血珠渗进木纹,竟勾勒出半幅残缺的星陨阁堪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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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飘着新烤的鱼干香。黄大斜在布庄前驻足,粗麻布匹间忽见一抹银光——汐夜戴着那支残钗,正与卖珠老妇低声交谈。她的鲛绡裙摆沾着沙粒,发间珍珠随着手势轻颤,像极了汐月抚琴时晃动的耳坠。
“斜哥!“阿满拽着他衣角挤进人群,“我要那个!“小丫头指着糖画摊上的海马,琉璃般的糖浆在铁板上蜿蜒,勾出与鲛人族图腾相似的纹路。老匠人舀起金黄的糖稀,手腕翻转间,糖丝竟在半空凝成并蒂莲的形状。
汐夜忽然转头望来。隔着攒动的人头,她的雾蓝眸子泛起涟漪,珊瑚钗上的断口渗出冰蓝血珠,坠在糖画上凝成琥珀色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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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染红晾晒的渔网时,灶间飘出酒酿的甜香。老妪掀开陶瓮封泥,浑浊的酒液里沉浮着粉色桃花——原是去年春日埋在桃树下的陈酿。阿满偷蘸酒液舔舐,被辣得皱成团粉包子。
“后生来一碗?“老妪舀酒的木勺停在半空,“祛祛寒毒。“黄大晴望着酒面浮动的桃瓣,忽然想起星陨阁后山的桃林。那年商九歌埋下十八坛“醉星酿“,说要等双子星成年时开封。
酒液入喉滚烫,灼得星斑左臂荧光大盛。老妪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扣住他腕脉:“这煞气......“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渔船倾覆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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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浪涛裹着血腥气拍岸。黄大斜提着桐油灯奔至滩涂,望见汐夜的三叉戟钉在礁石上,戟身缠绕着染血的鲛绡。十二具星陨卫尸傀浮在浅滩,伤口处钻出米粒大小的银鱼,鱼眼泛着诡异的红光。
“镜花水月阵。“汐夜的声音自雾中传来。她倚着倾覆的渔船,鲛绡裂成缕缕银丝,“这些尸傀带着姐姐的记忆残片......“话音未落,最靠近的尸傀突然暴起,胸腔裂开喷出腥臭的黑雾。
黄大斜的星斑左臂异化成盾,黑雾腐蚀得荧光滋滋作响。汐夜的三叉戟搅动潮水,浪花凝成冰刃将尸傀钉回海底。混战中她的珊瑚钗坠入波涛,黄大晴扑身去捞,指尖触及钗身的刹那,三百年前的画面涌入识海——汐月跪在圣泉边,将半支并蒂莲钗刺入心口。
“姐姐分魂时......“汐夜喘着粗气跌坐沙滩,“把半数命魂封在这钗中......“晶痕顺着颈脉爬上脸颊,“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潮水退去时,黄大晴发现掌心攥着的珊瑚钗恢复完整。并蒂莲在月光下舒展花瓣,花蕊处凝结着两颗冰蓝血珠,像极了鲛人姐妹对视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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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的渔村飘起细雨。黄大晴坐在修补好的渔船里,就着摇晃的油灯研究青铜甲上的纹路。阿满偷偷塞来的麦芽糖在案头融化,糖浆蜿蜒成奇异的海图,与甲片纹路渐渐重合。
雨帘外忽然传来埙声。老渔头蹲在邻船吹奏,陶埙孔洞间溢出的音调,竟与星陨阁祭典的礼乐一模一样。黄大晴的右眼结晶突然刺痛,穿透雨幕望见老人后颈——那里赫然烙着鬼面军的六芒星印。
怀中的珍珠微微发烫,汐月的虚影在糖浆倒影中浮现。她指尖抚过湿润的船板,水痕连成通往归墟的星路。
晨雾被初阳蒸成金纱时,黄大斜正教阿满编渔网结。小丫头的手指在麻绳间笨拙穿梭,绳结总在最后一步松垮成团。“要这样绕三匝。“他握着孩子的手引线穿环,星斑左臂的荧光被晨雾滤得温柔,像归墟海底沉睡的夜明珠。
“斜哥的手比阿嬷还巧!“阿满举起歪扭的绳结,檐角漏下的光斑恰好穿过孔洞,在泥地上投出残缺的六芒星。黄大斜的右眼结晶突然刺痛,那光影竟与青铜甲片上的纹路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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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退至礁石根部,露出青苔斑驳的岩缝。黄大斜踩着湿滑的牡蛎壳采紫菜,竹篓里海藻还沾着夜露。老渔头的船远远漂在波光里,撒网的姿势带着诡异的韵律——扬手时似星陨卫的剑诀,收网时又化作佛门的拈花印。
“后生!“苍老的呼唤混着海鸥啼鸣,“西礁的虎头鱼正肥!“渔网凌空展开,银鳞在日光下炸开星芒,落网的瞬间竟摆出北斗阵型。黄大斜的指尖无意识抚过怀中青铜甲,甲片边缘的锯齿在掌心刻出血色星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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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的喧嚣裹着咸腥漫过鱼摊。黄大斜在卖珠摊前驻足,粗麻布上换了串青玉髓,每颗珠子都嵌着米粒大小的星纹。卖珠老妇忽然哼起小调,沙哑的嗓音里藏着鲛人语的转音:“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阿满拽着他挤进糖画摊前的人群。老匠人今日换了新模子,糖稀在铁板上蜿蜒成鲛人踏浪的图案。当糖丝勾出尾鳍的刹那,汐夜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这鲛人缺了珊瑚钗。“
她戴着新编的竹笠,残钗却换成了青玉簪。黄大斜摸出铜钱的手僵在半空——簪头雕着并蒂莲,与那夜镜花界里汐月所戴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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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染红晾晒的咸鱼时,灶间飘出酒酿圆子的甜香。老妪将晒干的海棠花拌进糯米粉,木勺搅动陶瓮的节奏暗合《太虚引》心法。黄大斜添柴的手顿了顿,火星溅在手背,竟凝成半枚星陨阁的符印。
“斜哥会变戏法!“阿满指着跃动的火苗惊呼。老妪浑浊的眼珠映着火光,忽然哼起星陨阁祭祀的祷词。瓮中腾起的热气扭曲了光影,黄大斜仿佛看见母亲在丹炉前搅动药汤,火光在她鬓角染出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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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潮声裹着琵琶弦音。黄大斜循声来到废船坞,望见汐夜正在月光下修补三叉戟。鲛绡铺在潮间带上,每道裂痕都用星砂填补,暗红的血珠顺着戟尖滴落,在沙地蚀出细小的孔洞。
“镜花界的尸傀带着记忆残片。“她指尖抚过戟身符纹,“昨夜那只,见过姐姐抚琴的模样。“珊瑚簪突然发出悲鸣,簪头的并蒂莲渗出冰蓝血雾,凝成汐月抚琴的虚影。
虚影拨动的琴弦突然炸响,十二具青铜尸傀破浪而出。黄大斜的星斑左臂异化成刃,斩断最先扑来的尸傀脖颈时,黑血里迸出星陨阁弟子修习的影像——白蒹葭在药庐教孩童辨识草药,商九歌在月下调试琴弦。
“别看!“汐夜的三叉戟搅碎血色幻象,“这些记忆沾着怨毒......“话未说完,最后那具尸傀突然自爆,飞溅的骨片在黄大斜右脸划出血痕。汐夜的鲛绡及时裹住他头脸,血腥气里混入一丝深海藻香。
潮水退去时,沙滩上残留着青铜碎甲。黄大斜用贝壳刀挑起一片,甲片内侧刻着模糊的地图——蜿蜒的海岸线尽头,标着星陨阁禁地的火焰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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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的渔村飘起细雨。黄大斜坐在船头修补渔网,青铜甲片在膝头拼成残缺的海图。阿满偷偷塞进他怀中的麦芽糖已融化,糖浆顺着甲片纹路流淌,竟补全了缺失的航线。雨帘外传来老渔头的埙声,调子里藏着《广陵散》的杀伐之音。
汐夜的三叉戟突然从海底升起,戟尖挑着半块石碑。碑文被海水侵蚀得模糊,唯有“归墟“二字清晰如新刻。当雨珠顺着碑面沟壑汇聚时,竟显现出用鲛人泪绘制的星图——正与黄大斜掌心的糖浆海图完美契合。
怀中的珍珠突然发烫,汐月的虚影在雨幕中浮现。她指尖轻点船头的渔灯,火苗跃动间映出三百年前的画面:星陨阁主夫妇站在镜花界水幕前,将半卷《太虚引》沉入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