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库房
“你骗人，你连衣服都还穿的是我送那件。”
浣衣女一句话将路行从回忆中拉了回来，见到女孩满脸不信，路行正想说他现在外面虽然穿的还是这件旧衣，可里面却早已经换上了更保暖的皮袄。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出口，就见远处突然走来两道人影，打断了他的说话节奏。
浣衣女第一时间发现路行的眼神，也顺着他所看的方向望去，下一秒，就见她出声道：“青姨，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青衣美妇。
这些天路行虽与对方见面不多，但或许是因为这几天时常送鱼的缘故，如今却也知道了对方的真名。
青柳。
这便是对方的名字。
所以在浣衣女出声之后，路行也跟着抱拳施了一礼，喊道：“青柳楼主。”
之前路行一直称呼青柳为“姑娘”，虽然对方没有说过什么，但实际上以路行现在这副十岁身躯，这样称呼一位年长二十多岁的女性，终归还是有些不太合适。
要是换做上辈子的外表，倒是无所谓。
青柳带着身后一名以布裹脸的女子走到近前，她看了看浣衣女手里几乎快要拎不动的两条大鱼，原本绷紧的表情不由得稍缓，随后看向路行道：
“看来你这些天过得还不错。”
“托青柳楼主的福。”
路行客气的回了一句。
青柳看着面前重病痊愈，气色已经完全恢复，已然显露出几分不凡气度与英俊容貌的少年，眼底微微流露出几分复杂之色。
其实这几日菜市口出现一位“打鱼小郎君”的事情，她也早有所耳闻。
毕竟青楼本就是各种八卦和江湖流言，流传最快的地方。
说实话。
当初青柳虽然将路行赶出【醉梦楼】，但也没想过路行能这么快在城里站稳脚跟，否则之前她也不必费心思为路行准备那些粮食和被褥了。
她当时觉得就算路行再怎么来历神秘，可终究也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何况现在还是冬天，这种季节就算是一个本地成年人，想找一份谋生的活干，都不是件简单的事。
更别说一个外来小孩了。
因此从一开始，青柳就已经做好了接济路行一段时间的准备，这也是当初她一口气租了那间小屋三个月时间的原因。
三个月后。
魏国的冬季差不多就能过去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路行才刚刚搬到砖石小屋的第二天，就在濮阳城中闯出一番动静。
冬季鱼类下潜，就算是专门以打渔为生的渔民想在冬天下网捞鱼，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现在一个十岁的小郎君却能接连打上二十斤重的大鱼，这在闲出屁的冬天，自然会引起城里一番议论。
要知道。
这看似简单的打渔技术，若是放在一般的渔家，已经完全足以成为传家的绝学了。
尤其是青柳清楚路行的底细，知道他不是像城中传的那些流言一样，是什么“城外某某村子的五代渔家子孙”，因为光是从路行在醉梦楼刚醒过来那段时间说出的古古怪怪的话语，青柳就知道他不可能是本地人。
甚至大概率连“渔夫”都不是，毕竟常年在水面讨生活的渔民，不可能养出这么白嫩的皮肤。
而不是渔夫，却能随手拿出这样的谋生手艺，这让本就在青柳心里有些神秘的路行，顿时更多了一层面纱。
但更让青柳感到难能可贵的，还是路行明明已经知道醉梦楼是乐舞坊，却依旧每天打到鱼后，都能送来两条鱼。
在醉梦楼里的女人，都是世上最现实但也最理想的女人。
因为在这里见到太多为了美色忘恩负义、抛弃糟糠之妻的负心汉；也也见过许多在赌场上散尽家财，甚至不惜卖儿卖女的赌鬼······并且会为了钱财与他们虚与委蛇。
所以她们从不相信男人。
但也正因为从未见过，却又反而会更加渴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一条鱼不贵。
但路行能够信守曾经的诺言，有这一份报恩之心，却让青柳颇有触动。
正当青柳心有感触之际，只见一条鱼突然递到自己面前。
“青姨，这是今天的鱼。”
青柳看着浣衣女递过来的大鱼，很快回过神来，随即眼神又恢复冷漠，转头朝着路行淡淡开口道：“我不喜吃鱼，以后不必送我的那份了，你自己留着多换些粮食吧！”
“在下明白了。”
路行抱了抱拳。
其实就算青柳不说，路行后续也打算减少送鱼的频率，这年头各种调味料还不算丰富，因此烧出来的鱼味道属实一般。
偶尔吃吃还行。
但要是天天吃，难免就有些厌恶了。
所以路行打算以后打的鱼，就像今天一样，可以换一些类似于狼皮之类的物品送来。
青柳却不清楚路行心中所想，当她见到路行如此干脆的答应了自己的话语，也是稍微愣了下，但随后就不再在意。
若是换成以往。
或许青柳心里还会计较一下，毕竟很多时候，女人说出的话，和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总是要稍微绕几圈。
这一点。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少女还是少妇，都差不多。
但是今天，青柳却实在没有在这种小事上计较的心情。
“二妞，你去把后院的库房门打开。”
青柳突然从袖袍里取出一把钥匙，递给了浣衣女。
“二妞”是浣衣女还没卖到醉梦楼前的小名，这个时代普通平民人家的识字率极低，因此取名也是个麻烦事。尤其是女子，很多女子一生可能都没有自己的名字，只有像“李家女”、“大妞”、“二妞”这样的代号。
而被卖到醉梦楼后，浣衣女的这个代号也被人遗忘，唯有青柳偶尔会这么喊她。
“库房？”
浣衣女接过青柳递来的钥匙，先是有些迷茫，似乎不明白青姨突然要打开那个早就废弃的库房干什么。
但很快，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抬头朝着青柳身后那名以布裹脸的女子看去，以她的身高，恰好可以从下方看见那名女子被布包裹住的真实面容。
刹那间。
浣衣女陡然瞪大眼睛，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惊讶道：“你，你是芍药姐姐，你的脸怎么了？难道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