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执影如念
第五章
等白玉郎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十点。
家里安静极了。隔壁偶尔传来邻居窃窃私语的和切菜的声音,一切如同往常的一个早晨。
他并没有着急起来,妻子这个时间应该到烧烤店做准备去了。这大概就是没有孩子的好处吧。
结婚三年后,妻子一直没有怀孕。妻子着急,拉着他去了一趟医院,结果是妻子的身体出了问题,医生坦白的告诉他们,即使吃很多药,妻子怀孕的概率也很低。医生的话让妻子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反而是暗自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忽然间他想起了什么,从床上一跃而起。昨晚上那个女孩妙妙,他用自己的身份证给女孩开了一个单间,并答应今天一早去接她,送她回去。最后他还给女孩留了电话,有什么事让她用酒店的电话打给他。
奇怪,都十点多了,他的手机上并没有什么电话。
他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出门开车直奔酒店。
那个女孩的房间是302。他在门口敲了很久的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下楼到了前台。
前台不是昨晚给他登记的那个女孩,换了一个新面孔。
前台的女孩用电脑查看了一下。告诉她,那个女孩七点多就退房了。
“退房了?不可能。”白玉郎疑惑的想着。妙妙除了穿的衣服,什么都没带。她这么早能跑到哪里去。
“她是自己退的房吗?”白玉郎不甘心的问道。
前台的女孩想了一下:“好像不是,她来退房时,旁边还跟着两个男人。”
“两个男人。”白玉郎有点吃惊。
他本想再多问几句,可看到这个前台服务员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只能作罢。
出了宾馆大门,他有些茫然,本来他是打算见到妙妙时,详细问一下那个娱乐城的情况,他想知道那个她在里面究竟是做什么。可现在妙妙被两个男人带走,他猜到八九不离十是娱乐城的人找到了她。这些人可真是无孔不入呀。
无奈他只能先回到店里。
店里一如既往的忙,几天不在,妻子桑桑依旧把店里打理的是井井有条。
“这个老婆真是无可挑剔,可是自己就偏偏对她提不起兴趣来呢?”他再次暗暗问自己。依旧是没有答案。
直到凌晨,客人散去。伙计们收拾完都回去休息了。他让桑桑先回去。
“你又不回去吗?”桑桑柔声问道。
桑桑越是这样,他越是愈发的感到少许的愧疚,同时参杂着有种难以叙述的情绪。
“我都出去七八天了,该去进货了。晚上我就睡在店里。”他回答。
确实,以往每隔一周,他都会独自睡在店里,到了凌晨四点多,起身开车到最近的市场去批发最新鲜的肉。这也是他们家多年来生意好的一个原因。
桑桑没再反驳,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这个理由再充分不过了。
看到她这般模样,他有点于心不忍,“我进完货就早点回家。”
桑桑面露欣喜。连连点头。
送走了妻子,他一点都没有入睡的念头。这几天自己的心情犹如过山车般的,自己还来不及整理清楚。
想到这,他锁好门。准备趁这个功夫再去娱乐城那里看看。不知道那个叫妙妙的女孩怎么样了。
他将店门锁好,向着花巷外走去。他的车每次都停到花巷路口。
刚走了几十米,眼看着就要到了巷口。几个黑影突然从巷子旁边的黑暗处窜出,
还没等他看清楚,他的头就被狠狠的击打了两下,接下来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脑袋上强烈的痛楚让他很快清醒过来。这才发现,他的手脚全被绳子束缚着。他坐在地上。的周围黑漆漆的。一时之间他无法分辨。
过了好大一会,他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他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不超过十平方的房间里。这个房间没有窗户。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他屁股底下冰凉的水泥地。
人是清醒过来了,可脑子还是混沌一片。他记得是被几个人打了。可那些人是谁,这里又是哪里,他无法搞明白。
他费了吃奶的劲企图想解开绑在自己身上的绳索,可很快他就放弃了。
他背靠着墙,双手被结实的绳子捆的生疼。他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恐惧。这种恐惧几乎让他感觉到了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忽然就被打开了。
已经昏昏欲睡的他听到动静立刻睁开了眼睛。
两个男人朝他走了过来。看不清样子。但从身形上来看,是两个年轻人。
其中一个靠近他,蹲了下来:“白老板,这就是多管闲事的下场,我问你,妙妙都给你说了什么?”
他明白了,看起来是娱乐城的人绑了他。
“把黎珊给我叫来。”他没有回答年轻人的话。
“什么黎珊,你少废话。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
“黎珊,她就在你们这里,我认识她,我们是老相识。你告诉她,要她来。她来了我就说。”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身在何处,心反而定了下来。
“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叫黎珊的。你快点说,不然打死你。”
蹲在他旁边的年轻人恶狠狠的威胁道。这时另外一个年轻人轻轻拉了一下他。
“他说的是不是珊姐,珊姐以前好像姓黎。会不会是?”
“是她,她以前就叫黎珊。”他听到了那个站着的年轻人的话,忍不住大声说道。
“闭嘴。”蹲着的男人起身。
“好像是……,难道这家伙认识老板娘。”两个人嘀咕起来。
白玉郎心里一阵激动:“原来黎珊居然是娱乐城的老板娘。”
“你真的认识珊姐?”其中一个年轻人问。
“对,你叫她来,我可以全部告诉她。”白玉郎说。
两个年轻人走了出去。
此刻的白玉郎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浑身上下被绑着,他感觉到自己几近虚脱。
等待的时间前所未有的漫长,似乎是他活到四十五岁有史以来最长的等待。
他感觉到口干舌燥。
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屋内的灯被打开了。不是很亮,但足以看清所有人的面孔。
第六章
机械厂的盗窃案还没有破,附近的一个小区又发生了一对老夫妻被杀的案件。
刚刚撤回去的刑侦大队再次回到了这个辖区侦破老夫妻的杀人案。
陆离自然是没份参与杀人案的,盗窃案也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他不由得心烦气躁,嘴巴里的口疮更痛了。
这个时候他却意外看见了许坤。
晚上所里没事,他再次去了机械厂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他从厂大门一直走到厂区的后门,此时天色很晚了,厂里宿舍的灯都黑了下来。厂区除了一些不知名的机器的轰鸣声外,周遭安静的很。
直到他走到厂区后门里锅炉房旁边,一个人影出现了。
人影是背对着陆离的。距离有些远,陆离看不清楚,只是看到那个人影走的很快,脚步也急。
“哎!前面等一下。”见状,陆离急忙向着前面的人影喊了一句。
没想到,前面的人听到陆离的喊声,不但不停,反而加快了脚步。
陆离立刻起疑,他立刻追了上去。
那个人显然是跑不过陆离的。不消片刻,陆离就赶上了他。
“许坤?怎么是你?”陆离吃惊的发现这个黑影居然是好久都联系不上的许坤。
“怎么回事?大半夜不睡觉。你到这里来干嘛。我找了你好多次,都没找到你,你不知道你们厂出事了。”
陆离连声抱怨道。
“哦,是你呀,我这段时间在找黎珊。这不刚找到黎珊的下落,我已经向厂里请了年休假,我过去找她。她必须给我一个说法。”许坤不慌不忙的说。
陆离这才发现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包。
“你确定黎珊找到了?这样吧,等你们厂的案件破了,我陪你一起去。”陆离看着眼前这个一起长大的朋友,感觉哪里说不出的奇怪。
黑暗中他看到许坤的嘴角向外咧了咧:“不用。知道你最近也有烦心事。我的事情自己可以处理。”
陆离一把拉过许坤:“兄弟。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事坦白告诉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承担。”
许坤像是下定决心般的推开他的手。
“你能不能信我一次,每次说话都像盘问我。我又不是贼。”
陆离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急切。
“既然是请假了,怎么不走大门?”陆离仍然不放心。
“大门,后门都一样,你不知道后门距离车站更近。你就别担心了。让我走,迟了赶不上火车了。我回来和你具体说。”
许坤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不信。你看我的车票。”
陆离接过来,果然是一张去A市的火车票。
“行,你早点回来。不管是否可以找的到都尽快回来。”
陆离仍然不放心的叮嘱道。放走了他。
第二天一大早,刑侦大队就通报了他们派出所,告知已经初步确定的犯罪嫌疑人就是机械厂的许坤。要求派出所配合抓捕。
这个消息不亚于一枚炸弹,炸的陆离打心底里的颤抖。他做梦都没想到,被杀的老夫妻居然是黎珊的父母,嫌疑人是许坤。那么前一天晚上许坤的离开就可以很好的解释了。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可以说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是心理和生理的双重的打击。他是许坤最好的朋友和兄弟,正因为如此,他丧失了警察的职业敏感性,自己亲手放走了嫌疑人。
他煎熬了一早上,终于在中午的时候向所长坦白了昨晚的事情。所长立刻带着他到了刑侦大队。
接下来,他被告知暂停职务,退出目前他手上所有侦办的案件。回家等待处理。他默默的收拾着自己在办公室的个人物品,他能强烈的感受到同事们同情,好奇,总之是他永远不想看见的目光。他才25岁,在自己深爱着的岗位上,如同一个即将展翅的鹰隼,还没开始起飞,他准备高飞的翅膀就折翼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反反复复检讨自己的失误,回忆着他那晚放走许坤时和他的对话。他想找到任何一点,哪怕小到微尘的线索。除了那张许坤给他看的去A市的车票,这个线索他坦白时已经告诉了刑侦大队。可剩下的线索,他绞尽脑汁也没回忆起来。
四个月后,他得到了许坤已经在秦岭山下坠崖身亡的消息。同一时间,他被通知回去工作。可是工作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市区的派出所。他被调到了一个距离市区三十多公里的乡镇派出所。
那一刻他知道他的职业生涯到此结束。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强烈的感受到许坤的意外身亡也许没有结束。
第七章
女人的高跟鞋由远及近。鞋根落在地面上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小屋内的灯突然被打开了。昏暗又映射的周围更显的压抑。
白玉郎捆绑着手脚,靠在墙根处。他一直闭着眼睛。长时间的捆绑让他已经感觉不到痛楚。
灯光打开了那一瞬间,他睁开了眼睛。如同刚才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样,这是个十平方左右的房间,里面空无一物。
她推门而进。
两目相对的一刹那,震惊的是女人。
“你不是我那天刚去过的烤肉店的白老板,怎么是你?”
白玉郎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年纪近四十岁的女人。除了身体有些圆润,岁月在她的脸上并没有像杀猪刀一般留下任何痕迹。
“你只认得我是白老板吗。再好好看看。”他松了松身体。挑衅的看着眼前的女人说道。
女人走近了他。
女人的脸色由吃惊立刻变成了震惊。她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可能,不可能是你,你二十年前不是死了吗?公安局是这么告诉我的。”
“你不恨我吗?”白玉郎盯着她的眼睛。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慢慢放下了手:“恨你,坦白说。刚听说这个事情,我特别恨你。不过听到你死了,我反而没那么恨你了。事情我毕竟也有责任。”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你知道你离开后我找了你多久,你父母对我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那五万块钱是你拿跑的吧。如果不是你,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你对我也够绝的,黎珊。”
听到白玉郎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黎珊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好亲切,听到你叫我这个名字,多少年没有听过了,刚才他们告诉我,有人叫我黎珊。我就猜到是以前的熟人,可是打死我都想不到,是你,一个已经死了的罪犯。我承认我虚荣。收了你的五万块,就要和你结婚。但我一想到我一生就会和一个小技术员捆绑在一起。我不甘心的。我才19岁。所以我拿了五万块走了。可是你更绝,为了五万块钱要了我父母的命。”
在这间空荡的屋子里,黎珊的笑声让他感觉到不安。
“你现在不是应该把我送到公安局吗?二十年前的罪犯没死,你不但立了功,还替你父母报仇了。”白玉郎说。
黎珊停止了笑,她将自己的脸凑近白玉郎:“你不值得我这样做,而且我也不需要报仇。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的父母根本就是我的养父母。懂吗?我是被他们从儿童福利院抱养回来的。他们从来都不疼我,我想上高中。考大学,不行,必须上技校。这样能更快出来挣钱养活他们。他们收你彩礼,不过只是想挣钱而已,对他们来说,我嫁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钱给。不过好歹他们也把我抚养长大,每年我还给他们烧个纸钱。至于你,我现在只问你,那个妙妙给你说了多少?”
白玉郎愕然的看着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人,找到她,见到她,这是他冒着被这个女人去告发,隐藏了二十年前秘密,包括他用婚姻,努力换来的今日的舒坦日子的巨大危险。为了见她,他做好了放弃这一切的准备。可现在却听到这个女人对报仇从未放在心上,甚至根本没当一回事时,他有些被激怒了。人可真是奇怪的动物。
“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那个妙妙不过是你们这里一个女服务生,她给我说什么至于这么紧张吗。”
白玉郎再次挑衅的望着眼前的黎珊。
“做个交换吧。你如果告诉我,我就当我们今天没见过。以后也会介绍好生意给你。”黎珊收起了刚才的表情,平静的说。
白玉郎在心里暗暗感慨,当初那个天真烂漫,温柔可人的黎珊已经消失了。这一想,他完全没了之前那股强烈的念头。
“我昨晚才认识那个女孩,她只告诉我在你这里工作,其余的什么都没说,你以为她对于一个刚认识的人会说什么呢?”白玉郎反问道。
黎珊盯着他脸几秒,确定不像撒谎。她弯下腰,替白玉郎解开了绑在他身上所有的束缚。
“你走吧,我信你。但是以后不要再来这里,就当我们不认识。”
黎珊冷冷的说。
“你真的放我走?我可是你的……。”
白玉郎的话没说完。就被黎珊打断了:“刚才说的很清楚了,毕竟这一切的事都是因我而起。我相信这二十年你也未必好过。我早就和以前彻底了断了。所以我们最好以后不要再有任何见面的机会。如果你再打听我的事,那你也别怪我通知公安局。”
白玉郎悻悻然,憋了二十年,满肚子想对黎珊说了话被她轻飘飘几句就打发了。他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毕竟这是在她的地盘上,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眼前的黎珊变成冷酷,果敢。嘴上他虽说着不怕黎珊把他送进公安局。可他心里一想到万一有这个后果,不,简直无法想象这个后果。
想到这,他什么也没说,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早就麻木的腰身。从黎珊的身边走了出去。
白玉郎走出了娱乐城的大门。他回过头再次狠狠盯了娱乐城一眼,刚才紧张又带着些恐惧的心情在走出了娱乐城的大门时突然烟消云散。此时的他肚子里窝着火。
他没有再回店里。径直回到了家。
桑桑看他大半夜的回家,惊喜写满了脸上。她急忙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下床。
“回来了。肉改天去进货也行,店里还有一些。”看到白玉郎这个点回来,她惊喜的说。
白玉郎背对着她,一屁股重重的坐在床的另一侧。并没有回应妻子的话。
桑桑看他坐在自己的床边,心里欣喜的不得了。他们已经分床睡快十年了。以前白玉郎总说自己睡觉爱打呼噜,怕影响她的睡眠。借口到了另一间房睡。后面慢慢就成了习惯。两个人虽住在同一间房,却在各自的房间里睡觉。白玉郎平时也从来不进她的房间。她痛苦且无奈。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可没想到,这个夜晚,丈夫白玉郎不请自来。主动来到她的卧室,坐在了原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床上。
看着白玉郎背对着她,也不开口。桑桑不免着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这段时间看你坐立不安的。有什么事说出来。看能不能解决。”
许是妻子温柔的话让白玉郎感觉到了温暖,也或许是刚刚从黎珊那里受到的刺激。他突然回过头,一把抱住了桑桑。
桑桑浑身颤抖。白玉郎已经快十年没有碰过她,更没有像此刻这样把她抱的如此之紧。就连他们新婚之初,这个男人也没有这样抱过她。
一股幸福的感觉迅速从桑桑的身体里涌动着,她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白玉郎的背脊。
白玉郎忽然把她按倒在床上……。
第八章
乡镇派出所的工作简单又琐碎。少了紧张刺激的追凶,多的是每日里处理不完的乡村,邻里日常纠纷。陆离来这里已经快一年了,他们这个派出所算上他,也就十五个人。从来到这里后,如果不是父母总打电话叫他回去,他可能这辈子未必回到熟悉的地方。这辈子说的可能绝对了,但至少在这里一年的时间里,他从未想踏足那个地方。
渐渐的,他不再回忆起以前的事,努力的把自己融进去。他习惯了,也平静了。直到周维的出现。
周维和他是同一批分配到派出所的。那时的周维和他一样。跟着各自的师傅,执勤,值班。平日里他们两个也是私交很好的朋友。直到他出事,被分到了这里,他们就断了联系。
周维是作为市刑侦大队的组员来他们附近的乡镇办案的。顺道过来看他。
见到周维的那一刻,过去的回忆一下子又涌了上来,原来有些事根本无法忘记,只不过暂时把它强压在心底了而已。
他们找了一个饭馆。周维问他能喝上一杯吗。从出事后,只要不值班,不执勤,他会一个人躲在宿舍里,或者换上便装跑到离他所属辖区十几公里以外的地方,找个小酒馆,一个人把自己灌的断了片。那个时候他发现酒如同一剂麻醉剂。能让一个绝望,痛苦的人短暂的忘却所有的烦恼。让他可以获得片刻的安宁。特别是酒下肚的那一刻。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今天不值班,也不执勤,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们喝点?喝完回去好好睡一觉。”周维看着他疲惫的神态。问道。
他点了点头。提到酒,刚才对周维复杂的情绪似乎得到了舒缓。
两个人点了几个菜。要了几瓶啤酒。
“你也别泄气,咱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我听你们所长说。你干的不错。哎,人的运气时好时坏。”
几杯啤酒下肚,周维安慰起他来。
陆离看着这个已经高他一级的朋友,五味杂陈。
“其实出那个事也不怪你,毕竟那个嫌疑人许坤是你的发小。而且这个人是厂的技术员。也没有前科劣迹。你对他放松警惕也确实情有可原。不过好在他已经死亡了。我们省了不少劲。”周维边喝酒边说道。”
“你们真的确定他死亡了吗?”陆离鼓起勇气问道。一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这个名字。
“基本确定,当时在秦岭山接到报警,有人堕崖。过去后悬崖里面太深了,人根本下不去。最后还是通过一些设备想办法把尸骨打了上来。毕竟四五个月了,只剩下一部分残骨。根本没有辨认的条件。不过从穿的衣服上,特别是衣服最里面口袋里发现了许坤的身份证。最后才认定。”周维回答道。
“是不是太草率了?衣服可以随便穿在任何一个身上,同样身份证也可以。”陆离忍不住说道。
“咱们技术条件有限。那个许坤你清楚,是孤儿。从哪里去找他的家人去辨认,再说,真的去辨认。我看神仙来的也未必认的出来。话说回来。你之前跟的他们机械厂的盗窃案,倒有了些眉目。”
“有线索了?”像是隔了很远的回忆,盗窃案这几个字眼一下子把他拉回来了。
“对,我们比对了一个指纹。你猜是谁,是他们厂一个烧锅炉的临时工,叫白赵玉强。可惜我们找他时,他早就溜了。问了一下他师傅,你说巧不巧,他不在的那天就是你放走许坤的第二天。我们找了他很久,他老家也去了,可他妹妹说,他压根没回来。”
陆离心里忽然动了一下:“你确定这个赵玉强离开的时间就是许坤离开的第二天?你们没有蹲守在他老家,除了他妹妹,家里没有其他亲戚了?”
面对陆离一连串的发问,周维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的说:“你呀,骨子里就是个刑警。我也算违法纪律,给你透露了。这个赵玉强在老家只有一个妹妹,父母亲也早没了。据我们调查,这个人脑子有点不大好使,说不正常吧也谈不上,就是反应比咱们正常人慢一拍。有些傻乎乎的。他父亲以前和厂里的一个领导有些亲戚关系。领导看他可怜,把他安排进厂当临时工烧锅炉。没想到还没干两个月,就出了事。这把那个领导也影响的下台了。我们派的人蹲守了很长一段时间。确定这个人没有回过老家,也没联系过他妹妹,这才把人撤回来。人是撤回来了,可我们还是不定时的过去。这不都一年了。没消息。”
周维的一番话让陆离陷入了沉思:“这时间上也太巧合了。他不信什么巧合。”
“你们调查过许坤和赵玉强是否认识?或者他们有什么其他的关系?”陆离接着问道。
周维瞪大眼睛:“你别说你这个小子,想法可真多。我们从来没往这个方面想过。我们了解过,赵玉强脑袋不好使,厂子里的人基本都看不上他,更别说和他有什么关系。那个赵玉强倒是对厂里的人很热情,凡是经过锅炉房的人,他都热情的打招呼,还拿出自己烤好的东西给大家吃,可没一个人搭理他。更别说许坤了,平时都心高气傲的,赵玉强这样的,他怎么会和这样的人认识,或者有其他关系。”
“未必。”陆离暗自想道。他没有再和周维继续讨论下去。
不大会,两个人都微微有了些醉意。
两人不敢再喝下去。陆离买了单,送周维回了招待所。
送回了周维,陆离回到宿舍。以往他喝了酒,早早就睡觉了。可今天,他毫无困意。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涌动在自己的身体里。出事一年多,他一直感觉许坤没那么容易死。那个时候也许只是他的感觉而已。可今晚听到周维告诉他的,他的心里有种奇妙的感受,许坤的离开,赵玉强的失踪,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同时的不见,仅仅只是巧合这么简单吗。他凭直觉,不信。
他坐在床边,想了很久。终于他决定了,他要去一趟赵玉强的老家。他要查下去。
“要想消除恐惧,就要直面恐惧。”此刻,他的脑子里清晰的想起了这么一句话。
第九章
站在28层办公室的窗口往下看去,人小的如同蚂蚁一般。大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看上去匆匆忙忙的。
以往,方青山工作累了,总是喜欢在这间自己办公室的窗口往下看,看形色匆匆的路人,看街边摆摊的小贩。那时的他有一种疲惫后的放松。心情是平静的,是愉悦的。可现在同样是站在熟悉的窗口,他却是绝望的,甚至开始羡慕下面那些不知名的行人和小贩。
这一切如果说要怪,只能怪人到中年,婚姻平淡如水,当你面前出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时,体内的荷尔蒙,生理的渴望都在蠢蠢欲动。可最让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愚蠢,他居然和一个娱乐城的女孩发生了关系。
像是天意,又像是刻意安排好的。那天公司的投标会刚结束,他就被等在公司门口的一个朋友强行给塞上了车。这个朋友姓李,是一家建筑工程公司的老板。公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是朋友。不如说是多年利益上的伙伴。他们认识很多年了,他以前在规划局,通过亲戚认识了这位李老板。那时的李老板被称为小李,跟着一个做房产的老板后面做跟班的。李老板对他很是尊敬,认识后也是经常来找他,刚开始的请客吃饭,后面的跑腿办事。他很享受,同时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也顺带帮了这个小李。慢慢的,小李变成了李老板。他们仍然保持着来往。
当李老板把他推上自己的奥迪A6车时,他半推半就的上了车。他心里跟明镜一般,他是这次工程招标评标委员会的组长。这次的工程涉及好几个亿。为此他们已经开了好几次会了。三年前他从规划局调到专门负责采购。招投标的国企部门。这个岗位可算是香饽饽,找他的人越来越多。他自然都是能推就推。唯独除了这个李老板。
在车上,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李老板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哥,你别误会。我找你可不是为了招标,那工程多大呀,我一个小建筑公司可吞不下,再说,我又没有一级资质。今天接你,就是兄弟我刚从外地回来,多日不见了,就是聚聚而已。别多想。”
李老板一番话入情入理。平日里他们也确实没少在一起吃吃喝喝。
车开了十几分钟,丝滑的停在了“离夏”娱乐城的门口。
这个娱乐城之前他来过一次,印象不深。只是感觉豪华气派,里面究竟有多大,他不清楚,但是里面的东西之贵,消费一次就是他小半年工资的总和还多。那次,自然是有人买单。他只是在无意间看了一眼酒水单。暗地里咂起舌来。
李老板带着他和另外一个朋友,轻车熟路的走进了大厅。刚进大厅,就被一个胸前绣着一只亮晃晃的凤凰着大红色旗袍的年轻女孩带着他们径直走进了最里面的包间。
包间的奢侈豪华自不必多说。进去后,屋里的大灯关闭了。取而代之的是昏暗,充满着暧昧气氛的小灯。
酒水,果盘陆续上了一大桌。可还没等他举杯喝上一口时,几个年轻的女孩推门走了进来。
他脸色一沉,之前他来这种场合,只是喝酒聊天,谈事。从不让请客的人叫这里面的女孩。他不喜欢,甚至从骨子里有些厌烦这些穿着暴露,画的根本看不清容貌的女孩。
“这个小李,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这些。”他心想道,刚想张嘴让这几个女孩回去。话未出口,一个女孩就挨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一股淡淡的幽香从女孩的身体传过来,直接扑进了他的鼻腔。
他回过头,借着迷离的灯光,他意外的发现这个女孩眉清目秀,面色光洁白皙。看不出有浓妆艳抹的痕迹。
立刻,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好久没见过如此清纯可人,纯洁的如同一个刚出校门大学生般的女孩。他的公司有不少年轻的女孩,但比起坐在他身边这个女孩来说,逊色不少。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做的心跳加快了不少。他努力想克制住自己的想法,但越是压抑。越是让他心动不已。
“妙妙,还傻愣着干嘛。和方哥喝杯酒。”李老板看这个叫妙妙的女孩没有丝毫的动静,轻声呵斥道。
妙妙像是刚清醒了一般,急忙端起眼前的酒杯,举到了方青山的前面。
方青山也赶紧端起了酒杯。他望着眼前这个离他只有一米远的女孩。感觉到心跳的更快了,更难以言明和羞愧的是,他对这个女孩心动不已。
女孩从嘴边硬挤出了一抹笑容。
看到女孩拘谨的样子,他心里反倒更加欢喜起来。
接着,他和这个女孩一杯接一杯的喝了下去。他完全忘记看和他一同来的李老板和其他人。
终于他喝到快忘记自己是谁了的时候,被妙妙搀扶着进了一间客房。
接下来,男女之事似乎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直到早晨他清醒时,身边早就没了妙妙的影子,他感觉到自己确实像做了一场梦。
可他哪里知道,这只是噩梦的开端而已。
几天后,他的手机就收到了条短信。短信很简单,要求他告诉这次投标的底价。
刚开始,他一笑了之。不知道这是谁,从哪里搞到了他的号码。就凭一条短信,这个人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几分钟后,他又收到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居然是他和那个妙妙发生关系时的照片,明显是视频录制后下的截图。
他脑袋顿时“嗡”的一声,感觉浑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他浑身如同着火般的。烫的全身像脱了层皮。
他立刻按照发短信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那头电话提示“无法接通。”他又回复了短信,问对方到底是谁?哪里来的这些照片。很快,一条短信就回复了过来:“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只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保你没事。否则后果自负。”
“他被人算计了。肯定是那个李老板。”他的第一反应立刻想到了这个人。他深知这些商人围着他转,满脸讨好,卑躬屈膝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李老板也不例外。
想到这里,心里涌起一股怒火,顾不得许多。抄起手机给李老板把电话打了过去。
没想到,李老板听完后直呼自己冤枉。说什么绝对不是他干的,他哪里有这个胆子。同时气愤这个事情肯定和娱乐城有关系,并且要替他找到背后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陌生电话每天会不时给他发着短信,仍然重复着上次的内容,继续发着他和那个妙妙在房间里的照片。搞得他几乎精神崩溃。
他站在窗前,满腹心事的继续木然的盯着楼下的人来人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短信提示音突然又响了起来。
听到声音,他的身体不由得抽动了一下。他有些厌恶的把头从窗口边上扭了过来。盯着桌上的手机。
打开手机,果然还是那个号码。
这次的内容同样是床照,不同的是短信的内容变了。要求他今晚之前如果不告诉,那么明天他的这些视频将会传上网。
他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一瞬间凝固了。他死死的盯着自己的照片。照片里裸露身体的他,凸显出一个中年人发福的身体。他很厌恶这样丑陋的自己。
他恨不得立刻扔掉手上的手机,把它砸个稀巴烂。他希望这几天发生的,包括那晚的事都是自己的幻觉。一切都是。
他瘫软的坐在沙发上。两边对于他来说都是悬崖,一边是泄露商业机密的罪责,另一边是他的名誉,声誉和职业生涯的完结。无论哪边,他清楚的知道,后半生彻底完蛋。
他考虑了很久,终于他拿起手机。费力的在那条短信的下面回复了几个数字。那是投标的底价。
短短几个字,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