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傻子质子
宫殿烛火昏暗,账幔被窗户吹进来的风卷起一层,又落下一层。
夜寂静无声,唯有窗外刮着呼呼的风声令人侧目。
宁雪臣用纤细白皙的手揉了揉脑袋,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杀气,此时的他眉眼间带着几分孩童的稚气,尤其是桃花眼蒙上一层雾。
红唇乌发,精致漂亮的不似一个凡人。
与之前的那个宁雪臣判若两人。
豆大般的烛火被风吹的晃呀晃呀,那火光越发的薄弱,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苦苦做着最后一丝挣扎。
此刻像极了苏枝的心境。
苏枝双眼死死的盯着宁雪臣,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完了完了,宁雪臣没死,他这下惨了。
苏枝脑海里不禁想入非非,设想了一千种被掐死的结局。
她被宁雪臣用白皙纤细的手死死掐住脖子,窒息而死...
亦或者她被宁雪臣用绳子锁住脖子,狠狠的被勒死...
...
心里越想越恐惧。
害怕像浪潮被无限的扩大,苏枝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双肩止不住的在颤抖。
啊啊啊,他不想死啊!!
不管是哪种死法,他都不能接受。
一旁的小神官振振有词说道:“人没死就好,你可千万不能做坏事了。”
苏枝有一万匹马在心里奔腾着。
“不对小神官,你让我不要干坏事,要是宁雪臣醒啦又要杀我怎么办?”
这个问题难为了小神官,他再次翻起自己的书本,“你等等,我再去书里找找答案。”
小神官呀,等你从书里找到答案的时候,我早就被宁雪臣掐死了。
算了,还是那一句话靠人不如靠己。
面对苏醒的宁雪臣,苏枝咽了咽口水,手心都冒了冷汗,巨大的危机感笼罩在心头,她的命运像是一根稻草,随时被人轻轻一折,轻而易举就能被人捏断。
不行,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命运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
趁他病,要他命。
苏枝趁着宁雪臣迷茫的这一瞬间,偷偷藏了一块锋利的花瓶碎片放于袖口藏了起来。
若是宁雪臣真的想动手掐死她,她一定会先下手为强弄死他。
苏枝一脸紧张,手心紧紧攥着碎片,面带微笑,她试探道:“宁雪臣,你...你还好吧?”
苏枝说话有些结结巴巴,但是她声音温柔,似三月的春风。
简单的试探问候,让宁雪臣微微有些愣神。
昏暗的烛火下,账幔层层拂动,忽明互暗的光线扑打在苏枝脸上,衬得她娇弱无力,楚楚动人。
很难想象之前就是这个女人敢用花瓶砸晕了他的头。
这女人胆子可真大,心肠也真够歹毒。
平日里这三公主见到他眼里冒着花痴,用痴痴的眼神看着他,对待下人非打即骂,每次一看他脸色立马变得像一个讨好主人的花猫,使劲献着殷勤。
而如今这三公主的眼神透着清明,一点都没有了往日讨好的样子。
宁雪臣怔住了,他不是被三公主的美色迷惑了,而是方才发生的那一幕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苏枝巴掌大的小脸此刻倒影在宁雪臣的眼瞳里,脸庞被无限放大,钟灵秀丽,眼角左下方的那颗泪痣平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清冷感,那柳叶眉下那双眼睛像极了一颗上等琉璃珠,在昏暗的烛火下依旧水灵灵的。
宁雪臣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头上剧烈的疼痛感告诉他这不是一个梦。
苏枝看着此刻的宁雪臣完全全处于懵懂的状态,那双桃花眼泛着水光,用无辜懵懂的眼神看着他。
这眼神让一向冷心冷清的苏枝下不去手。
正当她有点犹豫该不该动手。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抽泣的声音在大殿响起,打的苏枝措手不及。
“呜呜呜呜,娘亲,雪雪的头好痛!”
苏枝眼瞳一缩,满脸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这句话出自于宁雪臣的口中。
什么时候他成了这个大反派的娘亲了?
不,太不对劲了。
莫不是这宁雪臣被花瓶砸坏脑海了吧?
苏枝眼神狐疑,扫过宁雪臣的这张脸,生怕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那眼神真诚懵懂,不像是装的。
难不成这宁雪臣真的失忆了吗?
苏枝心里嘀咕着,不露声色试探道:“宁...宁雪臣,你方才唤我娘亲?”
宁雪臣眨了眨眼睛,歪着头眼里噙满了水雾,仰着头可怜兮兮道:“难道你不是我的娘亲吗?”
仿佛下一秒那泪珠要溢出眼眶,孩子气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生柔软,莫名令人怜惜。
苏枝:“...”
突然之间,宁雪臣以闪电般的速度扑了过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宁雪臣一把抱住了她,投入她的怀抱,哭的梨花带雨,她微微仰着头说道:“呼呼呼,娘亲给雪儿呼呼就不疼了。”
苏枝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冷香,她的腰间被一双手怀抱着,两个人隔着一层衣服,都能体会到彼此之间的身体温度。
这个姿势太过于暧昧。
她低头就能看见宁雪臣衣领下的春光。
领口松松垮垮的,大片冷白的肌肤露在了外面,那双精致又漂亮的锁骨,令人移不开眼睛。
苏枝见到这一幕,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了,脸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有些发烫。
她脑海间偶然闪过原主记忆里暧昧的片段,胸腔里的心脏莫名的跳快了起来。
苏枝有点不太适应,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苏枝整个人都蒙圈了,她身子微微有些僵硬,企图想推开眼前这个男人,但这个男人双手死死的禁锢着他,挪不开分毫。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这宁雪臣真把他当娘亲了?
亦或者是宁雪臣他想出来的新花招?
藏于苏枝袖口的花瓶碎片,她紧握在手里并没有松开。
在没有确定她生命安全的那一刻,她还是谨慎小心点为好。
毕竟剧情当中的宁雪臣可是足智多妖的一个狠角色,她万万不能掉眼轻心。
“小神官,这宁雪臣他怎么了?”苏枝不确定问道。
小神官翻遍了书依旧没有找到答案,听到苏枝的呼唤,它飞了过来仔细打量了宁雪臣一番,气呼呼说道:“完了,完了,苏枝你这下完了。”
“苏枝你闯大祸了,宁雪臣被你用花瓶砸成傻子了,这可是一件大罪,我得用本子记下来。”
苏枝听完小神官的话非但没有感到沮丧,相反她还有一丝丝窃喜,“什么?宁雪臣失忆了,这简直太好了。”
小神官一听,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不对苏枝,你把人都砸傻了,你还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苏枝,你真是太坏了,简直没有良心。”
“小神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好人坏人,难道你分不清楚吗?”
“我可是好人啊!”
“哪个好人做了坏事,会强调自己是个好人?”
小神官气呼呼道:“况且你都把宁雪臣砸傻了,这也能算一个好人吗?”
“这宁雪臣本来就是一个大反派,双手上沾染无数人的血,要是他真的被砸傻了,我这是为民除害。”
小神官瞪大了眼睛,“就算宁雪臣是个大反派,你也不能用花瓶砸他呀,这样的你与大反派有什么区别吗?”
“NO,NO...”
“小神官你这样想就不对了,做人要将格局打开,换一个角度思考。”
“你看到我用花瓶砸了宁雪臣的头就认为我是坏人,这个裁判对我未免也太不公平了,如果你换个角度思考,那么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我问你一个问题。”
这话勾起了小神官心里的好奇,他倒是要听听这苏枝怎么给洗白这件事情,“你问吧。”
苏枝一本正经振振有词道:“小神官,如果毒蛇要咬你一口,你会伸出手给它咬吗?”
小神官毫不犹豫说:“那当然不会,毒蛇要咬我,我怎么可能会伸出手给它咬,毕竟我可不是一个傻子。”
苏枝笑了笑,“那就对了嘛,这宁雪臣想掐死我,可不就是一条毒蛇吗?面对毒蛇要来咬我一口,我拿花瓶砸向他的头,这有错吗?我也是为了自保,怎么能算干坏事呢?”
这句话把小神官绕晕了,它想了想,好像似乎有些道理。
小神官拿着笔将方才记录的话勾销了,并叮嘱道:“这一次你是自保,下一次可不许这个样子了。”
苏枝见到小神官把记录的东西消掉了,她紧张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但她不后悔自己做的任何决定,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依旧会用花瓶砸宁雪臣的头。
在生命危险之际,任何人都会选择先保全自己。
她也不例外。
如今宁雪臣失忆了对她暂时构不成生命威胁。
苏枝永远忘不了刚穿来的情景,宁雪臣想掐死她的那种凶恶的眼神。
要不是她机智,很有可能就会命丧当场。
苏枝向来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面对想掐死他的死对头,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报仇的机会。
一个失忆的人就好比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况且这宁雪臣失忆了把她当娘亲来看,那她得好好扮演娘亲这个角色,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折磨”他。
苏枝伸出手,抬起宁雪臣的下巴,他削尖的下巴在昏暗的烛火下泛着冷白的光泽,指尖触碰的感觉,像是碰到了一块温暖细腻的温玉。
扑面而来淡淡的冷香,无孔不入的钻进她的鼻孔当中。
那张白皙细腻的脸犹如一个刚刚剥了壳的鸡蛋,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
灯下看美人,不得不说宁雪臣这副模样长得特别勾人,那双无辜单纯的眸子配上这副禁欲高冷的外表,让人不禁联想菲菲。
恨不得现在将宁雪臣扑倒,狠狠地揉捏进骨血里,好好怜爱一番。
好在苏枝并不注重美色,所以并没有被宁雪臣迷惑。
宁雪臣被迫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那纤细白皙的手指正攥着他的下巴。
宁雪臣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心里嘀咕:“难不成我装傻被发现了?”
“不,不可能。”
他演技一向逼真,眼前这个草包三公主不可能发现他的破绽。
宁雪臣委屈巴巴道:“娘亲,雪雪头痛。”
苏枝听到这句话,脸色立马冷了下来,他润了润喉咙,拿出了上位者的气势,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乖儿子,赶紧松开娘亲,不然娘亲生气了?”
呵呵,乖儿子?
这苏枝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真不要脸,脸皮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宁雪臣:“...”
无语凝噎。
此时宁雪臣额间划过无数道黑线,一只只黑乌鸦从他眼前飞过。
宁雪臣也没有想到这个不学无术的三公主竟然拿着鸡毛当令箭,蹬鼻子上眼,假扮起他的娘亲,还喊他乖儿子...
宁雪臣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嘴巴撇了撇,一脸单纯无害的样子,松开了苏枝腰间的手,撇了撇嘴,一脸不开心道:“娘亲,你是不是不喜欢雪雪?”
宁雪臣仰着头,眼里闪烁着泪花,像一只被人抛弃无助的幼兽,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殊不知心里冒出了无数个阴暗的念头。
他望着那清冷美丽的脸庞,双手死死地掐着手心,尽量表现的楚楚可怜。
要不是现在他身为质子,身份卑微,怎么可能装疯卖傻?
说实话,他现在就可以掐死这个不学无术的草包三公主苏枝。
但是苏枝一旦死了,就意味着他离死也不远了。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他身在他国为质,就如同一只蝼蚁一般,上位者只要轻轻动一动手指,他就可以死的悄无声息。
他的命就像一根稻草一样,不值钱又轻易被折掉。
与其这样他倒不如装疯卖傻,紧紧抱着这草包三公主的大腿,借草包的势,逆袭回归。
苏枝没有了之前害怕的样子,那眼神锐利扫过宁雪臣的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眼角泪痣平添了几分清冷感,好似一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莲花。
他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命令道,“娘亲现在十分生气,很不开心,雪雪给我去外面到跪着去。”
外面寒风凛冽,比不得殿内有炉火熏香。
“好...娘亲,雪雪会听你的话。”宁雪臣放开了苏枝的衣袖,低垂下头,刘海恰好遮住了他眼底晦暗不明的神色。
宁雪臣吸了吸鼻子,清冷禁欲的脸庞被一层阴影笼住,水汪汪的眼眸透露出无助的神色。
昏昏灯光下他像一个懵懂无知,做错事不懂得讨大人欢心的孩子。
他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助彷徨...
泪珠顺着他白皙消瘦的脸颊,慢慢汇聚在下巴颏,好似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滴露在他单薄的衣领上。
衣领上金丝线绣着仙鹤,衬得他脖颈越发的白皙,那浅浅的吻痕似雪地的红梅,与金色的仙鹤相互映衬。
一言话毕,宁雪臣再也没有多言,拢了拢自己的衣领,将领口春光掩藏,拾起一件披风,披在单薄的长衫上,他跪在云塌上,一步步向后移动,慢慢拉开与苏枝的距离。
这一举动与之前那个眼神带着杀气的男人截然不同,表面看上去怯生生的,柔弱可怜。
苏枝放下心里的戒备,松开了藏于手里的瓷片,她目光凝视着眼前这个女人。
失忆后的宁雪臣看上去单纯无害,不带一点杀伤力。
宁雪臣微微抬头,眼尾带着一抹红,眼里噙着泪珠带着决然,转眼背过身去,赤裸着脚一步步往外走。
昏暗的宫殿徒留一抹斜长的背影远远离去。
苏枝愣在了原地,不会吧?这宁雪臣真的要去雪地里跪着?
“等等!”见宁雪臣一步步往外走,苏枝迟疑了片刻喊住他。
宁雪臣低垂着头,快踏出宫殿门槛的那一步,嘴角微勾。
果然三公主还是舍不得他去外面挨冻。
呵呵,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这草包三公主还同往常一样那般痴迷自己,他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欲擒故纵而已。
正当他自以为是时,谁知道下一刻,他偏过身来,一双长靴迎面而来砸向了自己。
宁雪臣偏过身,长靴与他擦肩而过,他看着软榻上的少女,一脸疑惑。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宫殿响起。
“请带着你的长靴滚出去。”
宁雪臣一脸困惑:“???”
昏昏烛火,层层叠叠的账幔里隐隐约约透出一抹纤细的身影,优雅的如同一幅仕女图。
等等。
这草包三公主不是爱我吗?
她怎么敢这样子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