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真相
厢房就像瞬间经历了千载岁月，枯败如凋零朽花，枣红漆柱变得暗褐开裂，纱帐粉烂，墙砖遍布蛛网般的缝隙。
言楼便如鬼魅突兀出现在屋中，似乎早在此地等待已久。
然而他并未做出任何攻击的动作，只是摊开手，后方的砖墙坍塌收缩，很快形成一个奇怪扭曲的洞。
洞的那边，有一道身材伟岸的人影，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和越见卿有几分相似。
“这位是右护法，贺青大人。”言楼恭敬地笑。
越见卿却笑不出来。
他刚刚暗地里默念由是闻灵篆，没有任何反应，和语令的联系也凭空消失了，无法控制黄夭。
道心倒是有些躁动，隐隐有膨胀的趋势。
“你是什么境界？”
从拿到语令后，越见卿第一次用自己的嘴说话。
言楼似乎也不着急了，他认真想道，“三魙境，差不多对应篆师的【皆】境。”
他甚至没有再掩饰的意思，“殿下是【兵】，半月破境，史无前例，您已经很厉害了，但我们的差距依旧很大。右护法在等着您呢。”
越见卿同样认真道，“你认为你的境界比我高，所以我一定打不过你，这是事实，对吗？”
言楼的笑容微微凝滞，他又仔细打量对方一番，随即放下心来，肯定地道，“自然。”
“如果我的境界比你高，那你肯定也不是我的对手。”
“看情况吧。”
“倘若我境界和你一样，那么打不过也能逃的掉。”
言楼终于皱起眉毛，“兴许，殿下但这是不可能的。”
“要是只比你低一点呢？”
扭曲的洞中人影离他们近了许多，似乎正在往外走，言楼注意到这一点也开始放下心，语气随意道，“低多少？”
他也想拖延时间。
“我不知道。”越见卿张开五指，做出聚气的动作，“试试看吧。”
他闭上眼睛，内视心潭，只见混浊翻涌的黄泉上，二十五颗魂珠整整齐齐地排列，这是他在灵水镇失去两年得到的东西。
至关重要的好东西。
此前越见卿只用它来提升过单独的功法，现在直接提升境界，不知道消耗有多大。
十颗魂珠瞬间消失不见，越见卿感到整个世界仿佛都震颤了一下，有数不清的声音在窃窃私语，轻柔呢喃。
一种蒙昧，冰冷，死寂的气息触动他的灵魂，道心在颤动，如同依恋母亲怀抱的孩童。
这股庞杂阴诡的气息之外，是另一股温暖活跃的味道，它们或开怀雀跃，或悲凄哀恸，眨眼间生灭交错，尘烟起伏。
越见卿没来由地生出感应，那外面的气息正是现实。
【斗】，宇宙共鸣。
他已经能以其奥秘窥知逃离的缝隙。
但还不够。
十颗魂珠再次消失，越见卿猛地感受到身体极其细微的变化，从毛发的生长，皮肤的收缩到每一块肌肉的作用，心脏的搏动，每一条血管里血液的奔腾，乃至一毫一厘血肉的生长与消亡，仿佛身躯的所有都处在掌控之中！
更夸张的是，他还能清晰感受到言楼的身躯细节，但很快这种感受就消失了。
紧接着，越见卿看见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神。
【者】，复原，支配身躯。
感受着新生的奇异力量，越见卿总算体会到辜狐飞这厮天天装模作样的程度，隐藏得有多深。
当初在小苍山他哆哆嗦嗦治疗柏草时的样子，绝对是装给自己看的。
而且后来小苍山无缘无故恢复原貌，肯定也是【者】境以上高手做的，此人对境界的领悟一定极其深厚，才能恢复一整座山。
而且这个境界最离奇的还是能掌控别人的身躯，当然大部分高手肯定有屏蔽这一点的方法，看言楼的样子就知道。
也难怪会有语令那样的东西被造出来，其本质都是涉及到操控别人躯体……说起来，丁无秦的傀儡肯定有【者】字篆师出手相助，考虑到他爹的身份，倒也在意料之中。
这时，越见卿看见言楼嘴里飞快地念起什么，他前襟的铃铛疯狂地摇晃，脚下出现数道重叠的影子。
疑似贺青身影的怪洞也瞬间扩大，那东西伸手向前，好像要抓住出来的边缘。
但是，太迟了。
越见卿突破【者】字的瞬间就领悟到离开魙境的奥秘——复原。
再加上【斗】字共鸣窥见的真实世界为锚点，一股强横的力量瞬间撕开这片死寂阴诡的世界！
这并不都是越见卿的力量，大部分都来自真实世界的意志，是活着的生灵与此消亡之界生来互斥的伟力，即使是言楼也无法抵抗这瞬间！
出口来了！
空中突然传来悦耳清鸣，千万根虚幻银弧自地底升起，乍看仿若一枚枚硕大风帆，但很快就露出巨大的羽翼轮廓。
银色羽翼只出现了刹那，快得就像幻觉，连同越见卿这个大活人一起消失不见。
极光洞界虚凰！
值此之际，扭曲怪洞里的人影猛地伸手撕开裂缝，五指像面条般迅速伸长，抓向虚凰的尾翼。
就在它即将触碰的瞬间，那五根手指突然塌陷，如同被什么诅咒了一般，以毫厘之差错过虚凰。
吼！！！不甘的咆哮被远远地遗落在死物的世界。
越见卿完全没有觉察此事，他只觉得喉咙突然有种剧烈的痛楚，便明白是之前废话半天铺垫的咒言已经生效。
来不及细想，他感觉自己似乎穿越了万水千山，恍惚间看见荒古的独眼巨人跨步迈过河流，腾飞的莽荒之兽遮天蔽日，人们围着篝火舞蹈，城池建立，文明诞生，王朝混战……这一切似乎跨越万古，又只是呼吸之间。
“你终于回来了！”有人吱哇乱叫，将他从幻梦中惊醒。
“天呐，我差点以为你要被魙境吞噬，死在里面，言楼没对你动手？不可思议！”
“……啊啊啊啊！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者】境的气息？！是不是哪位高手救你了？快告诉我啊啊啊！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呜呜……”
干裂枯朽的漆柱逐渐恢复色彩，变得红润光滑，纱帐雪白柔滑，青砖朴素坚实，毫无裂缝。
辜狐飞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大猫一样上蹿下跳，嘴巴一刻也闭不上。
黄夭则手捧语令，眼神担忧地看着自己，她清丽秀美，充满鲜活气息的脸庞让越见卿彻底清醒。
“吵死了。”他对语令以及持令人的掌控再次回归。
辜狐飞指着他“泫然欲泣”，“好哥哥，你告诉人家怎么瞬间晋升两个大境界好么？”
“滚！”
嫌恶的神情同时出现在两个人脸上，黄夭翻个白眼，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打断辜狐飞耍宝。
“京城那边回信了，观里的弟子本要直接给您，但我们来时发现您不在屋中。”
越见卿没有解释，只是接过信纸打开，里面写着一句话。
贺亲王遭伏失踪，不见尸身，疑反。
——竹君子丹心收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