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攀山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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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约好见面的地方是在阖家商场附近的一家锡伯风味餐厅,等甄黎赶到的时候,白杨已经在最里面靠墙的位置等着了。

甄黎走进店里刚看到坐在角落的白杨,白杨就向她招手了。

“不好意思,刚下班就给你叫出来了。”甄黎说着在白杨对面坐下,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观察过了,由于是饭点,店里在陆续进人,只有这个靠墙最里头的位置周围两三桌还空着,比较方便他们说话。

“有啥不好意思的,我这不是为了来蹭你一顿饭么。”白杨一边开玩笑说,一边拿起桌上的茶壶给甄黎到上一杯。

“菜点好了吧。”

“当然是应你的要求已经点好了。”

“那就好。”甄黎在电话里已经告诉白杨,为了不耽误时间,谁先到谁点菜,因为之前来过这家餐厅,所以彼此大概知道点什么菜合胃口,“你刚电话里说有进展,到底是什么进展?”她身子往前一探,低声问。

“等下我给你看个东西。”白杨放下水壶,拿起手机操作了几下,将手机横着递给甄黎,这时,服务员将一盘锡味斗鸡端上桌来。

甄黎接过手机时,看到一张不那么清晰的彩色照片占据着整个手机屏幕,她一眼便看出这是一张监控录像的截图,照片中的街道上有一个头戴鸭舌帽的男人,穿一件黑色夹克,很明显这张照片是将画面放大后截图的,可惜只有一个背影,不过甄黎注意到了什么,在那个黑色夹克的背部靠下的位置有一处鸡蛋大小的红色污渍。

“后面还有不少,你往后翻。”说完,白杨夹起一块鸡肉放入口中,服务员正好端来了辣酱和锡伯大饼。

甄黎的注意力从那处红色污渍上挪开,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眼前出现新的照片,还是同样的背景,是那个男人的侧影,她继续往后翻,看到的全是同一个男人不同角度截图,就是没有一张照片可以看到男人的面部特征。

鸭舌帽,看不到面部特征。甄黎不由得想到了虹海小区的嫌疑人,难道是巧合?还是说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联?甄黎望着照片出神时,白杨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白杨探着身子,压低声音,“此案和本市一桩连环性侵案可能是同一人所为,有并案的可能。”

“性侵”两个字就像当头棒喝一样,让甄黎脑中“嗡”地一声,“你是说‘公主人偶’那个案子?”

十三年前,乌市曾发生过一桩恶性性侵案,嫌疑人拿公主人偶诱惑女生至无人角落作案,事发四天后,受害人父母终于鼓起勇气报警,可惜因采集不到证据,犯罪现场早已遭到破坏而无法破案。往后十三年中,少则一两年,多则跨度三五年,总会有性侵案和那个案子并案,但犯罪嫌疑人似乎越来越狡猾了,每次都因找不到有效证据无疾而终,可以说这几乎成了每一个经手此案的警察的心病,甄黎作为一名优秀的刑警,对此案自然早已耳熟能详了。

“没错,你看最后两张照片,监控拍到他手里拿着的似乎正是人偶。”

甄黎连忙往后翻照片,照片上的人背对着屏幕,在那人的大腿前侧露出一撮红色的东西,像一片血迹,甄黎凑近手机屏幕细看,发现那不是血迹,那东西有着毛发一样的纹理,她心里不禁猛的一哆嗦,还真像,那东西还真就像是公主人偶的红头发。

甄黎把手机还给白杨,她闭上双眼,感受到了自己心中的颤栗和愤怒,随后她深吸一口气,尽力克制着那股愤怒睁开眼。

“要不喝两杯?”白杨说着夹起辣酱放在大饼上,又去夹鸡肉。

“算了,要喝也是案子破了再喝。”甄黎拿起筷子,刚才她忙着看照片,此刻才发现桌上已经又多了两道素菜。

“也行,等回去了,我们也加把劲儿。”白杨爽快地说,“争取到时候我请你喝。”说完,他咬了一口卷着辣酱和肉菜的锡伯大饼,香味儿像是要从他的咀嚼中溢出来了。

甄黎知道白杨说的争取到时候请喝酒,意思是等他破案了他请客,但甄黎知道,她所说的‘等案子破了’并不是等白杨他们破案,她心里自有主张,这案子,她无论如何也要亲自给它破了。

“谢谢你,白杨。”甄黎将辣酱放在锡伯大饼上,继续夹肉和菜。

“哦吼耶,佛撒的呢,我们多少年老,真真是。”白杨还是老样子,说到激动处,总是能一秒将普通话切换成方言。

“好好好,我撒话都不佛了,案子破老以后,我们好好喝一哈。”为了配合白杨,甄黎也回了一句方言。

“从监控录像来看,嫌疑人——”白杨说到“嫌疑人”三个字时声音很低,仍然探着身子,“是进了和平一巷,孩子跟了进去,但遗憾的是和平一巷和二巷,那几条巷子的监控都是坏的,要查起来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那个人——”为了谈话方便,甄黎用“那个人”代替嫌疑人,“会不会是从事油漆工一类,跟油漆打交道的工作。”她想起照片中黑色夹克上的红色污渍,随后咬了一口手里卷好食材的锡伯大饼。

“很有可能,我们目前的判断也是这样。”

这顿饭在俩人探着身子交谈中结束,甄黎买完单,和白杨一起走出餐厅后分别。

路灯已经亮起,街道上人来车往,仿佛每一个人都匆匆忙忙,这个点,大多数人该是要赶回家的吧?甄黎这样想着,看到有个小男孩喊着“妈妈”,跟一位年轻女士走进餐厅,不禁又想,夜幕之下,又有多少人是回不了家的呢?

她转身朝前走去,街边商户门口的烤肉味道钻入鼻中,眼前的路仿佛变成了平房小院,那时的她才十一二岁,母亲喊古丽阿姨帮忙杀羊,让她帮忙拽羊腿,她们剥羊皮剁肉,让她帮忙涮羊肠,长大后每次想起当时的场景,她都会觉得羊肠里的羊屎蛋简直就像打翻的珍珠奶茶,一层一层地流出来,每次处理羊的时候都让她觉得十分煎熬,发誓绝不吃一口羊肉,然而等烤好的羊肉串和煮好的羊肉端上桌的时候,她总是可以连着三天大快朵颐,但甄敏无论怎样都吃不惯,即使母亲哄着,变着花样做,她还是吃不惯。

母亲经常为甄敏不吃羊肉这件事生气唠叨,说她不好好吃点羊肉以后身体不好生病怎么办之类的,每次这时候,甄黎总会帮妹妹说话,妹妹吃不惯就不勉强她了,大不了以后她保

护妹妹。当然妹妹对她好,她也是知道的。

十岁那年,她特别想学散打,母亲不同意,说女孩子家学什么散打,而且家里也没那么多钱,听到没钱这句话后,甄黎立刻表示,只要母亲让她学散打,她可以不吃早饭,她说到做到,往后就真开始了不吃早饭的日子,甄敏见她不吃早饭就偷偷把自己的早饭给她留一半,她坚决不吃,妹妹就哄着她吃,虽然那时的早饭不过是一块馕和一个鸡蛋,但长大后每每想起来那段日子的早饭,似乎比大鱼大肉都香,大概是因为有妹妹的关心在里面的缘故吧。过了一阵子,母亲看她态度很坚决,就给她报了散打的班,后来随着慢慢长大,甄黎才逐渐发现,自己学散打以后,母亲私下更拮据了,鞋子破了从不舍得买新的,总是去补鞋的地方补一补继续穿,关节痛了也从不买药膏,自己偷偷拿瓶子灌点热水敷。

再后来她就知道,除了保护保护妹妹,自己还应该保护承担起保护母亲的责任,所以在上大学后,寒暑假她都会去勤工俭学,以减轻母亲的负担。如今妹妹的孩子丢了,如果她不能帮妹妹找回孩子,她会觉得是自己太无能,没有保护好她们。

前边不远处就是阖家商场,她不停地走,走过和平一巷,又走过和平二巷和三巷,因为三条巷子之间又有小路是连通的,她设想了各种可能,最后来到另一边的主干道,这条主干道和阖家商场所在的主干道是平行的,而和平一巷、二巷、三巷这三条巷子横在这两条主干道之间,每一个小巷又都各自有出口,也就是说,嫌疑人有可能从任何一个小巷出去。

甄黎站在和平三巷的出口,相比于阖家商场那条主干道,这边清净多了,没有闪烁的霓虹灯,没有繁华的店铺,有的只是来来去去的车辆,和人行道上为数不多的人影。

嫌疑人到底是从哪个出口走出去的呢?甄黎在心里自问。

这时,一股略为刺鼻的味道扑入鼻中,甄黎下意识转头看去,一个中年女人正打着电话从她身边走过。

“真不错啊,这是我烫染最满意的一次了。”

甄黎目光扫过那女人的头发,忽然感觉脑中有一束白光闪过,她终于想起自己和亚力昆分别后,坐上出租车时,心里总觉被遗忘的东西是什么了。

那东西就是这股刺鼻的——烫染头发的药水味,同样的味道,今天她在白雨芳身上闻到了。

一个女人烫染头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白雨芳刚死了儿媳妇就去烫染头发,实在说不过去,而且还有她今天拎的那个黑色皮包,不知为什么,甄黎看到以后,第一感觉便觉得那是新买的。

想到这里,甄黎立刻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亚力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