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替罪羊
厂里财务室那场火可把所有人都惊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科长就把大家召集到了职工食堂，说是要开安全生产会。
食堂里，墙上贴着“安全生产，人人有责”的标语，周围还挂着一些宣传安全生产的海报，画面粗糙但很醒目。
王科长站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脸红脖子粗，对着保卫科的工作人员一顿臭骂：
“你们都干啥吃的！财务室那么重要的地方，眼皮子底下着了火都搞不定，养你们有啥用！”
他那唾沫星子乱飞，像极了电影里的反派。
沈有为心里委屈得不行，小声嘟囔着：
“要不是王科长你当时拦着我们……”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可他心里明镜似的，这话只能在肚子里转。
骂了好一会儿，王科长大概是口干舌燥，也可能是觉得骂得差不多了，停下来喝了口搪瓷缸子里的茶水，清了清嗓子，假惺惺地问道：
“大家说说，对这次火灾有啥线索没？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
朱卫东看着王科长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他悄悄竖起大拇指，对王科长的无耻发起了由衷的称赞。
他心里清楚，这场火就是王科长捣的鬼，可他不敢吭声，只能将这件事情烂在心里。
被王科长这么一问，朱卫东脑子一转，突然举手，扯着嗓子说：
“王科长，我有线索！”
“昨天晚上陈建国不知道为啥来了厂里，怎么赶都不走，我看这财务室着火，十有八九和他有关。”
“他之前不是拒绝了和您女儿的婚事嘛，说不定怀恨在心，才干出这种缺德事儿！”
这话一出口，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扔了颗大石头。
本来就被这场火搞得人心惶惶的工人们，像是找到了发泄口，纷纷附和起来。
“就是就是，他一个外人，肯定不安好心！”
“说不定就是故意来搞破坏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情绪越来越激动。
刘桂芳站在人群里，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嘴唇也开始微微颤抖。
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指关节因为用力都泛白了。
想起昨晚陈建国忽然说要出去，又忽然匆匆回来的事情，她吓得魂儿都没了。
然而不过是一瞬间，刘桂芳便恢复了理智，她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干出这种事情。
听到大家对儿子的污蔑，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
“我家建国可不是外人，他是我们厂工人的家属。”
“这件事情不可能是建国干的！”
“我家建国不是那种人，他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怎么会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王科长，你可不能听他们瞎说，你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还我家建国一个清白啊！”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又着急又无助，眼眶里也蓄满了泪水，但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
王科长心里一阵窃喜，他怎么也没想到，随便一问还真有收获。
他脸上却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大声呵斥沈有为：
“你可别冤枉好人！你亲眼看到陈建国放火了？”
“还是你们之间有私仇，故意诬陷人家？”
沈有为缩了缩脖子，马上又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站起身来，手指在空中乱指：
“我们两个能有什么私仇？”
“我倒是没亲眼看见他放火，可昨晚就他一个外人在厂里晃悠，不是他还能是谁？”
“咱们厂里的人，哪个不是把厂子当自己家，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就像说王科长您会烧财务室一样，这不是瞎扯嘛！”
“我想来想去，也就他有这动机，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儿！”
王科长听着沈有为的话，心里别提多得意了，暗道：这送上门的替罪羊，不要白不要。
陈建国啊陈建国，你小子竟敢拒绝我女儿，这下有你好受的了！
想着，王科长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暖水瓶都跟着晃了晃，大喊道：
“沈有为，你干得不错！”
“你现在就去派出所，把陈建国可能是纵火犯的事儿跟警察说清楚！”
听到王科长下令让沈有为去报警，刘桂芳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差点瘫倒在地。
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的桌子，指尖用力抠着桌面，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王科长，你不能这样啊！”刘桂芳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哀求道，“我家建国是个好孩子，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你们不能仅凭一点猜测就把他往火坑里推，这是要毁了他一辈子啊！”
“要报警，怎么也要等厂里将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说。”
她的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绝望，泪水再也不受控制，顺着脸颊簌簌地滚落下来。
刘桂芳心急如焚，她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泪水，跌跌撞撞地冲到王科长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
“王科长，你行行好，再好好查查吧，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建国要是被当成纵火犯抓进去，他这一辈子就完了，我们一家也完了呀！”
此刻，她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端庄与矜持，满心满眼只有对儿子的担忧。
王科长却是一脸的不耐烦，眉头拧成了个疙瘩，他用力一甩胳膊，那股子蛮劲直接将刘桂芳掀翻在地。
“砰”的一声闷响，刘桂芳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周围的工人们发出一阵惊呼。
也许是撞到了桌角，刘桂芳摔倒之后，双手撑着地面，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她的身体像是被抽去了力气，怎么都起不来。
她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脸上，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别抓我儿子……”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刘桂芳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皮缓缓合上，竟然就那么直接昏迷了过去。
地上的尘土沾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狼狈。
然而，王科长却像是铁了心要将陈建国当成替罪羊，对刘桂芳的昏迷不管不顾。
他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刘桂芳，冷冷地说：
“别以为装昏就能让我放过你陈建国这个纵火犯。”
随后，他转头看向沈有为，大声催促道：“沈有为，你赶快去报警，我们绝不能姑息任何一场犯罪。”
王科长义正词严，仿佛他才是那个最公正无私的执法者，却忘了这场灾祸本就是他一手酿成。
周围的工人们面面相觑，有的面露不忍，却又敢怒不敢言，只能看着这荒唐的一幕继续上演。
最终还是有两名女工实在是看不下去，一个叫刘珍，一个叫吴芳，她们相互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担忧和气愤。
刘珍快步上前，轻轻扶起昏迷的刘桂芳，吴芳则在一旁帮忙托着刘桂芳的身体，两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往厂里的医务室走去。
一路上，刘珍忍不住抱怨：“这王科长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待刘姐，还非要冤枉人家孩子。”
吴芳也附和道：“就是，建国那孩子我们都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干那种事，太欺负人了！”
可她们的声音在这嘈杂的环境里显得那么微弱，根本无法阻止沈有为的行动。
此时的沈有为，满脸得意，他觉得自己干了件“大好事”，正迈着大步，向着厂门口走去，准备去派出所报警。
他心里想着，只要把陈建国送进局子里，自己在王科长面前肯定能更得宠，说不定还能捞着点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