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之一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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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现身

将近黄昏,已是黄昏。

黄昏独有的暮色笼罩着小城,最热闹的东城门人影已疏。

黄昏无疑是一天中风景最好的时候,落日的光辉照映着云霞,照映着山坡,照映着林木,一切的事物仿佛都染上了一层美丽的金色光辉。

但黄昏也正是一天中最后光明的时候,黄昏到来,也就意味着夜幕将至,意味着集市疏散,人回家,鸟归巢。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夕阳之下,两匹快马急驰而来,马上人一男一女,男的英俊,女的秀丽,一人身背长枪,一人斜挎单刀,并骑而行,终于在日落之前入城。

入城后牵马而行,男的剑眉星目,神光熠熠,女的孤傲凌霜,有如寒冰,一路上有江湖人士见了,均自觉退避而走,不敢当面,只因这两人虽然面生,却必定是一等一的高手,只要不是诚心要找麻烦,谁也不会前去招惹。

此城客栈除了楼上楼下,还有数个跨院,二人包下最后面的一个院子,牵马而入,闩好门,从马上取出一个包袱,便即进屋,约莫半个时辰,屋门打开,走出的却是一个粗衣陋裙,面色蜡黄的妇人。

这屋里绝绝对对只有那骑士男女两人,这妇人又是从何而来?

妇人眼神如电,左右一扫,随即走入对面厢房,再也未出。

第二天一早,两间房门同时打开,这一次从先前那房中走出的却是一个须发披散,面色黝黑,宽肩阔背,黑衣黑靴的江湖汉,江湖汉扛着长枪,妇人挎着单刀,二人便从后门而出,也不骑马,行走于人流之中,俨然就是一对行走江湖的武林夫妻。

——先前那两个男女骑士呢?

……

正午,烈日。

烈日之下,山野僻道之上,一棵巨树荫下,两个人靠树而坐。

这是一男一女,男的粗犷威猛,女的娇小秀气,他们的手边各自放着兵刃,是一根齐眉棍和一对柳叶刀。

四下寂静,绝无人声。

女子道:“这已经是第七天了,看起来你的那些老伙伴们本事并不怎么大。”

男人嘴角带着微笑:“咱们七天换了九样装束,还有什么人能追得到咱们的踪迹?”

女子得意一笑:“石观音的易容术天下无双,我虽然只学到些皮毛,手头也没有顶好的材料,简单的改变下外貌,却还是做得到的。”

男人道:“再将就几天,等到了江南,他们就更找不到我们了。”

他道:“我昔年学剑就是在江南,每年我们聚会的地方也在那里,那个人精明一世,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居然敢到他眼皮底下去。”

女子重重点头,秀目之中绽放出美丽的神采。

这两个人当然就是一点红和曲无容。

他们自那破庙离开,曲无容便独自到附近县城置买了脂粉等简易的易容用具,随后赶路之时,几番改扮,这一日来到此处,四下无人,才终于稍为放松。

休整之后,再度上路,一连走上大半天的时间,才终于又到了一处县城。

黄昏,又是黄昏。

城门口熙熙攘攘,或为出了一天摊急着回家的乡下农人,或为行了一天路急着进城休整的客商路人。

两拨人虽进出不同,却井然有序,这正是多年以来早已形成的秩序——农人让商人、商人让武人。

一点红和曲无容的装扮的是武人,所以他们可以走在最中间,最先走。

他们没有谦让——行脚的武人很少懂得谦让,尤其在面对农人和手软脚软的商贩的时候,他们想不引人注意,就不能反常。

他们两个走在最前面,后面还跟着许多其他要进城的江湖人,或为镖客,或为游侠,身份不同,却有一样相同——急切。

反常的急切。

一点红和曲无容已走的不慢,后面的人却还是一个劲的往前涌,有两个人甚至几乎要贴上了一点红的后背。

一点红在江湖上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急的人。

如此着急,为何不以轻功飞跃先走?

这很不对劲。

一点红目光瞥到了前面道旁站着的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小贩的目光本在注视着他,与他眼神交汇,立刻顺势向下,看向地面。

“不对劲。”

一点红小声对曲无容说。

接着又看向小贩的手,小贩的手握着冰糖葫芦的长杆,一点红盯着他的手指,他的手法。

一点红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统举冰糖葫芦最省力的手法,他不是卖冰糖葫芦的,他是杀手,是剑客,他只能看出来,这样的手法,不像是握木杆,像是握剑,杀人的剑!

一点红瞳孔收缩,目中已绽出杀气。

他又想起了小贩适才看着他的目光,想起了当初在大漠上,楚留香易容被无花和尚识破之时,无花所说的话——“一个人的面貌、肤色、声音都可以改变,只有两眼之间的距离,却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他想到小贩两眼间的距离,他以前从未刻意留心过别人两只眼睛间的距离,却铭记着他所认识的每一个人的眼睛、眼神。

小贩的眼睛,逐渐和他记忆中的一个人的眼睛重合。

“他们来了。”

这是动手前一点红对曲无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刚说出这一句话,另一边的一个农夫就忽然挺起手中的木叉,向他刺了过来。

叉是农家最常见的挑木秸,挑杂草的叉。

最平平无奇的叉。

农夫的手也只是轻轻往前一送,绝对没有任何精妙的招式使出,但这一送,已足以刺杀世上至少九成的高手。

最平平无奇的手法,也就正是最精妙的手法。

劲风骤起,迎上木叉。

一点红注意到小贩之后,就已有了防备,有了防备的一点红,绝不在那“九成高手”之中。

齐眉棍与木叉相击,“喀”的一生脆响,木叉顶上三股叉刃便即断碎。

农夫坐胯拧腰,“嗤”的一声,已化作木棍的木叉就向一点红点了过来。

这一下的手法依旧简单、有效,直击要害。

曲无容敏锐的察觉到,农夫一刺而出,只有手腕抖动,手肘之上的部位丝毫未动。

这不是叉法,更不是棍法,是剑法,和一点红的剑法同源的杀人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