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真相
这中青二人当然就是客栈的掌柜和跑堂，两个人见到曲无容，霎时间神态大变，一个转身，就要逃跑。
跑堂的脚步甫动，只觉后颈一紧，已被提着后领揪了起来，接着又是一股大力，整个身子就在半空中打个筋斗，“噗”的摔在地上。
掌柜的当然也没能跑了，此刻正趴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
“起来！”
曲无容一声厉叱，跑堂的急忙扶着掌柜爬起，两个人弯腰作揖，谁也不敢抬头去看曲无容一眼。
“你们说什么？什么大爷？什么银子？演的什么戏？你们的伤呢？”
曲无容一连五问，森寒的语气直透入掌柜的和跑堂二人心肺之中，两人只觉一股凉气从头顶直冲下来，双腿打颤，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他们胆子算不得大，本也不算太小，但曲无容从小在石观音教导下生长，十几年也不知杀过多少人，审过多少人，一身戾气展露出来，他们两个普通人哪里经受得住。
曲无容面纱下的双眼冷如寒冰，死死地盯着他们，眼神中再也没有了怜悯和同情，有的只是杀气，冰冷的杀气。
掌柜的额头已有冷汗，曲无容又再追问，他才终于强打着勇气，将事情始末说了出来。
原来一点红将盘碗送至后厨，就又到柜台找到掌柜，叫来小厮，拿出这客栈经营五年才勉强赚得到的银子，让他们遣散了所有顾客，跟着就又让他们配合演戏，有黄金百两的报酬。
有这种好事，莫说假装挨打，就是真的让一点红打断他们三五根骨头，他们也是绝对欢喜。
他们两个脸上、身上的鲜血，全都是后厨现杀的狗血抹上，桌椅板凳虽是货真价实的打成了碎片，但那本也值不了多少银钱，有了银子，明天早上就能换上一套新的。
曲无容回屋崩溃大哭之时，掌柜的和跑堂在客栈听着满不是滋味，就一起来河边清洗。
洗完了澡，正要去集市置买桌椅，就碰上了到这里来的曲无容。
一切始末全部道出，掌柜的垂着脑袋，根本不敢去看曲无容一眼，心中只怪自己倒霉，既怕曲无容一怒之下就在这里杀了自己，又怕一点红事后来收回黄金。
掌柜的毕竟做了多年的客栈生意，见惯了各色人物，曲无容虽只是个少女，但适才杀气一露，掌柜的就知她和一点红两个绝对不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子弟，多半就是那来去无踪，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人士。
想到前些日子小李庄李狗蛋的遭遇，掌柜的连肠子都已悔青，早知如此，不贪这百两黄金的便宜也罢。
曲无容却根本没有心情再去搭理掌柜的和跑堂两个人，面纱下犹带泪痕的脸颊上神情不断变化，忽而愤怒，忽而欢喜，忽而忧虑，忽又急切。
愤怒是气一点红故意使计，让她伤心悲痛，欢喜则是喜一点红毕竟还是一点红，她毕竟没有看错了人。忧虑自是因为想到了一点红这么做必有原因，急切则是要快些找到一点红又不知他现在何处。
“你们两个，”曲无容的目光落到掌柜的和跑堂小厮身上，“那个人去了什么地方。”
掌柜的交代了一切之后便担惊害怕，听到曲无容的声音，殷勤道：“那位大爷问了小人镇上最小最僻静的酒馆，该是喝酒去了。”
说了这句话，掌柜的立觉曲无容听了后多半要气，男人气得女人在屋子里哭，自己跑去喝酒，任谁听了都要生气，曲无容如若生气，他就难免要倒霉，连忙接着道：“那位大爷神色看来有些忧郁，他不知为了什么要气姑娘，但他自己一定也很难过伤心的。”
曲无容哼了一声，问出酒馆所在，转身便走。
一点红会伤心么？
一点红当然伤心。
伤心的人已醉了，烂醉。
烂醉的人趴在桌子上，无论什么人从他面前走过，都休想将他惊醒。
曲无容正站在桌前。
她在看，看一点红手里的东西。
一块铜牌。
刻着十三把剑和一只手掌的铜牌。
剑是杀人的剑，手是恶魔之手。
曲无容伸手，要把铜牌从一点红手里拿出来，铜牌抽动，手握紧，一点红醒了。
一点红毕竟是一点红，毕竟是天下第一杀手，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人想要从他手里拿走什么东西，都休想不惊动他。
醉鬼虽醒，依旧沉醉。
曲无容看着一点红通红的脸，通红的眼，道：“醒了。”
声音平静，很平静。
一点红点头：“醒了。”
曲无容道：“走吧。”
一点红点头：“好。”
他的手在桌子上一撑，就站了起来，接着身子一晃，就又要趴下。
他的肩上忽然多了一只手，一只白嫩如春葱，细腻如宝玉的手。
这只手接着滑落，握住了他的胳膊。
“我们走吧。”
曲无容的声音依旧平静，平静而且温柔，既没有气愤，也没有怨怪，仿佛先前所发生的事根本就不存在，仿佛他们还是刚从沙漠出来，一点红也不是酗酒烂醉，而是和楚留香、胡铁花他们一起喝醉一般。
曲无容扶着一点红，走在街上，没有再回客栈，而是向镇外走去。
街道上人来人往，一个身穿白裙，身材曼妙的少女，扶着一个烂醉的酒鬼穿行在人群中，当然很引人注意。
尤其是不太老实的男人的注意。
很快就有一个身高七尺，宽肩阔背，满脸胡须的大汉借着人流靠近到曲无容的身边，粗糙的手掌有意无意，居然去摘曲无容的面纱。
光芒闪动，血飞溅，惨呼声响。
人群骚动。
大汉已倒在地上，面目扭曲，哀嚎不绝。
他身前被鲜血染红的泥土地上，静静的躺着一只又大又厚的手掌。
若是有经验的武林中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只手上至少也有二十年的铁砂掌功夫。
现在这只手却已躺在地上。
无论它经过多少艰苦的磨练，多少年寒暑不断的苦功，都再也不能发挥。
曲无容还是在扶着一点红一步步的向前面去走，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个大汉，没有觉察到周围的动静，她的手也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点红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