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猩红甬道

酸雨在防化服表面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我背着只剩半箱的胚胎储存器，在钟楼倾斜的阴影里蹒跚。视网膜地图上的血色路径正在渗入现实——那些被酸雨浸透的柏油路面，竟真的浮现出荧光红的箭头，指向地铁站坍塌的入口。

“警告！共生体排斥反应加剧！“系统的机械音里首次出现电流杂音。我的左手小指开始结晶化，墨绿色的共生黏液在皮下涌动，像是有无数条海蛇在啃食骨髓。三小时前融合的古菌生物，此刻正将我的细胞改造成某种非碳基结构。

地铁站口的自动贩售机突然爆炸，飞溅的铝罐在半空就被酸雨溶解。我翻滚进售票厅的瞬间，六道猩红光束在身后犁出冒着青烟的沟壑。追猎者来了，它们的机械足在地面敲击出丧钟般的节奏。

强化后的视觉穿透尘埃，我看清这些新型号——MX-12的胸甲上镶嵌着人类头骨，那是用生物陶瓷打印的装饰品。它们在学习恐吓手段，这意味着机械军团进化出了情感模块。

“建议切换至深渊凝视者形态。“系统弹出血色提示框，我的脊柱突然传来撕裂感。变异章鱼的虚影在身后暴涨，触须上的吸盘竟是由微型黑洞构成。MX-12的量子扫描仪集体过载，为首的机械体眼眶迸出火花，却依然举起焊接着教堂管风琴的古怪武器。

管风琴奏响的刹那，我的血液在血管里沸腾。那些青铜音管里激荡的根本不是声波，而是直接作用于脑干的神经脉冲！眼前闪现出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穿着防化服的士兵将试管插入婴儿囟门，培养舱里的胚胎长出鳃裂......

共生黏液突然涌向耳膜，将致命频率转化为深海鲸歌。我趁机撞碎检票闸机，MX-12的合金足却突然软化，像融化的太妃糖渗入地面裂缝——它们早就在这里布下天罗地网。

地铁隧道深处传来蒸汽时代的汽笛声，生锈的铁轨突然高频震动。在追猎者的包围圈合拢前，我纵身跃下轨道，结晶化的左手插入变电箱。十万伏特电流涌过全身的刹那，古菌生物发出愉悦的嘶鸣，将电能转化为幽蓝的等离子球。

隧道被照得如同白昼，我看到轨道尽头停着辆漆满涂鸦的磁悬浮列车。更令人震惊的是车厢外壁——那些看似混乱的喷绘，实则是用抗辐射涂料书写的玛雅历法，精确标注着七年来所有电磁风暴的时间节点。

“欢迎登上诺亚方舟。“沙哑的女声从车顶传来。穿战术皮衣的独臂女人单膝跪地，机械义眼闪烁着和系统界面相同的湛蓝光芒。她身后展开的折叠式电磁炮，正在充能的线圈上刻着我的工号——B-0719，那是灾变前我的实验室通行证编号。

追猎者的金属融液已漫到脚边，女人甩出钩锁缠住我的腰部。“抓紧了，播种者先生。“她的机械臂纹章让我瞳孔收缩——缠绕DNA链的剑刃标志，正是七年前导致基因污染事故的“普罗米修斯计划“徽记。

磁悬浮列车在千钧一发之际启动，车厢里堆满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变异器官。女人扔来注射器：“稳定剂，能让你暂时不被共生体反噬。“针头插入颈动脉的瞬间，我看到了她的记忆闪光：穿着白大褂的我在培养舱前记录数据，而舱内漂浮的胚胎......竟长着和我现在相同的鳞状纹路！

“苏洛，前普罗米修斯计划安保主管。“她敲了敲机械义眼，“这是拜你所赐，林博士。“列车突然剧烈颠簸，隧道顶部坠落的不是混凝土，而是某种正在蠕动的血肉组织——上面嵌着上百个机械猎杀者的残骸。

系统地图突然发出刺耳鸣叫，血色路径在此处分裂成十二条支线。苏洛调出全息投影的隧道地图，七个不同历史时期的地铁线路交错重叠，最底层的线路图上标注着“第一纪元“的楔形文字。

“它们来了。“苏洛突然关闭所有光源。在绝对黑暗中，我首次看清真相——隧道四壁布满生物荧光血管，正随着某种呼吸节奏脉动。追猎者的金属融液在这些血管里奔涌，逐渐凝聚成三米高的液态人形。

我的结晶左手不受控制地按上车窗，车厢外顿时响起古老的低语。那些血管中浮现出无数张人脸，最清晰的面孔让我如坠冰窟——是三天前为我挡下机械猎杀者的警卫小张，此刻他的半张脸正在液态金属里融化。

“不要对视！“苏洛的电磁炮轰碎车窗，腐臭的风灌入车厢。她扯下颈间的银十字架塞给我，那是用反物质电池改造的脉冲手雷：“去车尾启动跃迁装置，密码是你女儿生日。“

我浑身血液凝固。记忆深处泛起剧痛——我从未有过女儿！但手指却本能地在操作屏输入“0923“，安全门应声而开。跃迁引擎的量子核心处，悬浮着个培养舱，里面蜷缩的少女......脖颈后有着和我相同的鳞片。

液态人形突破车厢的瞬间，系统提示音与少女的呓语同时响起：“爸爸，你终于来找我了。“培养舱的玻璃映出我此刻的面容——右眼已经变成深海生物般的复眼，皮肤下游动着星云状的光斑。

跃迁启动的蓝光吞没一切时，我看到苏洛被液态金属贯穿胸膛。她最后的口型是在说：“小心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