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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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怒浪惊涛尚未起

这绝对是一起的安全生产事故,可惜小朱同学已经无法参与接下来的事故调查了。

“这是要进入到那个粗造滥制的视频中吗?”他脑海里一个念头转瞬即逝。

瞬间,天地间反复翻转,就像转场的电影镜头。

顷刻间,眼前的景色已截然不同。

冷!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实验室内恒温26℃的体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凉意,像是初春薄雾渗进单衣。

他猛地睁开眼,没有熟悉的操作台,没有闪烁的量子监测屏,只有——一张宽大的紫檀书案。

案上明黄锦缎铺陈,一卷翻开的书籍压在青玉镇纸下。

左侧立着个白面少年,鸦青交领袍,低眉顺目中闪着一股机灵劲。

右侧漆红立柱上盘着金漆云龙,鳞片在阴影中泛着冷光。

墨汁的苦香混着若有似无的好闻的香味,在空旷的大殿中暗自流动。

一种静谧而不失庄重的氛围扑面而来。

而正前方,一名绯袍男子正皱眉看他——那人胸前有张禽鸟的补子振翅欲飞。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下,那人脸色微变,开口道:

“东宫精神不佳,今日《中庸》内容是否过于晦涩,可还要继续听讲?”

刚晃神就被逮到的朱齐感到羞愧。

他曾给研究生上过物理课,有学生睡觉时,他是要发脾气的。

“等等!东宫?”这个称呼让他陌生,平日里大家都叫他老板,或者是朱教授,哪怕是朱博士。

可这显然不是称呼旁边的清秀少年。

他环视四周,看到一切都是陌生的样子。

再低头看向自己——缩水的身体裹在杏黄蟒袍里,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渍。

这服饰、座椅摆设风格,与脑中视频竟隐隐有几分相似。

大殿死寂到能听见铜鹤香炉里灰烬坍塌的细响。

朱齐伸手缓缓触碰案上宣纸的纤维纹理,这绝非VR能模拟的触感——毛边还会刺到他细长的手指。

“我穿越了?!”

这个大胆的结论像手术刀般精准剜进他的理智。

想起先前第19信道粒子在超导磁场中爆发的异常能量峰值,还有最后那段莫名的代码,都使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时空曲率……”他喉头发紧。

若粒子在普朗克尺度上撕裂了时空连续性,理论上确实可能——真的是跨越了某个时空。

朱齐回过神来,低头瞥见自己缩小的手掌,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渍,不由觉得有些新奇。

他模仿着孩童的天真语气,朝案下那人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先生勿忧,学生方才只是略感恍惚,请继续讲学吧。”

他尚不知道,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大明三百年唯一连中三元的传奇人物——商辂。

这位新晋兵部左侍郎兼内阁左春坊大学士,今日寅时(凌晨3点)便已起身,顶着寒风入宫参加早朝。

景泰帝临朝的太和殿内,边关军报、税收改制等议题接连抛出,待散朝时已近午时。

按理说,他下朝后本该回兵部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

但是,这时候的情况有些特殊。

当下时值景泰易储诏颁行仅十个月,东宫官制尚未完全确立,新太子的教育体系亟待搭建,在此特殊时期,景泰帝格外重视太子讲官的人选遴选。

在京师保卫战后,景泰帝为酬谢功臣,已将原太子(朱见深)三师的荣誉头衔尽数加封给陈循、高谷等辅政重臣。

经历过去年这场阻力颇大的易储之后,先前那批大臣已经不太适合再重复加封这些头衔。

由于种种原因,此时新太子的三师仍是虚位以待。

而太子三少(少师、少傅、少保)陆续加封给予新晋的六部尚书等臣子。

如工部尚书江渊加太子少师后,既要督造宫殿,又要参赞军务,根本分身乏术。

于是,这位年仅三十七岁便以“连中三元“震动天下的兵部左侍郎,自然成为景泰帝眼中太子启蒙的最佳人选。

此刻殿内熏香袅袅,商辂的目光扫过书案后困倦的小太子,心中暗叹。

这位年方九岁的新册储君,仍是孩童的年纪,便需按时观政听朝,这时眼皮都在开始沉重。

“今日或许又能提早下值……”

商辂正要像往常般告退开溜,不料这小太子突然精神一振,竟用带着古怪腔调的官话请他继续讲学。

于是商辂眉峰微挑,忽然也来了兴致。

他整了整绯袍玉带,躬身道:

“依《会典》制,东宫讲读后三日须复诵。自正月二十五开讲《中庸》至今已过半,不知殿下可还记得首章?”

背诵?

朱齐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扬。

前世为查询脑中顽疾,他曾发狠将各大图书馆全部查阅,得益于他那惊人的记性,四书五经早已被动烙在脑中。

但此刻更重要的是——我究竟成了谁?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清亮的童声在殿内回荡: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

当背到“故大德者必受命”时,声音戛然而止。朱齐故意留下半句,抬眼看向商辂——

商辂的瞳孔微微一缩,这家伙是全背了下来啊!

朱齐背完第十七章便适时收声——他并不确定商辂所说的“过半“具体指哪部分。

现代刊印的《中庸》多按朱熹分章,共三十三章,第十七章恰是分水岭。

商辂微微颔首。

事实上,今日开讲的正是第十七章。

看着案前正襟危坐的小太子,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这位平日课上总打瞌睡的储君,竟能将新学章节背诵如流,想必私下没少用功。

他接着讲道:

“故大德者必受命!”商辂的声音忽然沉了几分,玉带在躬身时发出轻响:“修德乃立身之本。

方今朝廷多事——王振祸乱朝纲余毒未消,瓦剌铁骑仍虎视边关,江淮流民嗷嗷待哺,东南倭寇频犯海疆。

天命糜常,唯德是辅。

殿下乃新册国本,虽说年纪尚小,平日仍须注重修身养德,将来广施仁德之政,为天下百姓和江山社稷之所愿也!”

每一个关键词都像利箭射入朱齐耳中。

《大明会典》、“新册国本“、王振、瓦剌......他脑中的历史数据库急速检索:

正统年间?不可能。

那时王振势焰熏天,朝臣绝不敢公开非议。

景泰与天顺年间的两位太子,如同历史天平两端截然相反的砝码——朱见深与朱见济,各自承载着截然不同的天命。

土木堡的惊天变故,像一柄重锤砸碎了大明王朝的脊梁。

天子亲军灰飞烟灭,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等勋贵尽数战死,连御驾亲征的明英宗也成了瓦剌人的阶下囚。

当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传入紫禁城时,朝廷内顿时乱作一团。

“迁都南京!“的呼声在朝堂中甚嚣尘上。

以于谦为首的朝臣们拥立英宗之弟郕王朱祁钰即位,改元景泰。

这位临危受命的明代宗皇帝,一面遥尊被俘的兄长为太上皇,一面以霹雳手段重整朝纲。

景泰帝任用贤能,拒绝瓦剌的漫天要价,最终在于谦指挥下赢得京师保卫战。

眼看要挟勒索不成,瓦剌索性将英宗这个“烫手山芋“送回。

当南宫的大门在太上皇身后缓缓关闭时,谁也没想到这竟是另一场风暴的序幕。

景泰三年,一场隐秘的易储风暴席卷朝堂。

景泰帝先是废黜原太子朱见深为沂王,改立自己唯一的子嗣朱见济为储君。

然而,历史却在此开始露出狰狞的笑容——年方九岁的怀献太子竟在册立次年神秘暴毙。

那个被废的七岁孩童朱见深,却在英宗复辟后重登储位,最终成为后来的明宪宗。

这时,小朱同学脑海里猛地再次闪过那段画面,背上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脑海中那粗造滥制的短视频是一个来自过去的启示——他明白了,自己便是那位莫名身亡的怀献太子朱见济。

这一切就都变得合理起来。

尽管脑中对朱见济这具身躯的记忆竟是荡然无存,但来自后世的功成名就,让朱齐胸中豪气冲云:

既然你就是我——亦或说是我替代了你,那就让我为你扫平一切障碍吧!

但很快,脑中再次闪现的画面将他拉回了现实——蜷缩的身躯在地上挣扎、抓住自己喉咙、一滩污秽之物……

“活下去!”

这个便宜而又危险的太子宝座,让小朱同学迅速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