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临危受命，何去何从？”
阿尔诺·布雷茨已经不知道这已经是他第几次走过同样的长廊了，确切的说是完全相同的地方，一点也没有心意。
军事总长的私人住所总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虽然这个地方一般不用做接见军事人员而是被用来当作私人会面的场所，但不是第一次被叫到这里的阿尔诺尽管对这种会面方法抱有一丝不安，但已经习惯。按往常的计划来说，这次会面的性质应该在军营里由下级军官传达，而不是直接由地区的军事总长亲力亲为。但就如之前所说的，这表明了这次会面绝对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质。
阿尔诺放慢了脚步，他强迫自己在压力不可避免地到来之前，再感受一下周围新鲜的空气。他深深地把早晨带有草香味的空气吸入肺中，然后再回味一番，最后心满意足地吐出。他回头看了下玻璃窗外散射入室内的阳光，看样子今天又是一个晴天。
如果能在其它时间好好欣赏一番就好了，阿尔诺想着。他十分想趁着这个机会在努恩城郊的原野中悠闲地散步，但那是奢望，是遥不可及的幻想。
在战场上，人们没有那么多闲情雅致去考虑别的问题，现在阿尔诺将要面临的约见，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战场罢了。但能被叫到这里来单独谈话，不是大祸临头就是另一个原因。
你的能力有点太过出众了，而且是出众得过头了的那种。
“我早就应该知道没什么好事，如果像往常一样是处理野兽人威胁之类的那还说得过去。”阿尔诺自言自语地说道，他为自己鼓气，但内心里也觉得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在前几天，阿尔诺和他的精锐分队才在邓肯瓦尔德的森林里剿灭过一批野兽人，直觉告诉阿尔诺这种事情不会在仅仅间隔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发生一次，帝国境内的野兽人数量是不可能这么多的，所以这次必定是出于其他的原因，说不定还是会让他气恼的原因。
在阿尔诺的内心中，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它告诉他现在不是慢慢悠哉游哉地散步的时候，而且有句话说得好“早死早超生”，你内心的抵抗无法阻挡你将要面对的东西。想到这里，阿尔诺终于打起精神来，他加快了脚步。
很快，一扇木门出现在了走廊的侧面，阿尔诺朝木门的上方看了看，一行用英格坦尼语写的“会客室”标签赫然出现，他已经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阿尔诺带着皮甲的手轻轻地敲了一下门，等待着房屋内人员的回应。过了一会儿，一阵声音从木门内部传出。
“进来吧。”
阿尔诺把门推开，一股陈年桃木的味道直接扑面而来。阿尔诺皱了皱眉，然后走了进去，还很有礼貌地顺手把门关上了。
阿尔诺先是看到了一堆桃木制的家具，很显然这个房间的主人，或者说布置者非常喜欢这种木材。然后是一个此时正坐在沙发上的穿着板甲的高大中年女性，此时正用手拿着茶杯，微笑地看着阿尔诺。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该尽的礼节还是要尽的。阿尔诺朝这名军官低头致意，这也是帝国军人面对长官时需要尽到的基本礼数。有些时候视情况还要顺从更高规格的繁杂礼节，但这次无需如此拘谨。
“早安，西尔维亚军事总长。”
西尔维亚作为长官，理论上无需回礼，但她还是出于尊重点了点头，表示对阿尔诺的欢迎。
“坐吧，阿尔诺。”西尔维亚指了指一个空着的椅子，阿尔诺慢慢地走到椅子旁，轻轻地拉开了椅子并坐了上去。
西尔维亚从桌子上拿起一直放置在此的茶壶，从里面倒了一些茶到阿尔诺面前的茶杯上。陶瓷茶杯上不知靠什么手段印上了一堆图案，但显然这不是帝国的工匠具备的技术。
“震旦红茶，孩子。这些杯子也是。”西尔维亚不慌不忙地解释到这些物品的来历，很快阿尔诺的茶杯里就已经倒满了红茶，沁人心脾的茶香马上就流入了阿尔诺的鼻腔。
“是的，军事总长阁下。”阿尔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马上将其放回了原位。
他并不是特别喜欢这种源自东方国度的苦水，但又不能不给军事总长面子。这次谈话的环境非常轻松，就好像是家庭之间的聚会一样，但是...
“总长阁下，请问有何事需要召唤鄙人前来呢？”这个问题很愚蠢，但每次例行公事时都要问，这是双方的共识。
而西尔维亚也没有卖关子，就一如往常一样。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然后缓缓开了口。
“这次的事情比较严峻，孩子。你务必好好听。你是否知道位于灰色山脉后方的那处魔法森林？”
“嗯哼？”阿尔诺表示了解。
“这次叫你来也是跟那片林子有关，阿尔诺。”西尔维亚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这可不常见。阿尔诺咽了咽一口口水，露出看到棘手事物时会露出的表情。
“所以说？是出了什么事情吗？”阿尔诺有点疑惑，为什么西尔维亚要提到那片森林，那里并不属于帝国的管辖范围之内。
虽然那片森林一直存在一些奇怪的传说，但阿尔诺搞不懂这些传说与本次的任务性质存在何种关联。
但阿尔诺死活也不可能相信这就是军事总长叫自己来这的原因，他还是决定先听听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这件事在高层的影响是挺大的，你有所不知啊，阿尔诺。”西尔维亚低下了头闷声说道。“之前就有民间组织的探险队越过灰色山脉在那一带失踪，杳无音信。但是...”
“但是什么？”阿尔诺显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旧世界的森林附近本就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没有点本事的人很难应对突发情况。“难道不是高估自己本领遭致的恶果吗？”
旧世界的森林实际上异常的凶险，尽管阿尔诺认为这对世界上任何一片森林都是一样的。自打两极传送门崩塌之后，狡猾的野兽人随着混沌能量而出现并躲藏在森林之中伺机袭击路人。这应该是常识，所以几这伙人的失踪应该有很合理的解释才对。
西尔维亚眼中的表情既有难过，也显露出了深不见底的困惑。她摇了摇头，然后从一旁的羊皮纸堆中抽出一张。
“如果真的是野兽人那就简单了，孩子。你可以先看看这个。”西尔维亚把羊皮纸递给了阿尔诺，阿尔诺接过羊皮纸后开始扫视起来。
这张羊皮纸上记录了侦察小队最后一次在失踪地点附近收集的调查资料，内容非常繁多且杂乱，但西尔维亚已经将重点用红色的墨水标记好了，阿尔诺只需要看这些被选中的内容就行。
在花了一点时间去弄清事情经过的同时，足足过去了两分钟。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或说话，整个会客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确实很诡异。”阿尔诺读完之后双眼微微睁大，刚才自以为是的认知瞬间烟消云散，他理解了为什么军事总长会那么愁眉不展了。
阿尔诺的注意力一直聚焦在报告上的一段话，或者说是两个被重点标红的词语。
靴印、精工打造的箭。
“所以说袭击者是高智慧生物，而不是野兽人。”阿尔诺陷入了思考。
“而且这种靴子不是帝国制式的，根据宽高比来看甚至不属于帝国人或人类，那些箭也不是野兽人能做出来的，真的很诡异。”西尔维亚叹了口气，然后将严峻的目光转向了阿尔诺。“这就是我们决定投入你们这样的精锐力量前往调查的原因，不能再拖了。”
“恕我直言，军事总长阁下。”阿尔诺低下了头，声音也失去了自信，“这次任务的不确定性实在是太高，敌人明显比我们更熟悉那片森林，敌暗我明，我非常怀疑我们是否能完成侦察任务。”
野兽人是一回事，但是要与未知而且很有可能有高智商的生物作战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阿尔诺用担忧的目光注视着西尔维亚，试图用这种方式获悉此次行动的更多信息，哪怕是隐藏一点的信息。
他当然也准备了许多理由来反驳军事总长可能的游说，在他眼里这次行动真的是彻底的胡闹，而且极有可能让他和他的小队陷入未知的危险之中。按理说，上头应该不会而且也不应该在情报这么稀少的情况下就投入他们，或者还有一种更糟糕的可能性，而作为军事总长的西尔维亚也可能只是被上头强求才下了这个命令。
西尔维亚看出了阿尔诺的忧虑，她也很为难。看她的样子她也不完全认为这次行动是合理的。
“尽你所能吧，布雷茨。你们无需深入那片魔法森林，只需收集到能够与这些生物相关的更多情报即可，然后迅速撤退。”西尔维亚拍了拍阿尔诺的肩膀，试图安抚他紧张的情绪。“对不起，真的辛苦你们了。”
阿尔诺没法放心，他的内心骤然升起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他陡然意识到，如果他们最终没能完成任务甚至遭遇不测，也不会有任何人前来解救他们，他们是弃子，不会有人要的那种。
“我...知道了。”这话语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他端起茶杯，将茶杯内的液体喝个精光，并感受那苦涩的味道，就如同他此时的心境一样。“我们会尽我们所能，但请允许我保留对此次行动的质疑，军事总长阁下。”
阿尔诺不是那些探险家，他缺乏对探索未知的强烈兴趣。他不会像那些民间的冒险者一样去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去体验求索的快感，他认为这批人精神可嘉但并不总是有好下场。但自打从军那一天起，阿尔诺就应该预料到这一天的存在，自己会被迫去接受一些自己很可能没有能力完成的事情，然后送掉自己的小命。
阿尔诺早就有死亡的觉悟，但他害怕自己死得毫无意义，如同鸿毛一般。而眼下，他好像就是要去做类似这样的事情。
他该怎么办才好？他头一次感到头大。
“阿尔诺中士，你和你的小队明天就出发。伯茨施威格下士将会送你们到灰色山脉的山麓并提供足够你们使用7天的补给，剩下的就得靠你们20个人自行解决了。”西尔维亚说，“祝武运昌隆。”
看样子没什么好说的了，阿尔诺跟西尔维亚寒暄了几句就起身准备告退了，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在临走前，西尔维亚突然叫住了他。
“听说你准备结婚了，阿尔诺。”西尔维亚说，但语气听起来不像是祝贺，反倒充满着对舍生取义之人的敬重。
阿尔诺一怔，然后他回头，睁大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西尔维亚的蓝眼，目光中充满着哀求与无奈。
“是的，所以...”
西尔维亚没再说下去，她没有这个勇气。
阿尔诺没理她，直接关上了门，走了出去。
阳光依旧照射在走廊中的地上，阿尔诺摘下右手的皮甲，在他的无名指上，一个银质的中间镶有宝石的戒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阿克西亚...”阿尔诺喃喃地说出自己未婚妻的名字，他想再去见她一面，但眼下就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到。
阿尔诺重新将皮甲戴到手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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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石互相摩擦了几次，火星溅在用作引火物的干草上。没过多久，干草就被点燃，火焰从被点燃的干草堆中窜出。只需要再等一下，真正充当燃料作用的木材也会开始熊熊燃烧，为一行人提供温暖。
在这个季节的山脉的山脚下，空气还算干燥，因此生火并没有太大的困难。阿尔诺和他的几个队员围绕着篝火坐下，用被冻得发僵的手贪婪地享受着烈焰带来的温暖。现在还不到他们站岗的时间。
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天际线边缘徒留一抹橙色的亮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气温很快就会变得非常的寒冷，山脉附近的气温都是如此。但一行人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一列列的棉质睡袋已经摆放好了，这种特制的睡袋能够保证他们的身体不会失温，不过等稍晚一点再享受睡眠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伯茨施威格在送他们到山麓入口的时候已经离开了，除了那几个已经被建立山门进行防御的地方以外，灰色山脉附近的其它地方并不具备容许大规模军队通过的豁口。但此次行动的人数只有20人左右，帝国的侦察部队早就摸清楚了哪些地方可以允许少量人通过，但还是无法避免翻山。
（这不是废话吗？）
阿尔诺心想，如果有能不翻山就通过的地点，那那些跟巴托尼人贸易的商队为什么都选择从山门出发呢？也许是因为那些路线更加安全，有巡逻队定期巡视，但舍近求远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这就是阿尔诺一行人现在不得不在半山腰处扎营的原因，在他盯着火焰时，阿尔诺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他看向了身旁一个名叫雷奥妮·弗尔伦的同伴，她此时正使用毛毯紧紧地裹着自己。
“雷奥妮，你见过狮鹫吗？”阿尔诺说，然后静静等待着她的回复。
雷奥妮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表示否认。她看上去好像没有搞清楚阿尔诺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并没有见过，队长。您好像对野兽相关的知识颇感兴趣呢。”雷奥妮带着微笑去看着阿尔诺，眼中充斥着一如往常的信任，看样子她相当相信阿尔诺的知识储备。
但阿尔诺什么都没说，他感到了一丝压力，而平常他不太会感受到这些。
小队成员几乎都比阿尔诺年长，雷奥妮也是一样。但经过了那么多次冒险他们之间早就建立了牢固的信任关系，阿尔诺也已经证明了他的实力，因此小队的成员几乎都无条件地听他的号令，但这次任务的性质让他感受到了不安，他不太确定自己能否对得起这种信任。
但这也与他无关，他已经尽力了，这次任务真的很胡来，但他也要尽力去确保小队成员和他自己的安全。在场的人许多都有丈夫或者妻子甚至小孩，都有等着他们回家的家人，现在阿尔诺能做的也只是制定好确切的计划了，防止出现意外。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但他们仍然选择无条件地信任阿尔诺。
“这样啊。”阿尔诺抬头望向天空，确切的说是山脉的另一端。橙色的阳光照亮了无数的尖顶。在群山的环绕之下，真的不知道潜藏着什么危险。“搞不好我们会见到一只哦。”
雷奥妮扑哧一声笑了，也许她是真的没有感受到这句话语的分量。“队长，你有点异想天开了，狮鹫是不喜欢在黑夜出来捕猎的。”
她说的没错，阿尔诺也相当清楚。但开开玩笑总是能缓解气氛，有助于将人从紧张情绪中解脱出来。
“不过嘛，我敢肯定，如果我们现在见到了一只，那绝对会笑不出来的。”阿尔诺微微一笑着摇了摇头，但他内心还是有那么点期待，当然还是在动物园看比较好，一只愤怒的野生狮鹫不是任何人想去面对的。
阿尔诺不想说什么丧气话，他有责任让小队成员的心境处在相对平稳的状态，互相开玩笑或许挺不错。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看样子这个笑话还是起到了点作用的。
（接下来要面对的，可不比跟一只野生狮鹫单挑要容易啊。）阿尔诺心想，但他也只是想想而已，绝不可能说出来。
“吃点东西吧。”阿尔诺朝着在场的小队成员说道，不在场的都已经在站岗了。说完，他就从口袋中掏出行军粮，一种由动物脂肪和燕麦混合而成的固体，撕开包装后开始啃食起来，其他人也重复了一样的动作。
略甜的味道在味蕾上扩散开来，阿尔诺一口又一口地啃食着这个味道实在算不上是太可口的条状物，但无疑这种行为还是略微缓解了他的压力，他也衷心地希望其他人跟他有一样的想法。
伴随着“咔擦”声的结束，所有人都已经吃完了他们手中的食物，然后他们全部都默不作声地盯着眼前的炉火，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太阳缓缓地从西边沉入地平线的另一方，黑暗彻底笼罩了整个世界，只留下了篝火燃烧时所产生的光线，映照着每个人忧心仲仲的脸庞。在看完了任务简报后，没有人笑得出来，而阿尔诺也不是一个很会安慰他人的人。
“雷奥妮，伊莱和卡维尔，你们去养精蓄锐吧。到了需要执勤的时候，我会叫你们出来的。”阿尔诺思考着约定的排班时间，向着眼前的三人发出了命令。
“是的。”三人齐声应道，然后前往了睡袋处。他们把武器和部分装备卸下后，全部钻了进去，开始休息。
阿尔诺站起了身子，走到了预留的站岗地点，他身边有几个手下与他一同站着。
一想到明天将要面对的事物，阿尔诺坐立不安，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按照计划进行，不会有事的。）
阿尔诺这么安慰自己，他们已经经历过无数危险的场景了，这次想必也一样。
如果不是如此，那这个队长他也没必要当下去了。
第二天如约而至，在太阳光线足够明亮时，20人的小队开始了行动。他们按照预定阵型和路线离开了半山腰，慢慢地深入了眼前这片充满了神秘色彩的魔法森林。按照这个阵型，小队能够迅速地对突发情况予以应对，从无数次的生死任务中存活下来的经历已经验证了这点。
在抵达山脚下时，周围已经出现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灌木丛。然后紧接着出现的是一些小树，最后映入眼帘的才是郁郁葱葱的大树。阿尔诺感到奇怪，这片森林并没有给人一种明显的交界感，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他们甚至有点被这种诡异的环境带着跑。
就连从叶隙中散射进林间的日光也是，从刚开始的大量散射，到渐渐变得阴暗，真的跟帝国境内的黑森林有许多明显的不同。
“按照地图的指示，抵达目标失去联系的地点，然后呈三角散阵顺着线索调查。发现足够的线索后，立即撤退，尽可能避免交战。”阿尔诺下达了指示，在得到不约而同的肯定答复后，他继续环视着周围的环境。
“继续前进。”阿尔诺轻声说道。